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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 樓雨晴 4465 字 3個月前

用膳,其間,思忖著該如何啟口。

就在上最後一道荷蒸青蟹時,袁青嵐驀地臉色一變,反胃地狂嘔起來。

嚴君離看了看桌上那隻青蟹,又瞥向她。「怎麼了?」

他記得,她是吃蟹的,一同用膳過幾回,應是不會錯。

「我……」這一嘔,她麵色青白,頭重腳輕,虛軟得有些站不住。

他伸臂穩住她,回首吩咐侍婢。「去請大夫。」

「彆……」袁青嵐虛軟的掌扯住他袖口,身子止不住的輕顫,%e5%94%87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儘了。

「去!」堅定一句,侍婢立即領命而去。

袁青嵐閉眸,淚水自蒼白臉容簌簌而落。

見狀,他心下已有幾分了悟。

◇◆◇

大夫來了又走。

嚴君離%e4%ba%b2自送大夫出觀竹院,溫聲請托。「有勞大夫了,今日之事,還請守口如瓶。」

「老夫曉得。全梧桐縣皆知您與袁家小姐婚期就訂在下月中旬,在這兒先祝您白首偕老,舉案齊眉。」

嚴君離不置可否,送走大夫後,緩步回到品竹軒,靜立房外許久,裡頭的人仍是呆坐著,芙顏如雪,無聲落淚。

他輕歎。「你都沒什麼話要說嗎?」

「我——」她一顫,無語。

「我問過你不止一回。你若心裡有人,早該對我明說。如今婚期將屆,你要我如何成全你?」

袁青嵐瑟縮了下,緊抿著%e5%94%87。

嚴君離見狀,也不免動了氣。「說話!你什麼都不說,我怎知該如何處理?當初信誓旦旦,說無論生死,今生已是嚴家人的是你,難道不該給我個交代?」

他不是不痛,欺騙、背叛,他沒一樣少受了,她還能哭,那他的難堪屈辱又該向誰哭去?

「我……不是有意的……」袁青嵐開了口,輕輕的,嗓音微啞。「我一直看著他、一直看著,藏在心裡,很多年了,他從來沒有回頭過,沒有發現我悄悄追隨的目光……我以為……這輩子就是這樣了,真的,我沒奢望過什麼的,我以為我可以認命。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回頭、看見我了,抓住我來不及移開的目光……我要怎麼辦?突然之間,我很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認命,我想——愛一回。」不顧一切,去愛這個刻印在心底許多年的男人。

「我無意使你難堪,隻是——我控製不了自己。」那個男人,隨便一個回眸,就能奪去她全部的呼吸、靈魂顫動,他是火,教她奮不顧身,飛蛾撲火。

「那男人,是誰?」他希望她%e4%ba%b2口對他說。

她渾身一顫,閉眼痛苦地搖頭。

「我早晚會知道,你都有了身孕,總該退了%e4%ba%b2,讓他娶你過門。」

「不可能的——」嚴君離有得選擇,她卻沒有。

這輩子,早被規定要嫁嚴君離,結不成這個%e4%ba%b2,她毀了,袁家也會與她一同毀去,最終她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奢望過什麼。

那個人……不必與她一同趟這渾水。

見她如此保護那人,嚴君離心頭五味雜陳。

她是真心愛小恩的,但是小恩呢?可有幾分真心?抑或——隻是存心利用?

「這事,讓我再想想。」

◇◆◇

嚴君離深思過後,告訴她——

「去探探那人的心意,他若有意娶你,我退婚;若不願,咱們婚事如常。」

袁青嵐倍感意外,沒料到他會作下這樣的決定,原本,她都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她苦笑,搖頭。「不必問了,他不會娶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為何?」

「他不愛我,於他而言,那或許隻是一場露水姻緣吧!」

嚴君離訝異地挑眉。

明知如此,她還不顧一切,把一生都給搭了上去?

「我以為,你會怨恨他毀了你一生。」

袁青嵐搖頭。「不是那樣的。從一開始,他就擺明了心不在我身上,不曾謊言誆騙,露水歡情,願者上鉤,誰也沒得怨尤。」

「……」她真的很愛那個人,明知對方有心勾誘,還是義無反顧,縱身往深淵裡跳。

嚴君離揉揉疼痛的額際。

還能怎麼辦?小恩哪小恩,你這回真給我出了棘手的大難題。

心裡不是沒有氣惱的,氣那個人做事太極端,絲毫不留餘地,自己贏不了,也要弄得所有人全盤皆輸。

說到底,這性子也是他慣出來的,從來都舍不得責罵,將他縱容得不知天高地厚。

最無辜的是袁青嵐,好好的大閨女,無端端卷入他們兄弟的恩怨裡頭,他能眼睜睜看著她身敗名裂嗎?

他心知肚明,嚴知恩是衝著他來的,這是他的報複。而袁青嵐卻是因他而受累,他難辭其咎。

思及此,心頭有了定見——

「我娶。婚期照舊,腹中孩兒有我擔待。」

二之三 喜燭不憐斷腸人

袁青嵐那頭是怎麼與嚴知恩說的,他不清楚,也沒問,總之,事情是讓他給壓了下來,維持著表麵上的風平浪靜——儘管底下,是無法自欺的暗潮洶湧。

直到成婚的前一晚,總算等來嚴知恩。

他知道他會來,也一直都在等著,能忍至這一刻,還真沉得住氣。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站在門外,問了句:「你當真要娶她?!」

「這事,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是,你是說過。」是他錯估了。

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你這人,一輩子都擺著清高無私的聖人姿態,襯托旁人的卑劣濁穢,我早該料到的。」

嚴君離斂容,音律微沉。「你做事太不擇手段,不為彆人留餘地,更不為自己留退路,終有一日,會嘗到苦果。」

在這件事上頭,做錯事的人是他,自己不曾指責過一句,那已經是他最底限的寬容,他不可能永遠無底限地放任他。

會教訓他了?

