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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塔 尤四姐 4260 字 3個月前

沒銀子就周轉人情,多好!”

“欠一%e5%b1%81%e8%82%a1債,您不怕人找上門來啊?”

她做出個地痞樣,往圈椅裡一坐,拔了個挖耳勺掏耳朵,甕聲道:“你沒聽過虱多不癢這句話啊?欠都欠了,要命一條,還能把我怎麼樣?”

彤雲唉聲歎氣,“您不知道,欠錢還有還清的時候,欠了人情就得牽製一輩子。不過不打緊,隻要福王殿下……不對,這會兒該叫萬歲爺了。隻要萬歲爺沒忘了您,這點子爛賬算什麼!”她把包袱打開,悶頭嘀咕,“其實叫您來守陵是多此一舉,留在宮裡也不礙的。兜個大圈子,費那些心神,結果還不是一樣!”

音樓深諳此道,“你不懂,做了皇帝更要仔細。尤其%e5%b1%81%e8%82%a1還沒坐熱,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行動反倒有顧忌。守陵的人出宮有好幾層檢點,瞞報是不能的,隻有等入了陵再想辦法。”

“那您說肖掌印什麼時候來接您?不是說讓您到他府上暫住嗎?我估摸少作少也得住上好幾個月。”彤雲瑟縮了一下,“我老覺得太監那地方少了一塊,辦起事來都是歪門邪道,摸不著他們的譜。主子您可得小心著點兒,我瞧肖掌印看您的眼神不大對勁,彆不是真想打您的主意吧!”

眼神?音樓仔細回憶了下,那雙眼睛是挺含情,不過對誰都差不多。她無奈打量彤雲,“從他眼裡還能看出東西來,你彆不是想女婿了吧?琢磨誰也彆琢磨他,彆忘了他是個太監!”

彤雲訕訕閉上了嘴,其實她們主子不知道,去勢不是全割,有的人去不儘,那地方還是有用的。要是真頂用多好!她突然發現這個假設成立的可能性非常大,既然皇後和他能暗通款曲,沒準兒他就是個假太監!

“主子!”她拉住音樓,“您說肖掌印會不會就損耗了那麼一丁點?”

“什麼損耗一丁點?”音樓彎腰鋪被子,把手摷進被窩裡,這地方沒人給熏被子,所到之處煞涼。

彤雲象征性地比了比,“就是切掉一點兒,用還能用。”

音樓沒把她的話當回事,“瞎琢磨什麼呢!太監每年秋分都在黃化門驗身子,你不知道啊?”

彤雲嘟囔著,“那是底下沒出息的小太監才剝光了讓人驗,肖鐸是什麼人?這世上還有人敢驗他?到黃化門喝茶應卯就不錯了,他要是不願意去,還讓皇帝給他下聖旨啊?”

音樓木蹬蹬站了會兒,奇道:“就算是假太監,又怎麼的?”

彤雲給回了個倒噎氣兒,她也就是好奇,那肖鐸是太監裡的傳奇人物,生得又標致體麵,總覺得他要是個真太監,實在暴殄天物。

音樓沒她那麼多的閒心想那些,她光知道感慨自己的境遇,成為武則天不大可能,要想像楊貴妃一樣寵冠六宮姿色又不夠,真是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但願明治皇帝禦極後身邊美女如雲,想不起來她,這事兒就過去了。

不過她還是眼巴巴盼著肖鐸來接她,泰陵雖然不像宮裡守備森嚴,外麵那堵牆卻也不好逾越。如果能跟著他離開這裡,將來沒人記得她了,也許還能回浙江去呢!

