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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 喜了 4540 字 3個月前

“我應該是怎樣的表情?”回過頭,我微笑著看著男孩兒,

“佛教起源中曾說過,雅利安人進入印度之後創立了種姓製度,他們擁有最高貴種姓的婆羅門男子如果和最低賤的種姓首陀羅女子結合,所生下的混血種特彆訂有法律,給予一種賤名,叫旃陀羅。他們的地位最低賤,不能與一般人接觸,被稱為“不可觸者”。這種人世世代代操著當時認為下賤的職業,如抬死屍、屠宰、當劊子手之類。我是不是該慶幸一下,閣下的父%e4%ba%b2和他的女人放了我一馬,讓我免得遭那份罪?”

語氣確實有些輕慢。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男孩兒的鳳眼微眯了起來,

“信!我怎麼不信!————就這樣吧。”拍拍%e5%b1%81%e8%82%a1,我站起身向外走去。

“她唱的是不錯。”停下來,回過頭又補充了句。男孩兒一直站在那裡,表情高深莫測。

(篇外一)

庭院裡,空靈的女聲依然在%e5%90%9f唱。

“她不相信。”

黑服少年冷眼注視著菩提。剛才,在這個庭院裡,那個女人一直看著它。

“不,她相信了。”

少年身後,素雅的屏風後走出一個男子,穿著玄色的和服,在朦朧的藍色光線裡,清冷幽豔如蓮。

“你怎麼知道,你看她剛才————”

“餘米一直是佛身邊最虔誠的孩子。她信守: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她信這個身世,不會因為身份,不會因為胎記,隻因為那對男女的瘋狂。餘米一直認為,瘋狂是可以遺傳的。”

“你是說我父%e4%ba%b2和毛源夕哀——-”

“你剛才說到‘妖孽’,妖孽!這個詞用的好,餘米或許之前什麼都不相信,可是你提到這個詞,她會接受一切。固執的餘米啊,她從小就把自己的不安分歸結為遺傳。”

“你很了解她?”

“我卻但願自己從未了解過她。”

幽幽看了一眼那株菩提,男子轉身走開了。

“妖孽——”依然立在庭院裡,喃喃念著,黑服少年閉上眼,沉沉的笑了。%e5%94%87邊,有如魔咒。

(篇外一 完)

一走出庭院,我的臉色立馬陰沉了下來。

信!確實相信了!

如果,剛才在男孩兒麵前,我還有刻意玩世的偽裝,那麼,現在,我騙不了自己,我相信,那是我的父母,那是我的出身,扭曲,瘋狂————

我一直認為,瘋狂是可以遺傳的。

人家說,環境造人。可為什麼象我這樣一直在佛的慈愛裡長大的孩子,卻總醞釀著極不安分的躁動?

妖孽!

那孩子用這個詞確實刺痛了我。可不是,我不就是妖孽生的?

正常人生的,會那樣瘋狂的玩鬨?正常人生的,會那樣理直氣壯的犯錯?

咳!

罷了,罷了。

不是說好堅決不懺悔嗎?

佛曰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

愛彆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然而,當你得到了,放下了,忘記了,相聚了,就一定不會再苦了嗎?

當你妄想逃離苦海時,新的苦海正悄悄地把你淹沒。

所以,彆怨了,彆苦了,還是堅決不懺悔了,

苦海無邊,悠遊其間,自己找樂吧。

27

第十二章

周六還沒有睡醒,就被窗外大作的風雨聲吵醒,看來最近難得一準的天氣預報所說的冷空氣如期而至了,受夠了前幾天牆上地上都滲出水來的悶熱潮濕天氣,激動地光著身子就從薄被裡跳到窗戶旁邊,身後,傳來一聲埋怨:“穿上衣服!”

