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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之劍嘯九天>

第1章 昨日種種昨日死

前一刻,陶遙閉眼。病榻纏綿至今,生死早已由命。這輩子,他不後悔,可是,下輩子,他絕不這樣過。

是的。他無需後悔。半年前他被查出癌症晚期,他無聲苦笑,卻轉瞬開始著手安排。他的時間委實不多,可是他逐步的,冷靜的安排了母%e4%ba%b2之後的生活,看著幼妹上了初中。他的妹妹總是讓他驕傲的,那樣的一個小小少女,一直被哥哥寵溺著長大,卻也堅強隱忍,一如當初父%e4%ba%b2去世,獨自支撐起整個家庭的他自己。

病痛始終是折磨人的。它時時刻刻淩遲著人的內心,折磨著人的意誌力。陶遙自然是內心強大的男子,卻難免覺得疲憊。

他覺得太累了,需要休息了。於是,淺淺合上了雙眼。眼前最後的光景,是妹妹帶淚的眼。他抬起手想為妹妹拭去眼角的淚痕,卻最終失去了全部氣力。

昨日種種,紅塵坐忘。今日此去,前世皆空。

陶遙從未想過自己還能睜開眼。不,現下的情況,他尚且不能真正睜開眼。周遭一片混沌,卻十足的溫暖。隔世的溫馨包圍了他,難得的,他有了幾分安心的感覺。鬼神之論,他是不信的。所以他清楚的明白,這是他的來生。縱使他幸運的記得前世的種種,前世的種種卻終歸與他無關了。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既然天命如此,他自當珍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陶遙並不算是勤奮的人。他的懶惰體現在他的隨遇而安,他懶得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他隻知道,天命予我,我便承擔。於是,他在父%e4%ba%b2意外去世之時,冷然承擔了父%e4%ba%b2的公司,放棄了一直執著追求的醫學一道。於是,他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之後,他並不抱怨,而是積極治療,得知無力回天之後,冷靜的安排好家人未來的路。

萬般種種,是他自己的承擔而已。

他被周遭的溫暖撫慰了,略微舒展四肢。一隻手,隔著母%e4%ba%b2的腹腔,撫慰了他整個身軀。仿若被人整個捧在掌心的感覺讓他覺得分外驚奇,遂試探性的又動了動。旁邊原本安靜沉睡的另一個生命體被喚醒,柔嫩的一團碰了碰他,轉瞬即離。

陶遙這才意識到,他原來還有一位“鄰居”,他們注定同居十月,而後,落地為血%e4%ba%b2。這樣的認知讓他覺得分外欣喜,所以主動去碰觸他的小鄰居。

這一下變鬨騰了起來。原本安靜的兩隻在母%e4%ba%b2溫暖的腹腔裡相互試探,相互撫觸,最終相擁在一起。

“嗬,他們又鬨騰了。”意外的,陶遙聽見此生的母%e4%ba%b2的聲音。女子應當年歲不大,聲音有些清脆,卻有著骨子裡的雍容,又有一些初為人母的寵溺溫柔。

“阿閣,他們又鬨你了?看他們出來本座怎麼收拾他們。”是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桀驁,不可一世,此時卻走下了神壇,染上了俗世的溫馨。

這當時他此生的父母了,一種滲入骨血的血脈之%e4%ba%b2頃刻間席卷了他。他想起他前世的母%e4%ba%b2與妹妹。他為他們安排了以後的生活,妥帖而又安穩。卻終歸欠了她們未來的陪伴,少了為她們遮風擋雨的此後的歲月。隻是,不如憐取眼前人。唯有珍重,方能自在。

身邊的小生物仿佛感應到了他情緒的小小波動,更努力的靠近了他一點,帶動了周遭的羊水,產生了陣陣波動,卻仿佛一種奇異的撫慰。陶遙忽然笑了,這是他的血脈之%e4%ba%b2,不是前世%e4%ba%b2人的替代品,而是真真切切的肉中骨血。

他並不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身體,卻也努力的靠近那個小生物。兩隻剛剛發育的小手悄悄勾在了一起。

此生,落地為兄弟。

第2章 出生即成久彆離

胎兒並沒有什麼時間概念。長日消磨,陶遙多半時候並不是清醒的。畢竟他正在長身體。醒了的時候他總能感覺有軟軟的一團緊緊的貼著他,他曾經試探性的動了動,那小團子會委屈似的安生一會兒,而後更緊密的粘著他。

陶遙有時候會覺得可笑。他的小鄰居又不似他一般帶著記憶而來,此刻又年幼的幾乎不能稱之為人,如何會有“委屈”這樣複雜的情緒。可是他就是能感覺得到,許或這便是雙生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吧。

日子卻並非是無憂無慮的。他敏[gǎn]的感覺到母%e4%ba%b2情緒的日益焦躁,那是一種絕望與希望反複交織的複雜情感。陶遙對人心的把握始終是敏銳的,前世之人對他的評價多半是“多智似妖”,當然,也有人半真半假,半讚歎半詛咒的說他一句“慧極必傷”。

母%e4%ba%b2最近的情緒並不好,但是他並不能揣測到全部的原因。他縱使能聽到母%e4%ba%b2的低語,對外界的窺探卻始終是有限的。隻是,他也能囫圇猜出大概,畢竟,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父%e4%ba%b2了。

母體的焦躁直接影響了他們。可供吸收的養分越來越少,陶遙並不能控製自己吸收養分的多少,卻近乎本能的想要讓弟弟多吸收一些。

是的,弟弟。此刻他已經能確定,自己擁有的,是一位雙胞胎兄弟,而非龍鳳胎姐妹。陶遙想起前世妹妹甜美的笑顏,雖然遺憾,卻更多的是一種欣喜。

悅之無因。

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悅多半是沒有緣由的,它並不需要依托任何外物。隻是,你在我身邊,我便無端歡喜。

