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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成長手冊 容光 4345 字 3個月前

她頓了頓,才問出口,“您打算如何處理定國公?”

顧祁眼眸沉了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緊不慢地看著她,“身處後宮,莫問政事,我以為你該明白這個道理的。”

楚顏默了默,才說,“我以為我問的不是政事,而是……家事。”

最後兩個字,聲音堅定,擲地有聲。

好一句家事。

顧祁看她一眼,“我以為你曾經說過,進了永安宮便不再是趙家的千金,而是我的太子妃了。”

語氣有些冷淡,顯然是為她這句家事而動了氣。

楚顏垂下眼皮,盯著桌布上的一小塊花紋,“太子殿下的家事……難道不是我的家事嗎?”

這句話說得顧祁一愣,而她不容他開口,又繼續說道,“定國公是您的祖父,也是我的祖父,如今尚且臥病在床,而您若是要鐵麵無私地懲處他延誤軍情的過失,天下人又會如何看您?”

她最後抬起頭來輕輕地對他說,“我擔心的是殿下,而不全然是趙家和祖父。”

這句話把顧祁剛才的那點冷淡也給融化了。

她說得句句在理,雖說不似她描述的這般對趙家無動於衷,但也確實在為他著想。

試問如今西疆戰亂平複,宣朝大獲全勝,百姓正歡天喜地鑼鼓喧天,誰還會去計較一個臥病在床的老頭子曾經延誤了軍情?

而這個時候,若是他非要站出來懲處定國公,恐怕天下人隻會覺得他冷血無情,明明已經過去的事情卻非要揪住不放,並且要對付的人還是自己的%e4%ba%b2祖父。

顧家的祖訓便是以孝治天下,若是顧祁要拿這件事情來對付定國公,哪怕對國家為忠,卻也算是對祖父不孝。

他站起身來往外走,隻留下一句,“無須擔心,我自有計較。”

他不希望在這永安宮裡和她談政事,哪怕她是擔心他,他也不願意提及隻言片語。

趙武的事情他早有計較,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他不希望自己在楚顏眼裡還是那個軟弱無能的太子,連這些事情也要她來提醒。

楚顏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與不高興,暗自歎了句,得,這段晚飯算是不歡而散。

她也不過是想替姑姑問問太子想要如何處置定國公,不希望姑姑傷心罷了,豈料太子還真是把君威發揮得淋漓儘致,不願與她談政事。

哎,不是她不關心趙家,不幫著姑姑,實在是人在後宮,身不由己,這種事情管不得也問不得。

沉香在一旁伺候著,眼看著太子麵色冷淡地走出了大殿,她回頭看了眼楚顏,卻見對方拾起了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心下有些好笑,太子生氣了,身為太子妃不立馬追上去解釋解釋,反而在這兒自得其樂地吃起來,她該說這位貴人心態好,還是腦子笨?

亦或是她太關心趙家安危了,眼下這番不在意的模樣恐怕隻是惺惺作態,實則在與太子賭氣,心裡指不定多慪呢。

沉香垂著頭,%e5%94%87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這太子妃平日裡看著挺聰明,做事情也沉穩有餘,誰料想碰見了趙家的事情,就失了分寸。

進了永安宮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還管那勞什子的趙家做什麼?太子殿下若是寵著你,趙家就是沒了,那也牽連不到你半分;而太子殿下若是惱你,趙家就是再風光,也一樣能被拉下馬來。

太子一走,沉香也沒必要留在這兒,反正楚顏有含芝和冬意伺候著,她隻負責伺候太子的起居。

當下便跟在太子身後走出了門,見對方頭也不回地走向了書房,她頓了頓,慢慢地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吃食太子殿下不太滿意,我去尚食局與金姑姑說幾句話。”她對那值守的太監平淡地說了句,“若是一會兒太子殿下找我,或者萬公公找我,你隻顧照我這麼說就行。”

她朝著遠處走去,在一個宮道的岔路口,四下看了看,沒發現有人,便飛快地走入其中一條道,來回穿梭在長廊之中。

那是壽延宮的方向。

太後的地方。

*****

此時此刻,京城的夜幕剛剛降臨。

這裡一直是個繁華之地,白日裡因為建築莊嚴恢弘——尤其是金碧輝煌的皇宮,所以顯得有些莊嚴肅穆。

可是一到夜裡,夜市擺起來了,酒肆樂坊的燈火點起來了,墨河上的歌聲送雕梁畫船中唱起來了,京城也就變了模樣。

這是宣朝最為繁盛的時候,連續三代明君的統治令這個國家走向了愈加繁榮昌盛的今日,百姓安居樂業,生活也豐富多彩。

卓定安走在墨河邊上,身邊是熙熙攘攘的熱鬨人群和密集的攤子鋪子,竟忽然有那麼一絲恍惚。

褪去了白日的戎裝,他隻穿著件單薄的白衣——說來也可笑,在戰場上沾滿鮮血的人竟然一直喜愛這種純淨無暇的顏色,就連雅玉也笑著打趣過他,說是好像這樣就能掩飾他這個大將軍的戾氣了,穿著白衣也顯得溫文爾雅得多。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無奈地笑了笑。

在他去西疆之前,其實就很喜歡穿白衣,那時候的他手上沒有沾過任何鮮血,尚且處於年少輕狂的時候,紙上談兵千百遍,於是自以為是一切戰事都不在話下。

可是真的去了西疆以後,他才知道,不管你以為你掌握了多少軍事技能,當你手刃敵人、沾上鮮血的那一刻,內心依舊惶恐不安。

今日的白衣顏色未變,可是穿它的人卻變了太多。

這世上又有什麼是永恒不變的呢?

