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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醜的臉 吳沉水 4307 字 3個月前

時撲鼻而來。

唐安堯站了一會,舉步緩緩向前。

他去的地方,是整棟房子唯一透出光線的房間,位於二樓,那曾經是全屋最舒適的臥房之一,隻有備受長輩寵愛的唐家子孫,才有資格入住那裡。

那是唐安堯曾經的臥房。

他打開手電筒,慢慢踏上樓梯,樓梯上原來鋪就的地毯踩上去時候有灰塵簌簌散開,唐安堯還記得,這塊地毯原來很漂亮,上麵有鳥的圖案,有花的圖案,有長長的枝蔓的圖案,他曾經拉著一個小孩的手,趴在樓梯扶手那,很有耐性地等他想那些圖案的英文名稱叫什麼,如果小孩說對了,他就會慷慨地獎給對方一顆巧克力。

每走一步,都似乎能喚醒一些回憶,似乎能聽見塵埃落定後遙遠的歡聲笑語。

唐安堯走上二樓,拐往左邊,他原來房間的門虛掩著,透出昏黃的燈。如果沒記錯,這是馬燈的光線,這裡原來是有馬燈的,因為唐安堯年輕的時候愛騎馬,房間裡會放馬燈、馬鞭,角落裡丟著一個馬鞍,他將這些東西搬進祖屋,自然被家人嘲笑,但那個小孩很喜歡,他常常偷溜進去,爬在馬鞍上假裝自己在騎馬,嘴裡發出“得得”的響聲。

唐安堯忽然站定了腳步,緩緩推開房門。

屋子裡灰塵四散,黴味嚴重,但在昏黃的馬燈中,他卻看見那張床上躺著一個人。

就算將他丟入人群,隔千萬裡,過十數年,唐安堯仍然能一眼認出,那是沈濤。

他不顧一切進去,衝到床邊,伸出手似想摸又不敢觸碰,沈濤看起來就像入睡一般,安詳而優雅,可即便燈光昏暗,唐安堯仍然能看出他臉上泛著不正常的青白,嘴%e5%94%87已有些發紫,而交疊在%e8%83%b8`前的手背上,已經隱約有斑塊出現。

那是屍斑。

唐安堯一下被擊垮了,他心底一直認為沈濤沒有死,不管如何,沈濤還活著,他就有了繼續往下走的力氣和希望。

可沈濤死了,他還做那麼多有什麼用?

唐安堯無法抑製地嗚咽起來,他的眼淚滴到沈濤臉上,他顫唞著手,伸出來想觸摸沈濤的手臂,想把他抱入懷中,就像他們多次相擁那樣。

突然之間,那個床上躺著的死屍睜開眼,沈濤一把揪住他的手,用力一板,將他整個摔到床沿,隨即整個人撲了上去,一把卡住他的咽喉。

唐安堯瞪大眼緊緊盯著沈濤,或者說化妝成屍體的沈濤,喉嚨裡發出嗬嗬聲響。

沈濤坐在他身上,咬緊牙,狠命收緊手,試圖將唐安堯勒死。

唐安堯奮力掙紮起來,他一手捏住沈濤的手腕,另一隻手悄然握拳,用力揮向沈濤的腹部。

沈濤吃痛,悶哼一聲,手上不禁有些鬆,唐安堯瞅準時機,立即狠命將沈濤的手腕往下一板一推,將沈濤整個從自己身上推開。

唐安堯爬了起來,盯著摔在地上仍不忘怒瞪自己的沈濤,忽然百感交集,握著的拳頭也鬆了,他疲憊地搖搖頭,想說什麼,一張嘴,卻發出一聲悶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笑,似乎有沈濤還活著的喜悅,卻也有傾心相待的戀人處心積慮想弄死自己的荒誕感。他朝沈濤走近一步,沈濤立即緊張地後縮,他迅速伸出手臂一把撈起馬燈,高舉起來喝道:“唐安堯,這個房間我已澆透汽油,你敢再靠近一步,咱們就一起死在這!”