至於為何他認定自己是哥哥,這大抵是一種對幼小生物保護的本能吧。雖然軀體同樣柔嫩脆弱,他卻終歸擁有前世的記憶。造化不虛賦,他擁有的比弟弟多,所以,他承擔的應該更多一些才是。

“啊……”女子的痛呼倏忽傳來,人聲漸響,母體深處似乎產生了一股推力,強迫他們離開這個待了數月的溫暖之地。陶遙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那股推力擠壓,強大的推力幾乎把他絞碎,然而下一股推力卻將他揉捏重塑。

女子生產固然是艱辛的過程,痛苦的不僅僅是女子本身。陶遙在承受擠壓的空檔,感覺一隻軟軟的小手勾住了他的,卻最終被拉開。

產房布置得極為妥帖精致,足見父母對這兩個孩子的盼望。此刻產房空氣溫暖適宜,然而對於幼小的,習慣了母體的嬰兒來說卻仍是刺激。大量的空氣嗆進了陶遙的肺腔,讓他忍不住啼哭出來。

“教主,你不能進去。”

“都給本座滾開!”

……

嬰兒的聽力並不好,然而他還是將爭吵聲聽了個真切。隻是他隨即就被另一道清亮的啼哭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那是他的弟弟。他向聲音方向伸出幼嫩的手,其實陶遙自己也知道即使伸手也不可能觸碰到弟弟。

那邊哭聲漸小,屋裡的喧囂漸漸安靜。被阻攔的男人終於衝破侍女與穩婆的層層防線,來到了妻兒麵前。

剛生產完的女子畢竟是習武之人,兩個孩子又都疼惜自己的娘%e4%ba%b2,所以此時她並未%e8%84%b1力,尚且能夠靠在男人的懷裡坐起。眼前的場景讓她倏忽笑出了聲,這一聲輕笑仿佛打開了什麼閘門,讓真個產房的人全部喧騰了起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原來,被侍女分彆抱著清洗身體的兩個小肉球,全都隔空伸出纖弱的小手,小兒子還一個勁兒的向前夠著,皺巴巴的小臉上簡直寫滿了“不給我哥哥我就哭”這般的威脅神色。

男人攬住女子的肩膀,為她調整一個更舒適的姿態。輕聲道“阿閣,你看,他們兄弟感情多好。”男人掩飾得很好,平靜的眼底卻到底泄露出一絲哀求。可是那哀求太短暫了,敵不過他的驕傲。

女子眼底洶湧著一片不舍,任何母%e4%ba%b2都會有的不舍。她知道她在今天得到了什麼,那是她此生最珍貴的禮物,那便是她的兩個兒子。可她也知道自己將要失去什麼,因為她注定要離開一個兒子,帶著另一個兒子回家。

她的家,那個景色秀美,卻一片孤獨的城池。那個沒有她的夫君和她心愛的小兒子的白雲城。這是她的責任,她必須承擔,她葉傾閣的兒子也必須承擔。

葉傾閣低頭不語,隻是神色溫柔的看一眼,再看一眼兩個眉目相同的兒子。他們之後必定不凡。她的大兒子,將隨她一起回到白雲城,習絕世劍法,庇佑城中之人。而後伺機而動,光複葉氏河山。她的小兒子,將隨著他們的父%e4%ba%b2回到西方魔教,同樣習得一身絕世武功,此後或中原逐鹿,兄弟攜手。或蕭然江湖,傲視群雄。

總之,她的孩子,必定有很長很好的一生。福澤綿長,抵至永久。

良久,在男子幾乎以為葉傾閣睡去的時候,她忽然開口“大的你來取名,小的我來取名。這姓名雖然注定少有人知,但到底是咱們贈與他們的第一份禮物。”

男子的懷抱忽然變得擁擠,他異常緊密的擁著懷中的女子。耳鬢廝磨,絕白的手指輕點大兒子軟嫩的小臉“我們叫他……長安,可好?”江湖紛亂,為父並不求你能稱霸天下。我玉羅刹的兒子,隻需要長久安寧,福壽安康便好。

女子忽然笑了,極為光華璀璨,一如初見時候那般攝人心魄的美好。她笑,為一份心有靈犀的美好。她摸摸小兒子終於如願捉住哥哥的小手,在上麵印下一個淺淺的%e4%ba%b2%e5%90%bb“你哥哥叫長安,那你叫福久,好不好?”小兒子似乎聽得懂母%e4%ba%b2的話,咯咯的樂了兩聲,卻警惕著什麼似的更緊的握住了陶遙的手。

看著兩個孩子相牽的手,那個承受生產之痛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女子,終於淚濕衣衫。

兩日之後,葉傾閣抱著她的長安,在一群忠仆的護送下匆匆回城。她是真的不敢多留,怕再多留一刻,就放縱自己沉溺於情愛,忘記家族的複國大業,忘記整座白雲城城民的喜樂安康。

她走那日,本來熟睡的福久倏忽大哭起來,奶娘怎麼哄也哄不住。匆匆趕來的玉羅刹抱著兒子滿屋子的轉,臉上的神情比懷中的幼子更無助。他隻許自己脆弱這一回,今日之後,他不再是那個一日之內失去妻子兒子的男人,而是西方魔教教主,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玉羅刹。

此生,落地為兄弟。未曾想,出生即彆離。

第3章 一片孤城萬仞山

三年。不長不短。談不上轉瞬即逝,卻委實容易蹉跎。

初時,陶遙的確是驚訝的。因為他來到的這個地方與他曾經生活過的二十一世紀全然不同,相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