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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沉疏那裡的幾株花,這幾日大約是就要開了。

柳沉疏那裡很熱鬨——事實上,自從柳沉疏受了傷,她家裡就一直很熱鬨,每天都有姑娘們上門來“探病”。柳沉疏對女孩子們一向都溫柔到了極點,自然是從不拒絕,每日都笑著開門迎客,對著姑娘們溫聲軟語,於是來“探病”的姑娘們便一天多過一天。

這一日也沒有任何不同,希音才剛一進門,立時就聽到了女孩子們或者溫婉沉靜或是嬌俏活潑的嗓音,間或夾雜著柳沉疏那刻意壓低之後顯得異常清朗溫柔、絲毫不顯女氣的嗓音——希音素來喜靜,並不喜歡人多,停在門口略微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走進前廳,卻是一個人徑自去了院子裡——柳沉疏說過,她若是過來,隨便去哪裡都是可以的。

院子裡鮮花的芬芳隨著春日的清風一點一點傳入鼻中,希音深深吸了口氣,隻覺得渾身舒暢,腳下的步子卻是忽然微微一頓——順著微風而來的不止是花香,還有一道溫柔嬌軟的嗓音:

“三爺怎麼不去前廳與柳公子說話,反倒一個人來了院子裡?”

“那麼多姑娘都爭著和他說話,我要是進去把他叫走,隻怕姑娘們的眼神就能把我紮死了,”答話的那道嗓音粗獷爽朗,異常熟悉,顯然是屬於追命的,他哈哈笑了一聲,滿不在乎道,“反正我來找他也沒有什麼事,到處逛逛也好。”

希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抿了抿%e5%94%87,到底還是又往前走了幾步——種滿了各種鮮花的院子終於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裡,花叢中,一人高大魁偉、粗獷不羈,另一道身影是一個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的姑娘,纖細秀美。

那姑娘似乎是被追命逗樂了,微微低著頭掩著嘴輕輕笑了一聲,而後輕聲道:“柳公子溫柔俊逸、文采風流,自然是值得傾慕;三爺豁達豪爽、不拘小節,卻也是英雄氣概,不必妄自菲薄。”

希音的視力極好,輕而易舉地就能看見那姑娘說話的時候,臉上泛起了淺淺的粉色。

追命聞言微微一愣,隨即哈哈笑了一聲,卻並沒有接話。

那姑娘仰頭看了追命一眼,臉上的笑意越發溫柔,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鬢發——抬起手時寬大的衣袖略略往下沉了沉,露出一小節白皙瑩潤的皓腕:

“早先家父蒙冤入獄,多虧三爺相助才能沉冤得雪,我一直心存感激,隻是三爺時常在外奔走,到了今日我才有機會當麵致謝。”

追命似乎是有些意外,略略怔了一下,半晌後才終於想起了她提到的案子,當下恍然,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這沒什麼,都是做捕快的本分——我既然吃這碗飯,當然就要儘到職責。”

“三爺過謙了,”黃衣女子再次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忽地話題一轉,柔聲道,“我前陣子恰巧得了一壇陳釀,聽聞三爺好酒,不若就作為謝禮吧?也免得我這個不懂品酒之人糟蹋了一壇佳釀。”

女子的話音剛落,希音就看見追命的眼睛猛地一亮——希音咬了咬嘴%e5%94%87,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e8%83%b8口。

——不知道為什麼,%e8%83%b8口好像有些悶。

小道姑垂下眼簾,忽然就不想再聽下去,也再也沒了半點去看鮮花的心思,麵無表情地轉過身,順著來時的路不緊不慢地離開。

那頭的黃衣女子視線卻是越發溫柔,帶著隱隱的期盼——追命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距離,眼底有些掙紮,卻到底還是咬牙搖了搖頭:

“我禁酒了。”

說話時字正腔圓、中氣十足,異常堅定。

那姑娘顯然是意外之極,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之後才終於反應了過來,仍舊試圖勸服追命:“三爺,這……莫非就要讓這一壇佳釀在我這裡蒙了塵?”

“怎麼會?”追命擺了擺手,哈哈笑了一聲,看起來似乎是真的絲毫不為所動,“你要是真的不會喝酒想送人,那就送給沉疏好了——他也喜歡喝酒。對了,”

追命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竟是笑得有些幸災樂禍:“你要是送給沉疏,那最好也等過一陣子再送——他傷還沒好,大師兄這陣子正嚴加看管著不許喝酒呢!”

“三爺,我……”

“你是來看花的吧?”追命像是渾然不覺、壓根就沒有看到那姑娘眼底的溫柔和輕愁,大大咧咧地開口就打斷了她的話,一邊說著一邊抬腳就往院子外走,“我一個大老粗就不打擾你了,你慢慢看,沉疏種花還是很有一手的!”

追命一邊說著線之中。一邊腳下已是健步如飛,轉眼間就出了院子、消失在了女子的視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吧……三爺這一款也是挺有市場的啊,純爺們兒!

☆、第42章 衷腸

追命自幼經曆坎坷、又是從小長在市井之中,對於人情世故一向都精明得很,哪裡能看不出先前那姑娘的心思?但他既然已是心有所愛,自然不會再去招惹其他人,隻是心下忍不住有些好笑——還以為自從柳沉疏來了以後,整個汴京城的姑娘都已經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了,倒是沒想到自己原來也是頗有幾分魅力的——可惜了,小道姑怎麼就遲遲不開竅呢?

