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加一份大妃的早膳並不困難,這一次,大妃倒是等應小檀吃得肚兒圓才停下筷子,“你……人瞧著小,倒是能吃不少東西呢。”
應小檀生了幾分不好意思,“我娘說我天生就該是個兒子,小時候調皮野性,讀了書才把心收回來,能吃能鬨,就是個混小子。”
呼延青媛噗哧一笑,“我瞧你規規矩矩,很是個大家閨秀,哪裡鬨了呢?你如今一人口吃兩人飯,多吃些也是應當,可彆為了我的打趣,委屈了咱們哥兒。”
兩人有說有笑步到了裡間,分主次落了座,大妃才入了正題,“算日子,三個月也滿了,孩子可還康健?”
應小檀一句話就醒悟了大妃的來意,忙點了點頭,“太醫說連安胎藥都不必再喝了,可見是不成問題的。”
“那王爺呢?王爺知道嗎?”
“知道,昨天還特地叫了太醫來回話,他知道我如今並無大礙。”
所以,倘使出了一星半點的問題,自是有人圖謀不軌,要害應小檀了。
呼延青媛滿意微笑,主動伸手拉住了應小檀,將她的柔荑握在掌心裡捏了捏,“那就放心去吧,繡枕取回來,記得叫太醫先驗一驗,放得離自己遠些,彆真沾染上什麼。”
應小檀頷首稱是,卻在不知覺中,也將大妃的手攥得緊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去設計旁人。
為了生存,為了在這個王府裡紮戲穩穩的根。
很努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應小檀喃喃,“我省得的,大妃安心吧。”
·
特地隔了幾日,應小檀終於踏出正院,去找了側妃。
太就不曾涉足的宜心院,讓應小檀突然生出一種麵目全非的感覺。
再沒有昔日那般祥和安寧的氣氛,那種閒適自得的心態,仿佛從每個人的體內被剝離一樣,剩下的隻是人人自危的謹慎。
值守的婢子瞧見來客是應小檀,不由得一臉驚訝,強自克製著沒有失態,才一路小跑地到正房裡替她通傳。
好在,側妃的態度還算自若,%e4%ba%b2自命耶以出來迎了她,兩人仿佛從未有過罅隙一般,坐在滿室陽光中,熱情地寒暄。
“說來,此行還是有些事想麻煩姐姐。”應小檀刻意笑得有些勉強,仿佛是不得已的央求,走投無路下,最後的選擇。
呼延青玉倒沉得住氣,挑了挑眉,從容一笑,“怎麼,還有什麼事是王爺不能替妹妹辦了的,也給我一個獻力的機會?”
“姐姐這話真是……”應小檀低了低頭,軟下了聲腔,“不知怎麼回事,這陣子我總是腰酸得坐不住,太醫隻說是常態,熬過這段就好了,可我想著姐姐這裡有那個……軟枕,是不是?”
呼延青玉一愣,神情複雜地盯住了應小檀,“怎麼?上次不是和妹妹說了,那東西舊得很,可當不得久用呢。”
應小檀訕訕一笑,“我那兩個婢子蠢笨,縫了幾次都不合心意,索性想到姐姐這裡討個便宜。”
“這樣啊……”呼延青玉遲疑地打量著應小檀,仿佛想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什麼破綻。
應小檀自是察覺出側妃的疑慮,當下並不躲閃,隻是一臉期盼地等著側妃的回複。
片刻,那張鵝蛋臉上透出幾分得逞的笑,呼延青玉撫了撫自己的袖邊,低眉道:“既然妹妹不嫌棄,我當然也不會吝嗇,隻是那東西委實需要好好拆洗一番,妹妹再等個兩三日,回頭我叫耶以給你送去,這樣可好?”
