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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一開始是陳泉回答著問題,他不時摸摸鼻翼,摸摸耳垂,顯得很焦慮,這時,警員起身離開了審訊室,陳泉如釋重負地攤下雙肩,把臉轉向審訊室唯一的那扇窗戶。

按規定,審訊室裡的監控攝像頭都不具備錄音功能,所以張積隻能猜測是窗外施工的聲音吸引了他。

陳泉走到審訊室門邊,從玻璃窗向外張望著,確定走廊沒人以後,他一步步走近窗戶,伸手擰開把手,推開了窗。

看他的樣子不像要逃出去,再說陳泉完全沒有出逃的必要,堅固的鐵柵欄外,隻有刺鼻的外牆%e4%b9%b3膠漆的味道,他為什麼還要打開窗呢?

張積屏氣凝神,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終生難忘。

鏡頭裡陳泉半張側臉,掛著神秘的笑容,他的背擋住了鏡頭,完全看不見他放在窗台上的兩隻手在做什麼。

一瞬間,陳泉像被閃電擊中一樣,全身燃起熊熊烈火,他的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紋絲不動。隻一會兒的工夫,他的血肉之軀被燒成了灰燼,人形遺骸向後倒去,一陣煙灰消散而去,幾秒前還是鮮活亂跳的活人,此時已化作一具焦屍。

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死法,不存在人為謀殺的可能,因為根本不可能從任何角度接近死者,更彆提點燃一個活人了。也排除被雷電擊中的可能,因為昨晚一滴雨都沒下過,是個星空萬裡的平和夜晚。

張積第三次回放了錄像,最終放大定格在陳泉被點燃前那張微笑的側臉上,起火的原因依然成謎。

張積左手撫著自己的下巴,右手指著死者微揚的嘴角,問身邊的同事:“你說,他當時究竟為什麼笑?”

警員默默地搖著頭。

“或許他在笑,你們誰猜得到我馬上就會變成一塊兒焦炭呢?”張積用開玩笑的口%e5%90%bb說道。

這是警局裡聽過最不好笑的笑話了,而本案是警局裡偵辦過的最不像謀殺的謀殺案了。

十九點十五分。

除了值班的警員,人走得差不多了,對翻新警局的工程隊來說,他們一天的工作才剛剛開始,這樣才可以避免施工的噪聲乾擾警局的日常工作。

被送來警局的寧夜,與孟大雷麵對麵坐在審訊室鐵椅上,張積一條%e8%85%bf擱在桌子上,在一邊歪頭凝視著兩人。

“寧先生,久仰大名,我讀過您的推理小說,寫得非常棒。”孟大雷把從夏文彬桌上拿來的小說文稿往寧夜麵前推了推,“不過真是抱歉,我沒去書店買您的書,看的是留在現場的證物。”

寧夜低頭查閱起文稿來,難過地看著破損的稿紙。

“寧先生,您的精神好像不太好。”孟大雷指指寧夜濃濃的黑眼圈。

寧夜依然沒有理睬他。

“喂!問你話呢,耳朵聾啦!”張積用指節敲擊著桌子嚷了起來。

孟大雷擺手製止了張積。

寧夜輕聲回了孟大雷一句:“警官,你的臉色也不好,要注意身體。”

“謝謝。”孟大雷禮貌地答謝道。寧夜開口說了話,孟大雷開始切入正題,“最近發生不少案件,其中也有您認識的巨獅文化的夏文彬主編。在我看了您寫的小說後,發現這些人的死狀,就像您所寫的情節,您對此有什麼看法?”

寧夜的周身像有一層密不透風的透明罩,仿佛被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中,當他認真看完了每一頁文稿,冷不防抬頭問了句:“那個快遞員陳泉真的燒死在你們的警局裡?”

孟大雷眼神中責問著張積: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由於孟大雷回警局很匆忙,之前幾起案件的調查又繁忙,有關陳泉這起案件一時半會兒又說不清楚,所以張積還沒來得及告訴孟大雷。

孟大雷隻得尷尬地點點頭。

“看來,真的是他來了。”寧夜用一種不知是開心還是悲傷的表情,呆呆地注視著桌上的文稿。

“誰來了?”孟大雷平靜地問道。

“如果我說出真相,你們能幫我做兩件事嗎?”寧夜請求道。

“這裡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場,沒人和你討價還價!你隻要認真配合我們就可以了。”壓了幾天的火氣,張積全對著寧夜噴了出來。

“彆急,先聽聽看他想讓我們幫什麼忙。”孟大雷說道。

“我的女兒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正等著稿費救急,我得趕緊去看看她。”

“第二件事呢?”

“我的老婆和我分開很久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希望你們警察能幫我找到她。”

“好的,沒問題。”兩件都不是什麼大事,孟大雷爽快地答應了。

“真的?”寧夜激動地站了起來,牽動到了右頸的傷處,痛得他噝噝倒吸著氣。

“我們老孟都答應你了,還囉唆什麼!抓緊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了。”張積已經沒了耐心,五根手指在桌子上打著急促的拍子。

五秒的停頓後,寧夜向兩位警官發問道:“如果我說凶手不是個真實存在的人物,你們信嗎?”

孟大雷和張積麵麵相覷,看著寧夜緩緩舉起一根食指,點在了那遝文稿的一個名字上。

“黑!”寧夜用無比肯定的口氣說道。

“你是說一個小說裡的人物,跑出來殺了這些人?你是不是在耍我們?”

“如果你們聽完我的分析,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寧夜用推理小說家清晰的思路,為孟大雷和張積敘述了他對“黑”是凶手的種種假設和舉證,疑似意外的謀殺手法,為了篡改死亡命運的動機,不論書中還是現實中,知道所有死者死狀的人隻有“黑”一個,寧夜言之鑿鑿地鎖定了自己創造的偵探就是這場腥風血雨的策動者。

孟大雷消化了一下寧夜說的話,問道:“寧先生,您的假設是‘黑’為了篡改您這本書裡將他寫死的結局,所以才引發了一係列命案對嗎?”

