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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的公主裙倚在窗口,正尤自彎曲著白皙的手指,逗弄著陽台上的一株紫羅蘭。

屋外金色的陽光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歡快地跳動,聽見響動,她回過頭,額頭光潔鼻梁高挺,小小的臉上尚帶著孩童的嬰兒肥,臉頰有著一抹自然的紅潤光澤,大大的、蔚藍色的眼睛在看到他時似乎有絲錯愕一閃而過,隨即安靜地微笑,“你好。”

“你好,我是……”麥克的自我介紹被對方利落地打斷了,女孩注視著他,淺淡而疏離地笑笑,“我知道你是誰。你叫麥克,是著名的心理醫生,發表過數本權威雜誌。也是--”

她故意拖長了音,在看到男人依然保持著溫和友好的笑容後,才緩緩道,“媽媽高價給我請來的心理醫生。”

小大人似地聳聳肩膀,女孩顯得頗為無奈,“錢都花在亂七八糟的地方了,媽媽真是浪費。”

提著公文包的麥克佇立在地,楞了楞,啞然失笑。

一年前,那個他曾經放棄治療的患者闖入他家時,神經質又瘋狂的模樣還曆曆在目。他愧疚自己當初的無能為力,於是在一年後,機緣巧合下找到了這個和那個男人有著極為相似經曆的女孩,想要好好幫助對方。

原以為女孩要不是如那男人般神經質又癲狂,或者是內向自閉,對陌生人戒備冷漠。

卻沒想到,是一個這麼俏皮可愛、充滿著勃勃生機的女孩。

有著極為豐富的對待孩童經驗的麥克走近幾步,在女孩麵前輕輕蹲下,微仰頭直視著她,口%e5%90%bb自然而%e4%ba%b2切,“洛莉,也許你媽媽並不是在浪費?要知道,她很擔心你。”

四目相對,那雙和他心愛的妻子相似的藍眸卻讓他微微失神,表情黯了黯,眉梢眼角掛上一抹沉重的憂愁。

洛莉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辯解什麼,然而最後還是泄氣地聳拉下肩膀,低著頭沉默了。

看似一副不被人理解所以很苦悶的模樣--實際披著洛莉皮的黎落正一百零一次對天狠狠豎起中指!

俗話說的好,一直被坑爹,從未被超越!

黎落切身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這一次的穿越是久違了的嬰穿。單%e4%ba%b2母%e4%ba%b2獨自扶養著她,兩人的生活雖不說富裕,但至少衣食無憂。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慶幸不用半路出家扮演彆人,就驚詫地發現,咦,這個世界人怎麼那麼多?

白天大街上人滿為患就算了,為毛半夜裡還有陌生人在家裡走來走去而母%e4%ba%b2完全不會察覺?

家裡緊鎖的門莫名其妙被打開、明明收拾好的東西一眨眼就亂七八糟、出個門老是有不管男女老少的陌生人跟癡漢一樣默默地尾隨她一路……

再怎麼神經大條都能發現不對了,何況被恐怖片磨礪出來的黎落?

她隻是,非常蛋疼地不願承認,自己這輩子居然丫的開了鬼眼!

鬼眼,顧名思義,就是普通人擁有能夠看到鬼魂存在的眼睛。

這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對黎落來說非常困擾。就算她明白自己開了鬼眼後,想要偽裝成普通人都很困難,因為隻是看長相的話,很多鬼都和一般人沒什麼差彆,這也是她老是無意識地認錯人,引發彆人恐懼側目的原因。

比如,明明眼前空無一人,而她一次次不經意說出“公交/電梯/教室人好多,我們等一等吧”,最要好的夥伴從詫異再到驚異直到最後恐懼害怕厭惡的目光,黎落暗叫不妙急忙解釋,而對方此後刻意離她遠遠的,在那人的影響下,附近的小孩子都用又懼又厭的看異類的眼神看黎落,這種影響又被某些孩子“無心之失”帶到了學校,於是黎落整個幼兒園到小學,一直獨來獨往,人人退避三尺。

她也告訴過這一世的母%e4%ba%b2,但母%e4%ba%b2完全不信,還懷疑她精神出了問題。

事已至此,黎落隻能打落牙往肚裡吞,再加上一次次被恐怖片坑爹,本就對鬼怪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她絕口不提鬼魂的事情,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內倒是相安無事。

隻不過,最近出了點“小問題”,而她再三權衡之下,終於還是選擇試上那麼一試。

“媽咪,外婆其實在我們身邊,她說”稚嫩天真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母%e4%ba%b2皺著眉嚴詞拒絕了,“洛莉,彆胡說!你又犯病了嗎。”

“……”被迫犯病的黎落於是迎來了母%e4%ba%b2專門為她請來的知名心理醫生。

如果是以往,她必然會偽裝成普通人的模樣,把心理醫生糊弄過去;但現在,她有不得不讓對方信任她的理由。

她眨了眨蔚藍如天空的眼睛,仰著頭望著這位中年醫生,表情天真而無辜,“呐,麥克醫生,你相信鬼魂的存在嗎?”

女孩稚嫩的童音與記憶中少年顫唞而隱含期待的低啞嗓音混合到一起,重重刺傷了耳膜。

%e8%83%b8口一窒,麥克幾乎要下意識地說,不,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有鬼魂呢。

然而開口的一瞬,他回想起了那個和眼前的女孩有著相同臆想症的少年。

對於那個偏執孤獨的少年,他終於不甘而無奈地放棄了對對方的治療;而這一次,也許他該采用不一樣的方法試試?