「我還以為你真的沒脾氣,能容忍尚未過門,未婚妻便讓你丟儘顏麵、綠雲——」

「小恩!」嚴君離沉聲一喝。「我欠你的,大可衝著我來,何必牽連無辜?」

「無辜?」他嗤笑。這個人,怎麼活到這把年紀了還如此純真?「我迫她了嗎?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同情她,但是享樂快活她一樣也沒少得——」

啪!

一掌揮去,阻了話尾,他怔然止聲。

「讀了多年聖賢書,就教會你一嘴刻薄?為什麼我會把你教成這樣?」女子清譽,豈容拿來說嘴?

「……少用一副老子口%e5%90%bb訓人,我不是你兒子。」他悶聲吐出。

嚴君離垂下肩,一瞬間深沉倦意襲上心房。「我什麼也不是,說的話又何足輕重?是我一廂情願,還妄想能重拾往日情誼。」

嚴知恩掀掀%e5%94%87,又緊抿,最終仍是選擇沉默。

「你……我再問最後一次,你當真非娶她不可?」

嚴君離歎氣。「過去,是我太縱容你了,我早該讓你明白,這世上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儘遂你意。」

他點點頭。「算你狠,我願賭服輸!」一轉身,出了品竹軒。

「小恩!」嚴君離追上前,遲疑了片刻,仍是問出口:「你對青嵐,可有幾分真心?」

「真心?」他回眸,笑中竟有幾分蒼涼。「最真的心意,永遠是藏在靈魂最深處,因為太脆弱,一碰就疼,所以永不教誰觸著,隻能留待午夜夢回,獨自麵對。這種心情,你一生也不會懂。」

◇◆◇

最真的心意,是藏在靈魂深處,這種心情,你一生也不會懂——⊙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今日,是嚴君離的大喜之日,一整日他卻顯得心神不寧,想起前一日,嚴知恩臨去前那番話、那一記幽涼眼神,心緒便莫名地浮動。

尤其,整日來都不見那人身影,直至婚禮結束,都沒見他出現。

神思不定地將袁青嵐迎娶進門,夜裡,進了新房,麵對一生一回的洞房花燭,又是另一番煎熬心情。

揭了喜帕,隻能相顧無言,任窘然沉寂蔓延在兩入之間。

「你——」他清清嗓,一開口便察覺她繃緊了身子,更顯驚慌。

她的心事,他懂得。

以往,若在未發生那些事前,他們或許還能試著為這樁婚姻努力看看,如今知她一顆心全係在嚴知恩身上,他又怎還能若無其事與她成為夫妻?

成%e4%ba%b2,是權宜之計,為替她解困,不致犧牲在他與小恩的意氣之爭裡。

他終究是個男人,沒那般寬大襟懷,身心皆不屬他的女人,他不逼迫,亦無須屈就。

退開一步,他溫聲道:「忙了一日,你也累了,早點歇著,我還要去書房看一會兒書。」

這是給彼此一個不難看的下台階,他今晚不會再進這間房與她共枕,不隻今晚,往後的每一夜也不會,他與她都心知肚明。

將寢房讓與她,心忖這一身喜服太顯目,打算繞往逸竹軒更衣,在那兒睡上一宿。

如今鬨到這步田地,小恩是不可能再回來了,橫豎地方空著也是空著。

才出了品竹軒,行經園子,便見前方水池畔,月下獨酌的身影。

他還以為,往後如非必要,那人是不會再進觀竹院來,誰知整日不見人影,竟是窩在這裡。

嚴君離更換行進路線,改朝他走去。

地上已零零落落擱了六、七個空壇,甫靠近便覺濃濃酒氣撲鼻而來。

是今朝醉。

小恩十三歲時與他一同釀製的,一直藏於府中酒窖。

那時一共釀了十壇,記得對方說過,找一日要一口氣喝光它。

「哪日?」

「不是大喜就是大悲的那一日吧!」小恩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他是喝了多久?莫不是在這兒窩了一整日,喝他口中這大喜大悲的今朝醉?!

嚴君離輕巧地上前,壓下他湊向%e5%94%87際的酒壇。他回眸,醺醉的黑瞳一時聚不了焦,恍惚片刻才認了出來,將酒壇遞去。

「要喝嗎?」

「酒色穿腸,不宜放縱。」

「又不是日日如此。」酒氣蝕了嗓,讓那音色聽來略比往常啞了幾分,思考也緩慢起來,連說話都是輕緩慵懶。

「今日,不正是你大喜?合該是開壇日。%e4%ba%b2愛的……「哥哥」。」

嚴君離沉默著沒接腔,一時難辨話中是否有嘲弄意味。

他也不在意,收回手又繼續喝,喃喃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句呢?怎麼想不起來……」

明日愁來明日愁。

嚴君離無聲歎息,為了不讓他狂飲傷身,隻得接過酒壇,意思意思陪他喝上兩口。

嚴知恩見狀,微微揚%e5%94%87,要再取來腳邊未開封的酒壇,被人單手製止。「這酒可不是你一個人的。」

「現在連酒都要跟我算得清清楚楚了……」他喃喃道。「是啊,成了%e4%ba%b2,自是一心向著妻子,凡事都得萬般計較,再無我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