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梅樹受過怎樣的煎熬和摧殘,才能開出那傲雪遺世的花來。”
空見一愣,沒想到那人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狐疑的看著。那人又道:“世上之事莫不如此,不單是梅花,凡要立於人前,無不需要付出艱辛。”他看著滿眼驚愕的空見道:“就拿小師傅來說,小小年紀便在這紅塵裡曆練,無非是要在日後修成無上大道,可是,付出了那許多究竟是值與不值?”那人說完,也不理空見三人,徑自去了。
留下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那人到底何意,再也無心賞梅,回了前院。
過了晌午,雪依然沒有停下的征兆,空見盤膝坐在大炕上修習心法。這一年來,他的功法日進千裡,小雲境的兩人教他的法門對他大有益處。他的眼睛已看進石裡一丈有餘,在暗夜裡視物更是毫無阻礙。昨夜來人他看的分明,就是在園中與他說話的那人。
風在窗前整整嗚咽了一夜,空見聽到女人細碎的話語在風中傳來:“她並無過錯,你若休了她,讓她日後如何過活。我做二房,那是萬萬不能的,若此...寧青燈古佛”。
男人無奈的歎息:“我終是負了你。”那話裡透著的是怎樣的無奈和不甘。
再要聽時,卻是吵架,又夾著哀求,似是許多人在吵。
天亮的時候,雪已經停了,空見一夜沒睡好,眼底泛著淡淡的青色。這一夜,他想了許多,卻沒想通。
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上,映著茫茫白雪,閃的人睜不開眼睛。吃過早飯,角門打開,馬車骨碌碌的使出,在正門前停下,那男子自院中出來,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長歎一聲,蹬車離去。
空見幾個在那人離開後也告辭離去,看門的家丁告訴他們距成園三十裡外有座少陰山,山上有座萬安寺,可以去那裡掛單。
五人一路向南,去了萬安寺。
空見回了就日峰,禪房裡一個人也沒有,出去問了火頭僧,才想起今日是空聞幾個下山的日子,匆匆忙忙的往觀音殿趕去。他氣喘呼呼的跑到觀音殿,那裡隻剩下灑掃的僧人,他說:“他們走了一刻鐘,你要追或許能追上。”
空見抄了近路,一路疾奔,到了山下,卻見車輪滾滾,馬蹄得得,已經走的遠了。
空見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走了幾步,又不甘心,回頭向著遠去的車馬大聲叫喊:“空聞....”,聲音傳出來的很遠,他連喊了幾聲,直到氣竭,彎下腰大口的喘氣。
忽聽耳邊傳來戲謔的笑:“我就說這笨蛋得追過來,怎麼樣,說中了吧。”空見猛然抬頭,兩張一模一樣笑%e5%90%9f%e5%90%9f的麵孔就在眼前。他張口結%e8%88%8c:“空...空聞。”他指著遠去的車馬“你不是走了嗎?”
空聞笑著說:“我沒走。”
青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他看見你跑的急,趕緊從車上下來了,連著施展八步趕蟬,這才到了你麵前,嘻嘻。”
空見知道他在逗自己,也不惱,摸著光頭,笑著說:“我還以為你走了。”
三人一路往就日峰而去,一路上,空聞講了他為何沒有回去。原來,梵音寺每年都有和尚下山曆練,俗家弟子到了十五歲就回家去了。留下的弟子,要去塵世走一遭,體悟人間的種種痛苦磨難,方能修成大道。空聞跟家裡說好了,要跟著師兄弟們曆練,青雲也是這意思。
空見垂著頭不說話,他年紀還小,不能下山。青雲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之所以不讓年紀小的去,就是怕不能自理。你去跟大師說,路上有我們照應,大師一準答應。”
空見一想也也是,頓時高興起來,樂滋滋的回了觀音殿,去找道遠大師商量。
道遠大師的話裡的意思他也聽得分明,因為空聞去了,所以才答應,他心裡想著:有空聞真好。
過了年,他們就陸續下山了,每人隻帶了一套換洗的衣裳,銀錢一分沒給。一路所需食物,均要自己化緣,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時間限製,隨你什麼時候回來。以前有的弟子出去了,受不了清修的苦還俗了。也有的堅持幾年,最後回了寺裡。
空見去了思過崖,跟著白毛老猿和白虎告彆,那白虎哼哼了幾聲,空見聽出是一路保重之類的話。白毛老猿在藥園裡折騰了許久,拿出一個藤製的方形小背簍,裡麵裝了各種藥物,給空見背在了肩上。空見抱著白狐,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遠遠的聽見白虎的歎息和白猿的哭泣。
就日峰上除了空見和空聞,隻來了空我,空癡哭的聲淚俱下,拉著空見的手不鬆開,一直送到了梵淨山下,依依不舍的道彆。
難得空我說了句話:“都快趕上十八裡相送了,至於嗎?他過些日子就回來了。”
空癡大哭的反駁:“至於,怎麼就不至於?我從來沒跟空見分開過,沒有他,我的日子可怎麼過呀?”他哭的愈發的傷心,索性扯開了喉嚨,大哭起來。
青雲笑著說:“得,戳馬蜂窩了,看你怎麼哄他。”
空見有點頭疼:“空癡,你莫哭了,等我回來給你帶東黿最好吃的果子,還有你說的那什麼齋的點心。”
空癡稍稍的停了,抽抽搭搭的說:“是祥瑞齋,我還要果仁張的糖炒栗子、五香花生,回回齋的軟燜牛肉,還有...”