可是等了好幾天,肖鐸還是沒有派人來。

音樓從一位老太妃那裡得來幾顆木棉花的種子,把屋裡磕了一個角的花觚拿來盛土,唉聲歎氣對彤雲道:“我昨兒夜裡沒睡著,想了很久,要逃出去其實也不難,咱們翻不了牆就掏狗洞,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她看看手裡的鏟子,泄了氣,隨手撂在了一邊,“可是逃出去了怎麼辦呢?咱們就那幾兩銀子,吃兩碗熱乾麵興許還夠。再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守陵的太妃不見了,家裡少不得連坐。”

“可不是!”彤雲往瓶裡添了點水,垂著眼道,“趁早彆想那些沒用的,除非您不拿家裡人的性命當回事兒了。咱們再等等,沒準兒過兩天肖掌印就打發人來啦。”

等是最痛苦的事兒,可除了等也沒彆的辦法。不過靜下心來,她仗著肖鐸的排頭,日子倒也過得。每天誦經禮佛,剩下的時間還能串串門子。

天氣轉暖,自己是沒覺得,草叢裡的蟲蝥卻開聲兒了,長短相接,鳴得抑揚頓挫。音樓喜歡在傍晚時分到處轉轉,帝後的陵寢有人打點,寶頂前後連一片枯葉都看不見。妃嬪的墓園較為偏僻,那些小小的墳塋簇擁在一起,有時長了草,也不見有誰來清理。她從神道下來,每常遠兜遠轉過去看看,靜靜站一陣子,心裡不覺得害怕,隻感到悲哀。

也沒數時候,大概過了有十來日,某一天從隆恩殿後穿行,遠遠看見高從陪著一個人從七孔橋上過來。那人穿皂紗團領常服,腰上束玉帶,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音樓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了,簡直像撥雲見日,一道光照進她心裡來。

她撫掌對彤雲笑,“瞧瞧,咱們的救星來了!”

第16章 牆外道

高從哪裡知道他們那些根底,他滿以為那位精刮的端太妃是肖鐸的對食,見他們督主來了一心想著邀功,見縫插針地描述音樓在泰陵受到的高等待遇。

肖鐸問:“娘娘這陣子好不好?”

高從覺得證據更確鑿了,要不怎麼不問彆人光問她?他笑得花一樣,點頭哈腰道:“都好,督主不必憂心。娘娘是奴婢見過的最看得開的人,好幾位同來的太妃頭幾天連飯都吃不下,娘娘不是的,她要吃要喝,一點兒沒虧待自己。奴婢就想啊,這樣的人天生命好,果不其然,後來打聽著了,有督主護佑著,娘娘可不是不幸中的萬幸麼!”

肖鐸一哂,“你怎麼知道她有我護佑著?”

“您今兒來不是為了端太妃?”高從笑道,“要沒有娘娘%e4%ba%b2口示下,奴婢們也不敢胡猜。娘娘說了,她和您有交情,她要的東西都記在您賬上……嘿嘿,奴婢們自不敢問您討要那些小錢兒,不過知道娘娘手頭上不方便,特意的對她老人家多多拂照,到底念著督主對奴婢的恩典。想當初奴婢快給趙無量打死了,還是督主發話饒了奴婢小命,讓奴婢到泰陵來管事,奴婢如今活得這麼滋潤,全有賴督主的恩典。督主在城裡要什麼有什麼,奴婢沒處回報督主,如今太妃在跟前兒,奴婢必定剪乾淨指甲小心托著,孝敬太妃就是孝敬督主,奴婢都知道的。”

肖鐸覺得奇怪,什麼時候和她交情好到那種程度,還仗著他的名頭賒上了賬?他道:“太妃這麼說的?全記在我頭上?”