“我知道,我一進來就聞到濃烈的汽油味。”唐安堯看著他,平靜地道,“你本來就想弄死我,掐不死就燒死,對嗎?”

沈濤仇恨地盯著他,冷哼一聲道:“沒錯,今晚無論如何,你都要死!”

“那你呢?”唐安堯看著他問,“我死了,你恐怕也逃不了,為了讓我死,你非得搭上自己,值得嗎?”

沈濤淒涼地道:“無所謂,無所謂了,怎麼鬥你都鬥不過,連文博都折了進去,我還剩下什麼?除了這條命,我還能跟你拚什麼?”

“好,”唐安堯果斷地說,“我不動,我讓你掐,你不用陪我死,掐完後你開著我的車走,能去哪去哪,能逃多遠逃多遠。來,我保證不掙紮,你來殺我!來啊!”

他踏前一步,沈濤卻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他的眼中慢慢溼潤,卻怒道:“唐安堯,你少來激我!”

“你不用死,濤濤,把燈放下,我們談談,這世上沒什麼非死不可的事,看看這個房間,你不記得這裡了嗎?你小時候最喜歡來這玩……”

“閉嘴!”沈濤喝道,“我當然記得,我記得你怎麼在這間房間%e4%ba%b2我摸我,我那時才十一歲啊,你這個變態,戀童癖,你利用我年幼無知欺騙我……”

“原來你還記得,”唐安堯搖頭,目光悲哀地說,“你還記得的話就該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等你長大等得多難熬。你現在也是成年人,難道你不能理解我這麼多年的感情?哪怕隻是理解一點點?我一生都在尋找你,等待你,我拍的所有電影都在對你傾訴,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哪怕我們中間隔了這麼多年沒見,可我仍然一眼認出你。濤濤,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像我這樣愛你了,我們為了什麼非要你死我活?為了那場火?那場火不是我……”

“就是你,不要狡辯,就是你,我都記得的,你彆想再騙我了,我都記得的!”沈濤瘋狂地道,“我記得爸爸撞見你抱我時那種驚恐害怕,那天晚上你們吵架時,我其實起來了,我就在門外看著,我看見我爸爸打了你,而你威脅說遲早有天你要帶我走。爸爸不答應,說除非他死,於是你就放火燒死他,你這個王八蛋,你放火燒死了我唯一的%e4%ba%b2人……”

“濤濤,你聽我說,濤濤……”唐安堯試圖伸手過去抱他,被沈濤一把推開,他再度舉高了馬燈喝道:“不用急,馬上我就點火,我跟你一塊死,我跟你一塊燒死在這裡,那樣我爸爸才會原諒我,我替他報了仇,我為自己贖了罪……”

“請問,你們一塊燒死後,費文博怎麼辦?”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沈濤驚惶地看過去,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站在那,光線不明中,隻聽見他的聲音清晰穩定:“你好,我叫莊楚明,算本港小有名氣的邢辯律師,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算老賬,我隻是有個小小的疑問,沈先生,你如果點了火,那就是謀殺唐安堯,可你又同時自殺,那謀殺罪名就不成立。但這樣一來,費文博仍然會以殺害你而鋃鐺入獄。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輕描淡寫地道:“因為你們倆的屍體會被唐安邦迅速處理掉,今晚的事會被無限度地掩蓋住,沈先生,你在警察檔案那,仍然是一個被人謀殺後溶屍的被害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畢竟是以前寫的,現在看結局還是不太滿意,算了大家將就看吧,還有一點就結束。

☆、第 24 章

二十四▃思▃兔▃網▃

莊楚明一邊說,一邊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走近,他似乎並未意識到屋內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亦未嘗留意到沈濤手中高舉的馬燈,屋內彌漫的汽油味。他猶如出庭辯護一般神情自若,在屋中站定,再次問:“沈先生,如果你在法律意義上仍然是一具已被消融的屍體,請問費文博先生怎麼辦?”