窗外好大的北風,樹冠被刮得向南邊偏倒,碩大的雨點順著風勢肆意橫飛著,把地麵和樓房的外牆都染成深灰色。風雨大作,趕走了白花花的霧氣,多日“對麵不相識”的各種樓房好象經過了暗房曬洗的底片清晰地顯現出來。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隙,伸出手掌,讓橫飛的雨點敲上皮膚,好清涼的水滴!好舒服的溫度!

“餘米!”

回過頭,看到童航皺起的眉頭,我笑了。一骨碌又跳回薄被,緊緊摟住他的腰,

“怎麼,刮大風了,下大雨了,你害怕啊!”

“是啊,是啊,我怕死了!”

象兩隻糾纏不清的藤蔓,緊緊扭捏在一起,我和他咯咯比著蠻力,看怎麼貼的更近,更近————

童航炙熱的呼吸就在耳旁,我懶懶摩挲著他的臉頰,象隻體態雍容的貓。貓有神經質的本能,我狠狠咬了口他的鼻子,

“乾嘛啊!”童航疼的哇哇叫,

“膽小鬼!”我故意斜眼睨著他,童航不好意思地皺皺鼻頭,笑了。嗬嗬,他知道我在笑他什麼。

前天,我在洗澡時,聽到廚房裡叮叮當當的打鬥聲,急忙穿上軟底拖鞋,套上睡衣跑了過去。這時,童航身著短褲、光著上身、手舉飯勺如臨大敵一般。我問他:“你乾嘛呢?”

他說:“廚房進了一隻老鼠。”為了防止老鼠逃入彆的房間我隨手關上了廚房的門。他一邊打一邊讓我開門說讓老鼠跑出去。

經過他這樣一陣東敲西打,老鼠竟慌不擇路地跑到他的腳前,我想他一定會一腳踩死老鼠,誰知他一邊叫一邊跳的玩花架子沒敢上腳,被他嚇暈的老鼠又跑到了我的眼前,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箭步跨上前去,老鼠便在我的腳下了,軟軟的鼠體在我腳下紐動著,這時,童航特彆“勇敢”地一隻手握著我的腳腕子,一隻手按著我的腳麵用力往下壓,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我的腳上,一是他壓得我疼,二是老鼠在我腳下因我穿的是軟底拖鞋那種感覺說不清楚,這時輪到我大聲尖叫了————

搞的昨天,鄰居家老張問:“昨天晚上你們兩個年輕人在乾嘛呢?你叫完了她叫的————”邊上的人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們。他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哈哈!”兩個人笑死了!

等我們瘋瘋鬨鬨地起了床,窗外的“風雨大作”已經歇止。雨後的清涼,讓我和童航都在家呆不住了,換上舒適的T恤仔褲,把小虎子往他玩在一起的小朋友家一甩,俺兩口子出去逛咯!

“恩,不錯,有春天的味道。”│思│兔│網│

童航懶懶撐了個懶腰說。綠樹成蔭的大學小路上,我和童航喜歡回這兒逛,覺得這裡空氣格外純淨。

“彆說春天,我不喜歡春天。”

手插在口袋裡,我橫了他一眼。我確實不喜歡春天,人說,“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殊不知:好炎知時節,當春亦發生。春天不僅是發芽的季節,還是發炎的季節,我總記得春天時,我的智齒開始萌動,為了長出來牙齒要悄悄頂開上麵的肉,讓我張不開嘴,吃不了飯,可能還要發燒,難受死了。

“總記著你的牙齒疼,你就不能想些好的?”