“可不!”高從顛顛兒道,“您瞧太妃和你一點兒不見外,奴婢們瞧在眼裡,更不敢怠慢了。”

他撇嘴一笑,這人倒會順杆兒爬,見過幾回麵全是有求於他,搭理搭理她就插著%e9%b8%a1毛當令箭,在這些太監麵前吆五喝六,弄得人家真以為是那麼回事了。她大概不知道,但凡和太監走得近的,到了彆人眼裡口裡,無非就是那種關係。她倒一點兒不在意,這麼看得開的也少見。

他懶得多費口%e8%88%8c,既然她都不在意,自己是個男人家,還計較那些麼!因道:“夥房那頭的虧空不能讓你背,她欠的那些帳,回頭我叫人給你送來。”

那錢原本就在度外的,能收回來最好,收不回來也無所謂。高從搓手道,“督主您忒揪細了,那麼點子錢算什麼!奴婢小氣出了名兒不假,可也分得清什麼時候該算計,什麼時候該做人。您彆介,彆放在心上,奴婢能出一把力,是奴婢對您的一片心意。您再使人送回來,那不是打奴婢的臉麼!”

肖鐸笑了笑,舒展的眉眼,全然不像在宮裡的時候那樣緊繃著。他環顧晚霞裡的山色,人在此間,多少不稱意都淡了。現在看來,要是能長長久久遁世,其實也是造化。他歎了口氣,對彆人來說也許可行,他這裡卻難撂手。有句大白話,叫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既然一隻腳邁進來了,再想全身而退是不能夠了。

高從邊引他下七拱橋邊覷他臉色,“先頭大約是奴婢猜錯了,那今兒督主駕臨是有旁的差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唔了聲,“沒猜錯,確實是為端太妃的事來。”

才說完就看見銅爐鼎邊上站了個人,穿麻裙對襟衣,落日餘暉從背後照過來,臉孔背著光,身型輪廓卻有種嬌脆的美。離得遠,並不確定是否對上視線,然而有種異樣的感覺激靈靈滑過心頭,像老熟人,真如她說的那樣交情很深似的。

她快步趕上來,笑靨如花,“肖廠臣,你來了?”

他低頭看她,帶著平常一貫的神情,既近且遠地微笑,“娘娘是在等微臣?”

的確在等,不過不大好意思直接承認罷了。她打著哈哈轉過頭看風景,“沒有,我和彤雲天天傍晚會出來溜達,消消食嘛!正巧遇見您,過來和您打個招呼。”

他認真想了想,“是吃得太多了,所以要消食?”

音樓噎了下,看彤雲,她也被雷劈了似的。看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她在尚膳監橫行了兩天,這事被一狀告到肖廠公跟前去了。

正在她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他倒又笑了,“不過吃得多好,我喜歡胖些的女人,胖些看著有精氣神。瘦得麻杆一樣,一身骨頭燉湯都沒油花兒,也沒意思。”他%e8%88%94%e5%94%87看她,“娘娘不是和臣交好麼,臣不嫌你胃口大,臣這裡管飽。”

音樓臉上一紅,她知道自己作威作福的底細被戳穿了,讓人家調侃兩句是活該。但他這麼撩撥人可不厚道,什麼胖啊瘦的,忘了自己是太監麼?還是像彤雲說的那樣,淨茬沒收拾乾淨,那地方順風長,它又茂盛起來了?

既然都說管飽了,十有八/九是來接她的,不過存心擺上一道罷了。她笑得很含蓄,“那往後就有賴廠臣了。”

他揚眉揖手,“寒舍沒彆樣拿得出手的,就是廚子好。當初選進府的時候打聽過,據說是江浙人,做的菜也定合娘娘胃口。”又偏過臉吩咐彤雲,“你去給娘娘收拾細軟,車已經在大宮門上等著了。”

她們窮得叮當響,細軟是沒什麼,不過有幾件換洗衣裳要打包帶走。彤雲響亮地噯了聲,撒%e8%85%bf就跑了。

高從在邊上愣神,“督主這是來接娘娘的?”

他嗯了聲,“接她到我府上……怎麼?不成麼?”

誰敢說不成?隻要他願意,泰陵裡的全接走也沒人敢置喙。看來對食的名號是坐實了,督主就是督主啊,果然和彆人不同。彆人帶出宮還得偷偷摸摸,他倒好,正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