河上的畫船傳來歌女的聲音: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金蟾齧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寸相思一寸灰……他咀嚼著這句詩,竟覺得心頭一片茫然。

他還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這個繁華又熱鬨的地方,這個埋著他大悲大喜的地方。

其實他該感謝先皇的,若不是當初他的一紙詔書,自己又如何會失魂落魄地去了西疆,又如何會在那段醉生夢死的日子裡逐漸變得麻木起來,然後在戰場上殺敵之時也變得不再畏懼雙手沾滿鮮血了呢?

初到西疆的那些年裡,他酗酒,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

母%e4%ba%b2的無辜慘死、痛失所愛的一片空白直接把他壓垮,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如果不是自小就不屑於那些因為一點挫折就輕生的懦夫,而他怕自己成為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說不定他也會就此走上不歸路,一了百了。

所以他每一次上戰場都是抱著無所畏懼的心態,死了就死了,這也算是死得其所,而不算是輕生的懦夫了。

隻可惜上天似乎格外眷顧他,那麼多次和死亡擦肩而過的經曆也沒能帶走他,反而給了他顯赫的戰功,和一身難看的傷疤。

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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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一天,當他又一次抱著同歸於儘的英勇無畏從戰場上歸來時,卻連翻身下馬都是摔下來的。

他的將軍府裡奔出來一個女子,那樣驚慌失措地抱著他,也不顧渾身的衣裳都被他身上的血汙弄臟,隻是一個勁地問他,“你還好嗎?還能撐下去嗎?”

然後回頭慌張地喊著,“來人!快來人!大夫呢?快去找大夫!”

那是先皇賜下的一樁婚事,她的名字叫陸雅玉,人如其名,優雅溫婉,氣質如玉。

他從沒碰過她,也幾乎沒與她說過多少話,從她進府的那天起,他就告訴她,他已經是個半死人了,哪怕活著,心也死了。而這是皇帝賜的婚事,他們誰都拒絕不了,他注定隻能負了她。

可是他也灑%e8%84%b1地對她說,“若是你願意在這裡住著,當一個錦衣玉食的將軍夫人,那便住著,府裡的一切你都有權利管。而若是有朝一日你找到了心上人,不想在這裡住下去了,那便跟我說一句,然後帶著你需要的一切離開就好。”

三年來,她和他一直相敬如賓,在外人眼裡琴瑟和鳴、幸福美滿。

他不曾逾越過半步,而她亦始終溫和美麗,像一個真正的將軍夫人。

那日他跌下馬來,渾身的傷口都在往外汩汩冒血,他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忽然笑著對她說,“原來你也有這樣的一麵。”

不再溫和,不再沉靜,不再永遠高貴典雅,而是染上血汙、花容失色地叫人找大夫來救她。

那天起,兩人的關係有了新的轉折點。

陸雅玉是小官小戶人家的女兒,能嫁入將軍府對她的知縣父%e4%ba%b2來說簡直是這夢裡才會有的事,而父%e4%ba%b2因為她的婚事得到了很大好處,從此官運亨通。

她告訴卓定安,她約莫這輩子都隻能當個有名無實的將軍夫人了,因為若是她與他和離、又或者他把她休掉,那估計她那得意洋洋的父%e4%ba%b2會立馬被一群識時務的官員給踩下來,再無出頭之日。

再後來,卓定安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走出了那段醉生夢死的日子。

他和陸雅玉有了更多的交集,偶爾一同讀書寫字,偶爾一同散步談天,像是多年的老朋友,越來越%e4%ba%b2密。

可他們都知道,若是一開始就少了點激情,這種感情也就不是愛情了。

也好,沒有愛情,一直這樣平和%e4%ba%b2密地相處下去又有什麼不好?

若是真有朝一日,她愛上了誰,他也就笑著祝福他們,就像祝福老朋友。

這樣多好。

卓定安的心裡一直沒有放下過有些事情,可是他知道,世事總是不如意,放不下便讓它好好待在那兒,日子總要過下去。

他是如此坦誠地對待雅玉,而雅玉也全然理解他,這樣一對夫妻自然也有感情,隻是這感情一開始就更像是種%e4%ba%b2情。

往事白駒過隙般在腦中浮現,他覺得像是做了個很長的夢,以至於抬頭看見前方那個定定地望著他的女子時,仍舊以為是夢境未散。

他笑出了聲,“這未免也太過真實。”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