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ˇ番外:洛水清寒ˇ 最新更新:2013-07-24 11:11:52

他叫洛清寒,洛水清寒的洛清寒。

這是一個生得很美的女人告訴他的,儘管那時隻有六歲的他還不懂這話什麼意思。

告訴他這句話的那個女人在那天晚上就離開了,他一個人傻傻地等在那座破敗不堪的廢棄寺廟裡,直到第二天清晨,有人將一個濕淋淋的東西扔在了他旁邊。

他被驚醒,習慣地要躲開,卻在看見那濕淋淋的東西時僵住了小小的身子。

那是那個女人早已冰涼的身體。

他有些茫然地慢慢爬了過去,坐在那女人的身邊,用小手輕輕撫摸女人的臉頰,替她擦去臉上的水。

他聽到有人在旁嗤笑:“真沒看出來啊,這小野種還是個孝子,不知道以後是不是也和他娘一樣,成個癡情種……”

他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他隻是想,這個女人總是小心地保護著自己的美,等著一直在等的那個人,一定不願變成這麼副狼狽模樣。

隻是手底的溫度卻越來越低,最後變得冰涼。

他有些害怕,不是因為隻剩他一個人,隻是,他還從未見過她這麼安靜的時候,安靜得像雕塑一樣,像是再也不會醒過來,再也不會用深情的眼神通過他望著一個早已離開的男人。

他想,她終究是用自己的命去應證了那句話——洛水清寒。

他再一次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匹雄健的馬和馬上華衣的老者,他在那老者開口之後,點了點頭。

如此,他才有了他的後來。

他想,他的後來開始於那個風一樣的女孩兒——儘管那時,他已有十四歲,也已成為他的師父手下最傑出的殺手,哦,忘了說,當年救了他的老者便是他的師父,亦是江湖上以殺人於無形聞名的殺手組織天星門之門主,納蘭明輝。

而與她相遇那一日,他以任務之由被人追殺,慌忙之中途經木府,因思及師父曾提起的與木府家主的交情,心中一動便闖進了一向荒涼的木府後院,卻未料到正撞上因受了懲戒而在後院內“閉門思過”的木家大小姐,木若。

彼時木若滿身泥灰,正因千辛萬苦做出來的自製秋千第一次成功地將她送至空中而無比歡欣,忽而天降“重任”,毫無疑問地壓垮了那隻根本沒有考慮受力問題的秋千……以及秋千之上未來得及躲開的木若。

而摔在地上當了墊板的洛清寒亦覺得無辜,他本是靈巧地翻過高牆,卻未料及——到了牆的這邊,尚未落地,便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抱著一隻詭異的木板從斜下方以極快的速度飛來,身子騰在空中而毫無著力點,於是躲閃不及的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外帶附送了壓斷的樹枝和滿身零落了的花瓣。

落地之後,他迅速地按住撞擊之下腹部開始滲血的傷口,另一隻手則在少女起身之前飛快地捂住她的嘴巴。

不久,牆外一連串迅疾而輕盈的腳步聲傳來,很快也便沒了聲響。

回神之後,他方想起從開始便一聲不吱的少女,不由奇怪地低頭望去,卻見那女孩兒隻是睜大了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他站直了身,望了望眼前個子隻到他的%e8%83%b8口的小女孩,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卻見那巴掌大的臟兮兮的小臉上立時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

他也有些情不自禁地跟著勾起了%e5%94%87角——笑對於他來說從來都是個陌生的詞彙,卻在那一日的不設防時,讓那張明媚的如同春日的笑臉闖進了他的生命,窮極一生,再無可替代,再沒能抹去。

那女孩高揚著小臉,笑道:“你長得真好看,我叫木若,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洛清寒臉上一窘,絲毫未曾想到這會是那小女孩兒的第一句話,想要擺出平日裡的冰冷迫人,對著那炫目的笑意卻也是毫無辦法,隻得澀澀開口:“洛清寒……洛水清寒的洛清寒。”

語聲落地卻驚了自己——入天星門已八年有餘,從八歲開始就手刃同門得以成為斷月的繼任者,而後殺戮無數,他原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了這個名字,早已成了冷血無情的第一殺手,早已是同門中人聞之亦色變的一個代號,斷月。

他不由變了臉色,從入門第一天開始,師父便已告訴過他,對於殺手來說,有了常人的七情六欲,無異於宣布死訊。

小女孩卻像沒看見他的表情,隻是重複著他的名字:“清寒,清寒……”抬頭笑望他,“人如其名,怪不得你笑得這麼乾淨。”

人如其名,怪不得你笑得這麼乾淨。

他竟有些恍惚,也覺得有些譏諷,手上沾血無數,卻有人說他“乾淨”……

那大概是一個他這一世都注定與之無緣的詞了。

“你應該怕我,”他俯身下去,直視眼前狀似天真的女孩兒,不肯放過她的絲毫反應,“我殺人不眨眼的。”

女孩兒聞言,卻是一臉茫然:“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一個問題,這次終於有了機會,真好…你是殺手麼?”

沒有在那小臉上看到一絲恐懼,他壓下心中的驚異,點頭。

女孩又笑:“為什麼殺人要眨眼?不忍心看彆人死去對於一個下了殺手的人來說,不會顯得既虛偽又假慈悲嗎?”