催得太緊反而顯得虛偽,應小檀爽朗稱好,一臉知足地告了退。
側妃誠不欺人,三日後,耶以%e4%ba%b2自把嶄新的繡枕送到了正院。
☆、第64章
之前寄人籬下的日子裡,應小檀與耶以可沒少打交道。
聽說是她過來,應小檀當即叫天綺把人請到屋裡,和和氣氣地寒暄問話。
棉花搪了一整個小枕頭,枕麵是金線繡的石榴,多子多孫的盼想不言而喻,而這東西有多精致,也不必贅述。
應小檀的眼睛十分配合地亮了亮,轉瞬間笑靨如花,“這樣精細的東西,青玉姐姐怎麼還說是舊了呢,實在是太客氣了。天綺,去拿個福包兒來給你耶以姐姐。”
“可不敢當。”耶以亦是一副笑麵孔,婉拒了應小檀的賞銀,猶自道:“我家主子說了,這軟枕能叫良娣喜歡,那就是它的造化了。良娣不拿來試一試麼?若是哪裡不妥當,奴婢再命人去改一改。”
應小檀微揚下頜,示意花末兒上前接過東西,然而,那東西剛剛經到花末兒的手上,一股濃鬱的香氣便撲鼻而來。應小檀臉色微變,下意識地屏息。與此同時,耶以卻將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應小檀的臉上,甚至連一份避諱都無。
強自忍耐下去,應小檀擠出了一個泰然自若的笑臉,“既是青玉姐姐送來的東西,那就再妥當沒有了,即便真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叫花末兒她們隨手一改便是。”
耶以的眼神在那軟枕上停了片刻,倒也不強求,笑著行了個禮,便出言告退。
天綺照舊是乖巧地將她送出了正院,而花末兒,則快步去尋了太醫來。
“勞煩您看看,這軟枕可有什麼問題嗎?”應小檀隔著一張樟木高幾,以帕掩住口鼻,與那軟枕離得甚遠。
太醫在宮中見多識廣,並不覺得應小檀這般防備有什麼稀奇,當下便兩手接過了花末兒捧著的軟枕,低頭嗅了起來,“唔……有一股子很濃的香味,不過……好似不是麝香,應當沒問題吧。”
“沒問題?!”應小檀驚愣住,“那怎麼會有這麼濃鬱的香味?”
太醫抬頭看了眼應小檀,俯身解釋,“會影響女子受孕的香料,隻有麝香這一種,其他都無大礙,良娣不必風聲鶴唳,過於緊張。”
“你拿過來我看看。”應小檀猶然不信,吩咐人點了燭燈,舉起軟枕,在燈下細細觀察。
繡了金線的緞麵,顯得格外厚重,即便在光亮下,也很難看清裡麵的東西。
一團團棉絮充斥著軟枕,將燭光隔絕在視野之外。
應小檀蹙眉,心裡的懷疑卻越來越強。
倘使這軟枕沒有問題,區區一個小枕頭,側妃何必用這樣厚的緞子來縫製?
可是……她不能拆,一旦拆線,緞麵上就會留下明顯的痕跡,到時候,即便真發現裡麵的東西有問題,應小檀也百口莫辯。
究竟是側妃意圖謀害,還是她栽贓側妃?
應小檀攥緊了軟枕的邊緣,狠狠用下了力,“再去端一盞燭台過來!”
花末兒忙不迭稱是,和天綺一樣,舉著燭台站到了軟枕後麵。
愈發亮了,也終於有光透了進來。
應小檀貼近了去看,一團團的棉絮中,果然有許多奇怪的東西……應小檀一個激動,手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天綺低叫一聲,忙不迭後退。
然而,還是遲了。
金線被燭火燎開了一段,大紅緞麵上,露出了一個明顯的發黑的小洞。
應小檀翻過來看了眼,卻委實顧不得那麼多,“太醫,這裡麵有東西,您過來看一看!”
