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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彆的粉色煙霧開始蠢蠢欲動,朝夷神握住夏目沙羅的手,認真地直視她的眼睛,像是要將那種力量也一並傳遞給她。

“沒有神跡。所有的奇跡,其實都是人類自己創造的。所以……不要怕。”

夏目沙羅已經感覺到來自時空的拉扯。

但在被帶離之前,她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忙地拽上神明的衣擺:“那朝夷神大人是從什麼願望中誕生的?”

朝夷神看著人類少女的眼睛,怔忪了一瞬。

多漂亮的眼睛啊,比夜色更純粹,乾淨得能把所見之物都映上去——屬於久須本的眼睛。

記憶裡,久須本家的孩子都繼承了那個人的眼睛。

朝夷神的眼神變得很溫柔。

她一隻手捧起夏目沙羅的側臉,用大拇指擦了擦人類眼下的那一小塊肌膚,輕聲說。

“我誕生自‘守護’的願望。”

因為饑荒,因為戰亂,想要變得強大起來,守護好重要的家人……就是這樣強烈又溫柔的願望,將她從懵懂喚醒,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

久須本之姓,本就屬於朝夷神的第一位巫女。

不過,她現在已經是派不上用場的弱小神明了,不再能履行自己的職責,就不需要告訴末代的久須本啦。

——啊。

想到這裡,朝夷神一呆,剛想問問這個孩子的名字,但再抬眼時,那個孩子已經回到屬於她的未來。

半昏迷狀態的小久須本落在她懷裡,繼續貪婪地啃噬她的神魂。

朝夷神默默歎了口氣,側過臉看向不遠處的古木,有些遺憾地開口:“同樣來自未來的人,你知道久須本的名字嗎?”

並沒有被點名的窘迫,青年微笑著順勢邁出樹後。

“沙羅,她現在的名字,叫做‘夏目沙羅’——非常感謝您的幫助,神明大人。”

“不過在山下蹲守的那些鄉民快過來查看了。如果方便的話,請讓我帶走沙羅。她應該去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等待給她這個名字的人。”

朝夷神低眼看著懷裡的小久須本,心想,“夏目”啊,明明沒有“久須本”好聽。

但是,沒關係了。

她撥開小女孩額前的碎發,在額上落下一個%e5%90%bb,封印了一場“祓褉”所需要的神力,而觸發的契機,她已經交給了未來的夏目沙羅。

時空交錯的因終於連成了緣,即將結下果。

朝夷神招手,示意小久須本未來的同伴上前,帶她離開,卻又在對方起身前,打斷了他。

“……險些忘了。請把鶴一起帶走,讓他陪著這個孩子吧。和我一起葬在這裡的話,就太寂寞了。”

那麼聒噪又喜歡驚喜的一把刀,不該躺在塵埃中,被人遺忘的。

隻是到了最後,神明還是偏心地不肯將小久須本喚作“夏目”。

她坐在荒廢的神社中,身邊是漸漸由盛放凋零的紫陽花,目送青年小心翼翼地抱起小久須本,離這片人間煉獄越來越遠。

需要守護的信徒已名存實亡,末代的巫女奔向存有希望的未來,相伴千百年的愛刀托付於他人——

久須本送她的這場紫陽花謝了。

那麼,她也該休息了。

******

朝夷神,白川鄉所供奉的守護神,與第一任大巫女久須本共同治理,在亂世中開辟出隱世的桃源之鄉,為信徒編織了一場長達百餘年的夢。

她誕生於守護的意誌,也以“守護”作為此身於塵世之告彆,一生未曾絲毫懈怠。

隻是現在,輪到她做一場美夢。

長眠不需醒。

第136章

青年抱著年幼的久須本奈奈,在鄉民趕來之前離開了神社。

漫步在鬱鬱蔥蔥的林間,他擁有明確的目標,邁出的每一步都十分堅定——但擁抱懷裡女孩的手卻是溫柔的。

青年低眼看向久須本奈奈,其實是有些難以將這個孩子與“夏目沙羅”相聯係的。

因為久須本奈奈太瘦了,幾乎瘦脫了形,眼窩深陷,皮包骨頭似的小小一團,皮膚也透出一股死亡的淺灰色。

更彆說這幅夢中依然惶恐不安的小可憐模樣,實在和未來神采飛揚的夏目沙羅有著雲泥之彆。

……在他所沒能見證的漫長歲月裡,到底是怎麼變成那個樣子的呢?

繞過又一片綠叢,青年停下步子。

在他目光所及之處,已經隱隱能看到旅店的一角。他知道,那家旅店現在正迎來一位手持中獎券.名叫“夏目貴誌”的客人。

畢竟,那張中獎券正是青年所為。

——彭格列研發出的新型十年前火箭炮,並非隻有夏目沙羅一人使用。

綜合所有情報進行推敲,將時間算到精確無誤,再由青年作為時空的第二位旅者,一步步引導久須本奈奈走向名為“夏目沙羅”的未來。

命運終將首尾相銜,嚴絲密合。

他彎下腰,將久須本奈奈小心放在柔軟的草地上,又把一直沉默的鶴丸國永落在她的懷裡。

“好啦,不用再難過了……你馬上就要有屬於自己的家了。一個會讓你露出笑容的家。”

撫平久須本奈奈緊皺的眉心,青年無奈地歎了口氣,又笑著同她叮囑。

“未來再見的時候,記得要多喜歡我一點。”

他轉瞬消失在粉色的煙霧中。

而煙霧散儘後不久,後山林間傳來了少年驚訝的聲音。

“貓咪老師?等等,那邊是不是……好像躺了一個……孩子?”