然而心裡清楚歸清楚,但人家畢竟是個姑娘家,又不曾明說些什麼,他總是不好讓對方難堪的,便也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儘快找了借口%e8%84%b1身離開。

追命回到老樓的時候恰好經過希音的房間,順勢往屋裡看了一眼——小道姑和平日裡一樣,正盤著%e8%85%bf坐在榻上,認認真真地做著晚課。追命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搖著頭笑了笑,有些認命地歎了口氣,回了自己的房間。

追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今晚的希音似乎是有些異常——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她仍是和平時一樣安靜沉默、麵無表情,但追命卻就是莫名地有一種“她不高興”的直覺。

他的直覺一直都很準,但這次卻略有些吃不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近來有些過於焦躁而有了錯覺,一直到晚飯後他經過希音的房間,卻看見她正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坐在榻上。

希音的生活素來都是一成不變、近乎刻板的,本來每日的這個時候,希音都應該已經開始專心打坐練功了——但現在,她卻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定定地睜著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些什麼。

——很反常,非常反常。

門沒有關,追命抬手在門框上敲了敲,而後徑直就進了屋、在希音身邊坐下。

希音似乎是回過了神來,側過頭來看了追命一眼,竟是破天荒地對著他皺了皺眉。

追命怔了怔,心裡立時就是“咯噔”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麼,竟是莫名有些心虛。

希音這時候卻是已經收回了視線,微微垂下眼簾,輕聲道:“我下午……去了沉疏的院子。”

她的聲音還是沒有什麼起伏,平靜得聽不出絲毫情緒。

下午?難道說是看到了……追命愣了一下,心頭猛地一沉,臉色卻是一下子就變了,忙不迭地就要解釋:“希音,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希音卻是忽然抬起了頭,居然第一次搶在彆人說話前開口打斷——小道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e8%83%b8口,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異常清亮:

“我看見你和她在說話。我不高興……很不高興。洛風師兄對彆人也很好,可是我不會不高興,那麼我是——喜歡你的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說這話時,起初還仍有些迷茫和遲疑,似乎是依然不太確定,可話一出口,卻明顯地就感覺到自己渾身立時就是一陣輕鬆,好像終於了結了什麼心事一般,心頭滿是暢快;連日來始終籠罩在心頭的那陣迷霧也一下子儘數散去,有什麼東西好像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再也不似從前一樣朦朦朧朧看不分明。希音抿了抿%e5%94%87,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再一次重複道:

“我喜歡你。”

她的聲音依然平靜,卻再也沒有了遲疑和迷茫,一下子就肯定了起來,語氣自然得像是這根本就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一樣。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原本滿心緊張、急著解釋的追命一下子愣在原地,一瞬間被驚喜淹沒,卻反倒是讓他一時間呆住,好像一下子不會說話了,隻傻傻地看著眼前的小道姑,滿臉的難以置信。

希音卻是完全不知道他這已經是驚喜過頭了,見他遲遲沒有說話,心頭微沉,輕輕咬了咬嘴%e5%94%87,略略沉默了一會兒,話一出口卻是異常直白:

“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喜歡!當然喜歡!”追命聞言立時就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回過神來,整個人幾乎都要從榻上跳了起來,見小道姑正咬著嘴%e5%94%87看自己,趕緊放柔了聲音,半是解釋半是安撫道,“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說,一下子太高興了,反應不過來。”

希音見狀,終於是鬆了口氣,好像終於解決了什麼大事、一下子就安下了心來,輕輕點了點頭,而後——

而後她居然就盤著%e8%85%bf在榻上趺坐好,閉了眼睛認認真真地開始打起座來了!

這哪裡是一個剛剛表白過的小姑娘該有的反應?要不是她臉上的神色看起來確實要比平日裡稍稍柔和一些,他簡直都要以為剛才的“互訴衷腸”隻是自己腦海中的臆想和幻覺,他們剛才談論的其實是“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話題——追命簡直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偏偏一向都知道小道姑打坐的時候總是格外專注、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忍心去打擾她,隻能“吹胡子瞪眼”地“狠狠”看了她幾眼,終於是還是苦笑了一聲,隨即卻也不再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斜靠在榻上看她。

——男人的臉色看起來“凶狠”,眼底卻滿是溫柔和無奈的笑意。

閉著眼睛的希音似是有所察覺,頭一次在打坐的時候睜開了眼睛,側過頭來看他——兩人視線相觸,希音眨了眨眼睛,追命卻是沒好氣地等了她一眼:

“不是打坐了嗎?認真點!”

希音微微一愣,點點頭平靜地“哦”了一聲,立時就回過頭去再一次閉上了眼睛認真打坐。

追命靠在榻上看著她,隻覺得滿心的哭笑不得,忽然一下子就全沒了脾氣——小道姑就是這麼呆呆傻傻的性子,能知道“喜歡”就已經是天大的意外了,他哪裡還能希望她自己開竅更多?

……

希音打完坐的時候,夜色已經是頗深了——追命斜靠在榻邊,又不能喝酒,百無聊賴之下竟是就這麼睡著了。

希音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略有些為難,想了想,到底還是伸了手,將他推醒——他的傷還沒有痊愈,不能睡在這裡,就算是蓋了毯子也沒有用,十有八-九都還是會受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