太醫不敢違拗,忙稱是湊上前來,在若隱若現的光暈下,棉絮中,竟藏了一個個烏黑的團塊。
郎中眉峰猛地蹙了起啦,重新接過了那抱枕,仔細地嗅了起來。
香氣的遮掩下,確實有一股“掙紮”著傳出來的辛味,隻要用心感受,夾在香味間苦澀,反而越來越明顯,像是楚河漢界、涇渭之分……一道建立在兩種味覺中的溝壑越來越深,將這兩種味道徹底地分了開來。
“是川烏!此物是川烏!”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太醫大驚失色,抱著那軟枕,往後連退了好幾步,“良娣可曾靠過這個軟枕?都拿它用來做什麼了?”
應小檀與花末兒、天綺麵麵相覷,謹慎地回答:“除了適才,還沒有%e4%ba%b2自接觸過,原本是因為這一陣子腰酸,想拿來靠在身後的。”
太醫臉色驟變,“靠在腰後麵?!此地離胎兒孕育之處甚近……良娣可曾靠過沒有?請容臣為您把脈!”
應小檀先是搖頭道了沒有,繼爾並不抗拒地伸出了手,琵琶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纖細的一段腕子,“這川烏是什麼東西?也會致人落胎嗎?”
“豈止如此!川烏大毒,是能要人性命的!這樣毒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良娣的軟枕裡?!”
“不是我的。”應小檀低眉,“是側妃送來的。”
太醫聞言一愣,有關良娣玉體康健之事,他有的是發言的資格,然而涉及到王府內女眷們的糾紛,他一個外臣,最好還是裝聾作啞為妙。將滿腹的話生生咽了下去,太醫一臉慎重地扶上了應小檀的脈息,靜心診查一番,他方舒出一口氣,“索性良娣並無大礙,否則,老臣半生醫業,就要止步於此了!”
聽著太醫細細碎碎地念叨,應小檀忍不住眺目望向窗外……果然,側妃不會錯過這個到手的機會,她也確實沒有什麼“君子之腹”。
她想要引蛇出洞,蛇果然順杆上樹。
“還請您替我暫且不要聲張此事。”應小檀垂眉,輕聲道:“茲事體大,我需得%e4%ba%b2自叫王爺知曉才行……我之前身體已經好轉,孩子也健康得很,到了晚上,倘使有個萬一,那必該是這個軟枕出了問題……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太醫愣了一下,轉瞬就明白了應小檀的暗示。
看這樣,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徹底跳出這個局了,太醫歎了口氣,俯身稱是。
應小檀心生感激,垂首向太醫致意,“多謝大人配合。”
太醫沒說什麼,隻是匆忙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妥當,繼爾叮囑,“不管您想做什麼,切勿以自己的身子犯險,軟枕,暫時放得遠一些吧。”
應小檀爽快地答應,吩咐天綺送太醫離開。
誰知,太醫前腳剛離開,一個不速之客,就緊跟著闖了進來,“良娣!應良娣!”
是個男孩的聲音?
應小檀正欲與花末兒謀劃晚上如何向赫連恪稟報,就聽到外間陌生的呼喊。
兩人俱是一頭霧水,對視一眼,花末兒匆忙迎了出去……“大哥兒?”
“你是誰?應良娣在哪裡?”
快要五歲的小男孩,聲音清脆,卻一如既往地調皮,見花末兒不答話,他索性橫衝直撞地闖到內殿裡,果然如願以償地見到了他要找的應良娣。
“你就是應良娣吧!我見過你,認識你!”
應小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赫連恪和側妃的兒子努蒙,漢名赫連祉,她%e4%ba%b2自挑的祉。
“是,我就是應良娣。”對一個無辜的孩子,應小檀總是刁難不起來的,和善一笑,她舒眉問道:“你不是該在宮學裡讀書嗎?怎麼到回來啦?”
“是父%e4%ba%b2命我回來的,皇爺爺要去狩獵,帶上了父%e4%ba%b2,父%e4%ba%b2說良娣你會擔心,便叫我回家來告訴良娣!”
應小檀神情一動,“去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