………………

…………

……

仿佛做了一個太長太長的夢境,夏目沙羅睜開眼睛看到深色的天花板時,還有種半信半疑的不真實感。

感覺到左右手都被什麼溫熱的東西握住,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沒有擅自行動,而是盯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兒。

這個屋子的四壁都是用特殊材質的金屬所做,有點眼熟,應該是港口Mafia之前用來關Q的囚牢。

嗯,看來她現在的危險序列已經和Q差不多了。

但等夏目沙羅意識到是誰在她兩側的時候,她覺得她的排麵可能已經是一打Q加起來的至尊待遇。

太宰治握住她的左手,大概是試圖用“人間失格”來儘力壓製她體內的詛咒;中原中也握住她的右手,不出意外,是作為最後的保險。

在夏目沙羅墮落的那個瞬間,荒神將承擔起賜予他唯一庇護的信徒以安寧……的責任。

二人眼下的青黑都不輕,此刻不過是處於極淺的表層睡眠,哪怕一片樹葉落下的聲音也會驚醒他們。

放輕了呼吸,夏目沙羅閉目自查,在流淌著汙濁詛咒的體內,找到了藏在心臟的鶴丸國永。

雪白如鶴的刀靜靜地立於此地,以靈光捍衛她身為人類的最後底線。

“辛苦你了,鶴。”夏目沙羅笑了笑,“我們該出發了。”

微藍的靈光如波紋般,以她為中心向四方擴散,撫慰人類血肉之軀難敵的深重疲倦,讓他們漸漸沉入夢境,越陷越深。

應該會做個好夢的。

夏目沙羅輕輕掙開了二人的束縛,從床上坐起,這才發現自己穿著嚴嚴實實的睡衣睡褲,而且沒有鞋。

用這個樣子去麵對決定生死的“祓褉”儀式,總覺得很糟糕。

她不由陷入沉思。

卻是鶴丸國永發出了低低的鳴聲——溫柔的靈力自內向外包裹住夏目沙羅,又一點點化為實質。

白色的小袖,緋紅的袴,外批千早,黑發以檀紙與水引繩束起,再用花簪與金冠點綴。

再規整傳統不過的巫女裝束。

看了眼長袖與衣擺上的紫陽花紋路,夏目沙羅沒有猜到朝夷神送出這份禮物的私心,卻並不影響她欣然接受。Ψ思Ψ兔Ψ網Ψ

下一秒,夏目沙羅憑空從這間囚籠中消失。

沒有了封印,這段時間還一直承受“五條葵”與夏油傑雙方的供奉,她體內的怪物已經被飼養成了更為可怕的存在。

或許換成五條悟二十四小時的監控才能真正關住她。

可惜,五條悟已經被那些在日本泛濫徘徊的咒靈搞得分身乏術。

而在夏目沙羅離開後,太宰治悄然睜開了眼睛。

他一隻手撐在床邊的小茶幾上,側臉同麵無表情的中原中也對視,良久才挑起了唇角,語氣輕飄飄的,無法判斷是戲言抑或安慰。

“至少到這一步,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不是嗎?”

………………

…………

……

夏目沙羅隱匿了自己的身形,徑直往東京那邊掠去。

她體內有“五條葵”種下的引子,這股力量將二人相連,也無法偽裝,讓她足以輕易尋到對方的蹤跡。

但夏目沙羅還是為這個冒牌貨的惡趣味感到不愉。

——“五條葵”選擇的巢%e7%a9%b4,是伏黑甚爾當年為“扇野紗織”選擇的死亡現場。

被夏目沙羅找上門的時候,“五條葵”甚至還坐在庭院的樹下,為自己沏茶,自娛自樂。

他微笑著,從容地邀請夏目沙羅坐下。

“雖然不明白你的堅持,但你能保持理智至今,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

用一種帶著欣賞的目光凝視她,冒牌貨的聲音裡夾雜了熱切的期待。

“夏目沙羅,你是塊潛力無限的璞玉。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在我手上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夏目沙羅沒有接過他的茶,而是開門見山:“如果你死了,那些被你變成咒靈的人會怎麼樣?”

“……如果,‘我’死了啊。”

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青年十指交叉抵在桌上,態度溫和而耐心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沙羅。變成咒靈的人,是不可能再變回人類的。非要說的話,至少不會有新的受害者出現?”

“嗯?這就夠了。不如說,剛剛好。”

夏目沙羅起身,一邊整理巫女裝束繁複的飾品,一邊漫不經心地坦白。

“如果殺了你之後,唯獨我死了,其他所有人都能重新過上人類的幸福人生,我大概會……嫉妒到憎恨命運的地步吧。”

青年頷首:“很有趣的答案。那麼,沙羅你想要怎麼殺死我?”

如同在討論什麼平凡普通的學術問題,他一隻手托著下頜,若有所思地看著夏目沙羅。

他是施咒的那一方,所以在他的眼中,夏目沙羅並不是人類之姿,而是詛咒與血肉拚湊在一起的形狀。

他看得分明:那股本來還被壓製在心口的詛咒,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向上攀爬。

而在夏目沙羅墮落的那一瞬,她將會成為他最完美的棋子。

想到這裡,“五條葵”甚至忍不住露出了憐愛的神色,像在縱容一個胡鬨的孩子。

夏目沙羅卻在割開自己的手腕。

每一滴血液都飽含詛咒,以至於它們剛剛離開這幅身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