沈濤睜大眼,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性,他困難地道:“我不信,我死後,這場火不會悄無聲息,唐安堯的死不會悄無聲息,人們必然會發現跟他一塊死的人是我,既然我是今晚死的,那文博根本不可能於一個月前殺我……”

“沒錯,你這種想法在邏輯上是講得通,但在實際操作上,你卻忽略了唐安堯的身份。”莊楚明看著他,認真地道,“唐安堯乃金山唐嫡係子孫,唐安邦的嫡%e4%ba%b2弟弟,你認為他們能接受他死的這麼,”他偏頭想了想,尋找出一個形容詞,“這麼豔情?或者說荒唐?”

“之前唐安堯作為一個同性戀導演、疑是性虐愛好者、變態殺人嫌疑犯等等新聞已經讓唐安邦很抓狂,也令整個唐家非常尷尬,幸而唐安堯出道來從未與唐家人發生聯係,因此這種影響還未真正波及到那個家族。但他如果死了,還死在唐家祖屋裡,那屆時引發的風波任何人都壓不下去。相信我,沈先生,我要是唐安堯,最多最多,隻會允許自己弟弟不甚喪生火海的新聞,絕對不會允許他身邊還多一具同性情人的屍體,累及整個唐家今後幾十年都要被人津津樂道這段風流軼事。”

莊楚明看著沈濤,語調平和地道:“所以,你要跟他一起死就是白死。我要是你,先弄死他,再去警局自首,效果會好很多。”

沈濤瞳孔微縮,將視線轉移到唐安堯身上,目光狠戾中卻帶著掙紮。

“好可惜,今晚你已經失去殺他的最好時機。”莊楚明又道,“剛剛他站著不動讓你掐的時候你不該心軟,人要殉難的念頭隻會一瞬間,過了那一刻,就算他再愛你,想到要因愛你而死也會再掂量一番了。更何況,這裡還多了一個我。”

“我是法律界人士,我不可能做任何違法的事。”莊楚明微微一笑,說,“怎麼辦,沈先生,這下你就算想殺了他,還得順帶把我滅口,可我與你們的事全無關係,隻是一個無辜的路人,你真能狠下心來殺掉一個路人嗎?”

沈濤不停地轉著眼珠子,臉上交織著憤怒、痛苦和無計可施。他舉著馬燈的手微微顫唞,顯示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猶豫。就在此時,莊楚明對唐安堯使了下眼色,兩人同時發動,一起撲向沈濤。沈濤暴怒之下,將手裡的馬燈就要朝唐安堯頭上扔去,莊楚明衝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要奪過那盞燈,而與此同時,唐安堯也撲上去,牢牢困住了沈濤的身子。沈濤掙紮之中,莊楚明將那盞燈搶了過去,一下丟到窗戶外。哐當一聲脆響,馬燈在樓下的石板地上摔個粉碎,火花四濺,雖燒到零星的野草,但山風呼嘯,那點火星頃刻間便被熄滅。

沈濤撲到窗台,嘶吼了一聲,猶如受傷的野獸,聲音中遍是長年累月的痛苦。唐安堯怕他摔下去,從後麵牢牢抱住他,硬生生將他拽了回來。

沈濤回過頭,一拳砸到唐安堯臉上,將他打了個踉蹌。他撲到唐安堯身上,左右開弓,一下一下狠狠地揍他。

唐安堯沒有還手,莊楚明也沒有勸阻,屋子裡隻有沈濤揍人時劇烈的喘熄聲。

在沈濤返身抓起屋子裡殘餘的椅子要往唐安堯頭上砸下去時,莊楚明終於衝上去將椅子奪下,喝道:“夠了!”

沈濤踉踉蹌蹌摔到地上,忽然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嗚嗚地哭了出聲。

他一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