他微微一怔,未曾料及等著他的竟是這樣一個問題:“可能是……逼不得已。”

“因為逼不得已所以殺人眨眼?”女孩兒仍是笑著,不知為何那笑容裡卻透出一絲涼意,“那你們做殺手呢——不是逼不得已?”

不符合年齡的犀利言語和突然間變得落寞無依的神態,讓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失了神,想起師父曾說的娃娃%e4%ba%b2,似乎也並非那麼不可接受……他忍不住開口:“你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就是想起以前被一個聲稱自己連彆人捏死一隻蟲子也要趕緊閉上眼的所謂朋友最後冷笑著把我推進水裡的坑爹經曆……”那女孩嗤笑一聲,如是說道。

明明是不在意的語氣,偏偏在眼底泛起了淚光。

陽光下那女孩揚起了頭,極力壓抑住聲音中的哽咽,笑道:“抬起頭,眼淚就不會流下了哦……”

後來他想,大概就從那一刻起,這個女孩兒便刻進了他的骨血裡,不斷加深,最後永不遺忘。

傷愈之後,他和她約好了重逢隨即離開,答應了師父提出的娃娃%e4%ba%b2,也為之%e8%84%b1離了天星門,重新擁有了另一個神秘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十年之後,她將成為他唯一的小妻子,就像她笑言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但他忘了,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做人生如戲。

當他從主上那裡得知,木府一夜之間慘遭滅門,他還因著之前聽說她已入了碧落宮且拜了碧落公子為師而心存僥幸;直到她服下碧雲染的消息傳來,他才真正死了心。

卻也真的是死了心,不到失去,不解其意。

十年已逝,他竟真的不能忘懷那個用軟糯的聲音跟在他身後喚他“清寒”的女孩,那個上一秒還在失落下一秒就會朝他歡笑的女孩兒。

她以光的名義進駐他的世界,然後毫不留戀地離開。

即便是當初主上戲言她已成了碧落公子的寵,他也未曾有過這般懾心的痛,這是沒有餘地沒有如果的絕望。

直到後來他的主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清寒公子也該出去散散心了,便到揚州去吧,那裡景美人美,是個好住處。”

他點頭答應,孤身去了那繁華煙景之地,自那以後,便是白日裡倚樓聽歌飲酒歡笑,夜裡則孑然一身,回那玉清山下的的竹舍聊飲幾杯。

所謂紙醉金迷,大抵如此而已。

直到一年之後,再遇。

彼時他眸光迷離,楚腰在握,手中酒盞往送,無意間倚欄望下,便見對麵新開的青樓前,女子巧笑嫣然,舉杯相向,一雙美目顧盼生光:“久聞清寒公子大名,今日一見……”那女子故作停頓,忽而粲然一笑,“見麵不如聞名呐。”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他的呼吸驟急,是她,縱然時隔十年,縱然失了記憶中的模樣,他依舊可以確認她便是傳聞中已死去的木若。

畢竟,又有誰能忘記自己世界裡的第一束陽光?

他飛身下樓,忘了任務,忘了主上,忘了職責,隻是回以一笑。

“在下洛清寒,洛水清寒的洛清寒,”他的眸底漸染了一絲暖意,“求木姑娘收留。”

ˇ向來情深ˇ 最新更新:2013-07-25 15:48:37

話音未落,右樓之上,忽傳來清越的琴音。

青絲落雪華年傷,湖畔亭榭,誰焚花香;薄煙如紗,依稀當年,霧籠了細柳綠楊。

曾有道年少輕狂,黃土喧囂,馬落鞭揚;紅塵滾滾,儘數沒了,昔舞於高台之上。

誰家碧樹落東床,幾載花儘,難逃滄桑;滿地碎影,可堪回首,一朝許江湖相忘。

你一節水袖斬斷了前夕過往,我一杯烈酒濃鬱了現世淒涼……

若得那年花落處,相逢不相識,會否消了現世裡,再見亦是悵惘……

……

直到琴的尾音在耳邊彌散,樓中的人才堪堪回了神,不約而同地將探尋的目光投向右樓二樓;似是為了迎合眾人的心意,一抹淡藍色出現在二樓欄旁,簡單冠起的長發垂在身前,俊逸的臉龐上噙著淡淡的笑意,宛如月下清泉的聲音在樓中人的耳畔作響——

“木姑娘,久彆未見……甚是想念呐。”

木若隻呆滯地望著那人,竟再未做出什麼動作。

跟在其後的水蓮卻是著實一驚,頓覺脖子旁側涼風陣陣……若是讓公子知道了這兩人遇在了一起,想來她這小腦袋是沒有多少時日可以待在肩膀上了……思及此,她急忙回頭望向白蘭馨,未料那人卻是一臉“再讓那隻妖孽虐待我這次你家娘子跟人跑了我也絕不插手”的痛快表情,不由嘴角一抽。

“清寒……”木若回過神來,笑意盎然地向著那人的方向指過去,“你怎地又跑來我這裡蹭住處?”

見女子決口未提旁事,洛清寒的的眼底劃過幾分黯然,嘴角卻依舊淺勾著笑意,輕聲道:“落魄於江湖,自然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