“沒錯。當所有看過或者知道這本書內容的人,全都死了,也就沒有人知道‘黑’在這本書結局裡的命運,‘黑’從而擺%e8%84%b1了作者設計的安排,為自己改寫新的命運。”

“既然如此,您的書寫完了嗎?”

“寫完了。”

“結局裡,‘黑’到底死了沒有?”

寧夜從懷裡掏出今晨完結的餘稿,歎息道:“今早遇到搶劫,雖然稿子追了回來,可是關於‘黑’結局的幾頁不見了,也許是被搶我的那個大塊頭弄丟了。”

孟大雷再度用眼神和張積交流起來,張積心領神會地輕聲對他說道:“那個搶劫寧夜的男子已經查過底細了,是個慣犯,純粹衝著他皮夾去的,那人對他的稿子和人都沒興趣,隻是因為看見他十分小心地揣在懷裡,以為是值錢的東西,所以才搶了他的稿子。”

如果真如寧夜所說,凶手是個書中的人物,孟大雷又要如何去追查他呢?順著寧夜的邏輯,如果“黑”要徹底篡改結局裡的命運,他必須殺光所有知道結局的人,那麼他最後一個下手的對象應該就是寧夜了。

孟大雷打算先穩住寧夜,以確保他的生命安全:“寧先生,我們從夏文彬主編遇害的上泰大廈保安室裡,借來了案發當天的監控錄像帶,錄像帶中我們已經鎖定了一名嫌疑犯,那人和你書裡描寫的‘黑’很相似。麻煩您到監控室確認一下,看看這人是不是您小說裡的那位。”

孟大雷問了張積陳泉出事的是哪間審訊室,獨自一個人走過去,邊走心裡邊盤算著寧夜所說的每一個字。可以從死者眼睛裡探察到生前最黑暗的經曆,以此作為重要的破案手段,要是將這種能力用在殺人上,了解被害人過往的黑暗經曆,挖掘最不願被人看見的陰暗心理,加以暗示利用,讓被害人在無儘的痛苦深淵裡苦苦掙紮,精神在反複折磨下崩潰,這種能力強大到足以殺人不見血。

普通人不可能擁有這種能力,難道真是寧夜小說裡的“黑”殺了這些人嗎?還是有個聰明到極致的傻瓜,打算將殺人的罪名嫁禍給一位小說人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嫁禍!”

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提示,暫且先放下“黑”的問題不談,唐澤森女兒之死的謎團已經解開了。

關鍵就在“嫁禍”兩個字,在殺死唐澤森女兒的事情上,唐澤森完全沒有動機,但罪犯至死都沒有認罪,雙方各執一詞,隻可能是他們之中有人在說謊,兩名罪犯沒有撒謊的必要,那唐澤森為什麼要撒謊呢?並且把罪名嫁禍給罪犯呢?可反過來思考,假設唐澤森殺了自己女兒嫁禍給罪犯,為什麼罪犯不指證他呢?

就在剛才,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孟大雷心中慢慢成熟。在罪犯搶劫的時候,出於害怕,可以想象唐澤森緊緊抱住自己年幼的女兒,為了防止她亂喊亂叫招致滅口,唐澤森捂住了自己女兒的嘴,嚴重的心理恐懼讓唐澤森難以控製手上的力量,不知不覺,失手悶死了自己的女兒。

唐澤森可能是在罪犯還未離開的時候發現女兒沒氣了,也可能是事後,但不管如何,唐澤森都不願承認自己%e4%ba%b2手殺了女兒,人們會恥笑他的懦弱,拿他和奮不顧身的妻子做對比,誤殺的罪名不可怕,世人歧視的目光會讓他無地自容,生不如死。

他嫁禍給被判死刑的罪犯,這個秘密也將隨著罪犯的死去,永遠被封存。

誰能從唐澤森的嘴裡挖出世界上隻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呢?

那個在唐澤森和夏文彬死前,打來預告命案報警電話的人,又是誰?

思來想去,能辦到這一切的,隻有他了。

黑暗的窺視者,攝人心魄的冷血殺手。

“真的是‘黑’嗎?”孟大雷自己也糊塗了。

錄像裡,一個黑影閃過鏡頭,一襲嚴實的黑衣,也裹不住高挑兒纖瘦的身材,走路時不疾不徐的姿態,雖然從錄像裡看不見這人一丁點兒的皮膚,但卻能強烈感受到他來自血液中的那份鎮定,漠視生命的可怕氣場。

寧夜恍然以為是自己的小說被翻拍成電影,沒有比鏡頭裡的人更貼近寧夜理想中的主角人物了。

“真的是黑。”寧夜失聲輕輕說道。

“還真有這事!”張積連聲表示邪門兒。

“你看見了嗎?他真的來到我們的世界裡了。”寧夜失魂落魄地對張積說。

傻眼的張積朝他擺擺手:“你先彆這麼肯定,等老孟來看了再說。你先待著,我接個電話!”

張積拿出褲袋裡振個不停的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瞬間變換出一張笑容可掬的臉,語氣溫柔了不少:“山姍,是你啊!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沒什麼。你在乾嗎呢?”

山姍甜聲甜氣的問候,讓張積飄飄然起來了。

“我正在偵破本市最離奇的案子,你知道嗎?這個案子說出來怕你不信,凶手是個小說裡的人物……”張積胡吹亂侃了半天,好像是憑他一己之力將本案偵破到這種地步的。

不過山姍興趣不大,打斷了他:“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