“行,糖炒栗子,五香花生都行,那牛肉就不行了,咱們是出家人。”
“那好吧,你出門在外一定要當心,這個給你。”他在懷裡掏出個繡工精致的素色荷包“你一定用的著,這是我曆年來攢下的,你拿著吧,左不過你給我買東西用的著。”
空見入手,隻覺的沉甸甸的,好奇的打開看了,裡麵竟是黃燦燦的金豆子。他愕然的看著空癡,空癡裝作大度的說:“佛爺有錢,給你拿著做盤纏,我在山上用不著,這東西雖是俗物,卻有用的緊。”
空見傻傻的看著那金豆子,青雲笑著幫他封了口,說道:“你這小和尚還有些義氣。”他對空見說:“收著吧,這些黃白之物在俗世最是有用。”
空見點頭稱謝,他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既然都說有用,那就拿著好了。
梵淨山的曆年的傳統,凡入世弟子,皆是一僧一道結伴而行。空聞的道友是青雲,而空見隻是臨時跟去,自然也就沒了道友。那空我倒是有一個,正是他的死對頭青鬆。
青雲如今再不是當年那小道士的模樣,十六歲的少年,身子稍嫌清瘦,似亭亭青竹,眉眼間略帶著青澀。那空聞除了是個光頭,跟他一般無二。青雲看向空聞的眼神總是帶著憐惜,讓空見不解。
青鬆長的人高馬大,他比空我還年長一歲,已是十八,身高七尺。紅臉膛,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鼻直口方,若忽略那一臉的豆豆,也是一個男子漢了。
空我長相英武,麵容白皙,比青鬆稍稍的矮了一點。五人一行意氣風發的出了梵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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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扯棉拉絮的飛舞不停,天地間一片蒼茫。五個雪人在漫天飛舞的白雪中艱難跋涉。
天色徹底的黑了下來,五人總算在白茫茫的雪地裡見到了一個莊子。
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在門口來回張望,想是站的久了,不停的嗬著手,跺著腳。
看著遠遠走來的五人,那人眼睛一亮,伸著脖子看著。待到跟前,看清了模樣後,麵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顯然這不是他要等之人。
那五人走到了門前,俱是帶著鬥笠,卻也沒能擋住風雪,渾身上下變成了雪人,他們正是空見一行。
自那日離了太虛觀,五人已走了半個東黿,到了今日,整整離開梵淨山一年有餘。
空我向前宣了佛號:“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我五人在雪中一路行來,頗多辛苦,想在施主的莊上避避雪,請主人家行個方便。”
空見抬頭看那莊子門口,一塊不大不小的匾正正的掛在那裡:成園。他看著這宅子有些怪異,卻沒說出來。Ψ思Ψ兔Ψ網Ψ
那家丁見著五人的服飾,忙說:“師傅道長請門房歇息,我進去回稟我家小姐一聲。”
那家丁引著五人進了門房,裡頭擺了一張方桌,兩條長凳。燃了一個小小的炭爐,爐上還坐著水壺,絲絲的冒著白煙。那人手持著水壺,給五人泡了一壺茶,才放下水壺道:“幾位請自己動手,我這就進去回稟我家主人一聲。”
空聞點頭:“有勞了。”
家丁快步去了後宅,空見在背簍裡拿出缽盂,倒了半缽,晃著等水涼。小狐狸早已不耐,一步竄上了桌子,按住缽盂就喝了起來。空見笑著看他喝完,自己才重新在缽盂裡續了茶,慢慢的喝著。
青雲伸著食指點著小狐狸的頭,笑嘻嘻的說:“也不知你幾世修來的福氣,讓笨蛋這麼疼你,我們用他的缽盂他都不願,卻願喝你的剩水。”小狐狸躲開他的手,看著青雲眼神透著得意。
青雲翻了個白眼:“得意個什麼勁?不就是隻圓毛畜生?”小狐狸嗷的一聲,一爪子拍在他手上,眼見的滲出了血絲。
青鬆的眼睛微眯,就要動手抓小狐狸,青雲伸手攔住。
空見笑嘻嘻的說:“好吧,讓你惹他,挨了幾回了?也不長個記性。”他在背簍裡拿出個白瓷瓶,倒出點藥末,輕輕的灑在滲血的地方,那手法很是熟練。空見用手輕輕的點了點:“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那藥是白毛老猿給他預備的,有外敷的,內服的,治風寒,藥蟲子,除瘴氣,五花八門一應俱全。
青雲依然笑嘻嘻的看著小狐狸說:“你這是撓了我幾回了?你可記住,等哪天空見不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做圍脖。”
小狐狸輕蔑的看他一眼,跳進了空見懷裡,空見笑嘻嘻的抱著他,點著他的腦門說:“你也忒淘氣,撓了他幾回了,若不是猿前輩的藥,那手上也不知要留下多少道疤。”小狐狸嗓子裡發出了哼哼的聲音,往他懷裡拱了拱。
空聞笑看著空見,他這一年長了許多,麵色也不再白皙,像是度了一層蜜蠟,隱隱的褪去了孩童 稚嫩,略有些少年的模樣。
五人一邊喝茶一邊等,許久未見那家丁過來,卻等來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帶著倆個丫頭進的門來,向著五人掃視了一眼,空見覺得那目光和自己的娘%e4%ba%b2有些像。
那女人頭上戴了昭君帽,一襲墨色的鬥篷裹住了姣好的身形,一雙丹鳳眼,目光溫柔,她輕輕的說:“雪這麼大,師傅和道長辛苦了,一路上可還好走?”
空聞合十回到:“阿彌陀佛,出家人風餐露宿的慣了,說不上辛苦,這一路走的尚好。”
那女人輕輕的點頭:“哦,這就好。”她看著空見說:“小師傅可有十三歲?”
空見喜歡她臉上的那抹笑容,微笑著說:“小僧今年剛好十三了。”
那女人眼裡閃現出驚喜,略略的有些激動:“真的嗎?那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