“……普通是人看不見你說的鬼魂的,”沉默了一會兒,麥克低聲解釋道,“倘若的確如你所說,它們真的存在的話。然而我們看不見它們不是嗎,那麼就沒有證據讓我們相信。”

委婉含蓄的話語中,言外之意即使是個小孩子都能明白。

“我能看得見,”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完這句話,洛莉跳到小床上,手撐在身後,一下一下晃蕩著光著的白皙的腳丫,凝望著窗外的昏黃夕陽,自言自語,“鬼魂像我們人類一樣走來走去,互相看不見對方,他們隻看得到自己想看的,重複過去的習慣,甚至……有部分的鬼魂居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麥克為對方冷靜鎮定的語氣而深深動容,不解道,“洛莉,你不害怕它們嗎?”患病的少年被自己的臆想折磨得幾近崩潰發瘋,為什麼她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洛莉搖頭,“他們不會傷害我,不過有時會給我帶來一些困擾。就比如--”

她忽然抬手指著敞開的門外,麥克順著女孩的目光看過去,幽深的走廊向外延展開去,安靜無聲,空無一人。

“那個滿嘴吐血的少女在我家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我每天睡覺她就在旁邊幽幽地盯著我。”洛莉鎮定的收回手指,把目光從渾身浴血的對方身上移開--

穿著睡裙的少女扶著牆壁,正大口大口往外吐著夾雜著內臟的暗紅色血塊,表情扭曲而痛苦。

洛莉盯著幾步遠外的沉默而內斂的男人,“麥克醫生,我相信作為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你一定有辦法說服彆人相信某些事情。如果我能證明我所見都是真實的,你可否幫我一個忙?”

麥克看上去對這個近似賭約的邀請並不敢興趣,他褐色的眼裡閃過一絲憂愁和憐憫,但他掩飾的很好,若不是洛莉一直緊盯著他的眼睛,根本無法發現。

麥克輕輕歎了口氣,認真地勸道,“洛莉,這些都是你的幻想,它們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這種時候,他無法再繼續符合女孩的說辭,那樣隻會加重對方的臆想症。

洛莉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道,“那麼,你不回答我就當做默認了。”

“明天早上八點半,和我一起到琴科頓社區,去參加一場葬禮。Good bye~”

麥克對著緊閉的大門,苦惱地覺得這小女孩比自己當年遇到的臆想症少年,要棘手更多。

小手一揮,黎落就這樣趕走了還沒來得及展示自己心理學才華的麥克醫生。

而離開黎落家的麥克,一個人獨自在喧鬨的大街上晃蕩著,漫無目的。腳卻像是有自己意識地引領他的方向,驀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已來到一家再熟悉不過的珠寶店前。他凝視著裡麵那個微笑向顧客講解珠寶的女店員--那曾經是他的妻子。眼神懷念而蘊含哀傷。

他們曾經非常恩愛,然而因為那個臆想症少年的忽然闖入自殺在他家中,妻子對他的感情莫名其妙地開始變得冷淡,他們已經分居了好一陣了。⊿思⊿兔⊿在⊿線⊿閱⊿讀⊿

凝望駐足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遠去,高大的背影微躬,透著寂寥和滄桑。

第二天,黎落到達社區某戶居民門外時,麥克已經如約而至,等候在外麵。

此時正是秋末時節,秋風瑟瑟,人們都穿上了厚外套戴上了圍巾。

舉辦喪宴的住戶人緣很好,附近的鄰居都紛紛趕來悼念死者。穿著黑色或者白色服裝的賓客人來人往,但無人注意到麥克。

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外麵批著灰色的毛呢大衣,既素淨又整潔。他站在離正門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既不打擾主人迎客,又方便黎落在人群裡找尋他。

他褲腳的位置比彆的地方深一些,看上去似乎早到了很久,所以褲腳才被清早的露水打濕。

黎落毫不奇怪男人會早到,因為從昨天短暫的接觸中,就能發現這是一個正直熱心的好人。他也是真心想要幫助黎落走出“臆想症”。

她連忙小跑過去到男人麵前,臉頰紅撲撲的,喘著氣,“抱歉,等很久了吧。”

麥克對她小大人似的招呼似乎已經習慣了,溫和地笑了笑,把手上拿著的一盒牛奶遞給她,“吃早飯了嗎。”

胡亂地點了兩下頭,黎落接過牛奶,手指不經意地觸到男人修長的手指,冷冰冰的。

頓了頓,黎落若無其事地接過牛奶,麥克細心地為她插上吸管,“咕嘟”黎落咬著吸管喝了一大口溫熱的牛奶,和男人並排走入了會場。

一路上,她不自覺地偷瞄身側的男人,引來對方的疑惑,“洛莉?”

“不、沒什麼。”

迅速收回打量的目光,黎落隱約覺得也許她發現了一些特彆的事情。

進入到屋子裡,男女主人正在招待前來悼唁的賓客,看見他們也隻是禮節性地過來問了問黎落,她早就做好準備工作,麵露哀色地回答說自己是琪拉以前的同班同學,得知琪拉去世,特意前來吊唁。

哀傷的男主人對她的到來表示感謝,她趁機提出想去少女的房間看一看,男主人便帶著他們兩人上樓去了。

剛打開塵封已久的大門,男主人便被樓下的女主人給叫去了,臨走時特意吩咐黎落看看就行,彆隨意動裡麵的東西。

黎落滿口應允,在男主人剛走後,二話不說轉身就徑直進入屋裡,在床的正對麵書架上,埋著頭搗鼓半天。

“洛莉!”麥克急忙想要阻止,黎落已經順利地從書架最裡麵捧出了一個布滿灰塵的盒子,平常冷靜自持的聲音透著一絲歡喜,“找到了!”

“這是?”

在麥克詫異的目光下,女孩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小巧的鑰匙,插入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