他也橫我一眼。深吸一口氣,挺滋潤的樣子,

“小時侯,曾經在《中學生閱讀》上讀到過一篇寫春天的文章,真是好,‘五月,是鹹鴨蛋冒油的季節’,每年春天我隨時隨地都會想起這句話,黑洞洞的壇子裡,鴨蛋在鹽水裡漂浮著,逐漸變得彤紅的蛋黃開始分泌出清亮的油花兒;蘆芽尚短,河豚欲上,發倩的春天,懶洋洋地盤旋在少女們淡而無味的腋窩下,顫悠悠地掛在小子們青青%e5%94%87邊的茸毛上。他們穿著寬大的校服,書包上晃蕩著希奇古怪的小飾品,在公車站擁抱、在地鐵站接%e5%90%bb,等到鹹鴨蛋冒油的時候,他們已經不知道作了多少孽。羨慕他們啊,羨慕春天裡的那股子騷勁兒。”

好笑地看著他。你說我們家童航沒有紈絝子弟的情調,又是鬼扯,瞧他這傷春,傷什麼呢!

“真的,老婆,如果我們都是一個劇本該多好,《牡丹亭》四百歲了還能找年輕漂亮的人兒來演,一千歲了也還能找年輕漂亮的人兒來演,它可以象魔鬼一樣生生世世永恒地霸占青春,吸吮著一代又一代的美麗————”

“老頭子,怎麼,覺得自己老了?”

我食指一勾刮了下他的鼻子,卻被他大手一包,溫暖地包在掌心裡,

“餘米,我們會慢慢變老,我們的虎子在慢慢長大,我們以後會經常在這樣的情景裡傷春,傷逝,可是,我想跟你表達這個意思,即使老天垂憐我,給我再漫長的春天,我童航隻有兩個不悔,一,娶了餘米,二,選擇了這樣平凡的生活。請你記住。”

他握著我的手,眼底在笑,溫暖的說著堅定的話語。

至此,浮躁多日的心,終於,沉靜下來。我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

28

俞浦給我電話,說想和我單獨見一麵。我到不奇怪他有什麼想和我說的,隻是蠻意外他約我見麵的地方兒,“君悅聽吧”,聽起來象個唱卡拉的地兒。

這些年,跟著童航該玩的什麼都玩遍了,獨獨這卡拉OK,是敬而遠之。到不是唱不好,就是覺得現如今,沒什麼歌好唱。

這點,我和童航的見解出奇的一致,我們還是看好鄧麗君。她那個年代的情歌無論是愛情還是絕情都很溫和,唱愛的時候好象小姑娘捏朵茉莉花在鼻子前麵旋轉著自言自語,唱恨的時候好象小姑娘拿條柳枝抽打溪水,最多也就濺幾滴在路人的衣襟上。“把我的愛情還給我!”這恐怕已經是最激烈、最撕心裂肺的表達了,可聽上去還是那麼楚楚可憐,無依無靠。

“她那個時代的情歌都是綿羊唱給綿羊聽的,現在的情歌是白眼狼之間的對嚎。”這是童航說的,我覺著也是,記得幾年前有一首歌是唱給負心狼的,全部歌詞不記得了,有一句印象很深,叫作:“一刀插進你心”,我想,要是鄧麗君在世聽到這樣的歌曲,恐怕要跟劉姥姥聽到西洋自鳴鐘那樣嚇得“巴拉巴拉直展眼”————怎麼這樣狠毒?嗬。

直到來到“君悅聽吧”,才知道,原來真是個“聽吧”,又是有錢人發明的一個新消遣的玩意兒,其實就是個高級會所,裡麵全是上萬的音響設備,覺著,這些裝備如果讓真正的發燒友們瞧見了,要垂%e8%83%b8頓足!我路過一間,竟然聽見裡麵有一位拿這在聽黃梅戲,有“格調”哦!

俞浦到底不是俗人,他選了一支曲子,“Moon River”。

當純澈的童聲用西班牙語%e5%90%9f唱起來時,驀然,心一緊。

我也看過〈不良教育〉這部電影,這正是男孩Ignacio在河岸邊歌唱的一段兒。那時,深愛他的Manolo神父在一邊彈奏,他逐漸激越,甚至有些熱淚盈眶,而Ignacio左顧右盼單純地望著他的夥伴Enrique,陽光很明媚,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