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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秘密 牛角弓 4233 字 3個月前

把一小盆一小盤的聖誕紅在講台周圍擺放出一個合適的圖案。

無論什麼活動,在開始之前大都會請來位高權重的領導同誌講講話以示鄭重。淩冬至覺得從功能性上講,這完全是一個多餘的步驟。但是有那麼多讚助商等著露臉呢,想省掉這一步人家也不能同意。

賓客們陸續進場了,淩冬至冷眼看著,果然有那麼幾個他怎麼看都不順眼,偏偏還躲不開的主兒。比如省畫協那個號稱書法大家、每次見了自己都笑得色迷迷的禿頭、比如姓塗的兩兄弟,比如站在這兄弟倆身邊的鄭辭……

美術館的前廳並不大,這麼近的距離,這幾個人不可能看不見自己。既然已經躲無可躲,淩冬至也就破罐子破摔,很是光棍地站著青年畫家的隊伍裡迎接這幾個人或審視或憤怒或灼熱的視線,一邊衝著掃過來的攝像機擠出微笑的表情,一邊用淩媽那個擺攤賣油炸臭豆腐的例子來安慰自己。

首先上台講話的是美術館的館長,然後是德高望重的沈老,最後還有企業家代表講話。淩冬至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突然在人群裡看到了一張熟麵孔,不由大感驚喜。這半天他光看見討厭的麵孔了,這麼一對比,莊洲這張臉看起來實在是太順眼。

莊洲笑微微地點點頭,做了個口型問他:你的呢?

淩冬至知道他問的是他的作品,用眼神示意:這邊的展館。

莊洲點點頭:一會兒去看。

淩冬至忽然覺得這樣的交流方式有點兒幼稚,像兩個小孩子似的。不過心裡卻有點兒高興,覺得枯燥的開幕儀式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回過神來發現輪流講話的情節已經進展到了企業家代表這一環,上台講話的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居然是塗盛北。

衣冠禽獸。

淩冬至在心裡忿忿地念叨一句。他跟這個人從來沒打過照麵,他或許都不認得自己,但他卻讓幾個流氓闖進他們學校,砸了他正在上課的畫室。這件事在當時鬨得挺大,因為幾個流氓一露麵就叫喚著找淩冬至,所以差不多全校都知道是淩冬至招來了這場麻煩。學校本來還要給他處分的,幸虧他們係主任出麵周旋,淩冬至的一副作品又十分湊巧的在省裡拿了個金獎,否則淩冬至的畢業證都有點兒懸了。

淩冬至從那時候起就恨上了姓塗的這一家。他覺得一個老爺們,替自己弟弟出頭這不算什麼,但是他能不能把事情搞清楚了再出頭呢?淩冬至恨的是他的態度,他覺得塗盛北根本就無所謂他的決定是不是會誤傷了誰,他在意的隻是有人傷了塗家的麵子,而不是真相到底是怎樣的。

這人的品性就像一個土匪。不講道理,也無視道理,甚至他覺得自己就是道理。而淩冬至則是一個在製度中長大的孩子,他所受的教育讓他本/能地反感塗家兄弟這種無法無天、目空一切的人。

塗盛北的聲音偏冷,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清亮的味道。或許是為了刻意營造出氣勢,他的語速很慢,每一句話都像經過了再三斟酌。或許這人本來就是這樣的習慣,但淩冬至還是覺得他在故作老成。

或許,看不順眼的人怎麼看都不會順眼吧。

莊洲一走進濱海展館就看見了掛在展館正中牆壁上的那副《過年》。那時他還不知道這是淩冬至的作品,也無暇去琢磨這是誰的作品。因為在看見它的第一眼,莊洲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鋪滿鞭炮屑的場院、踩著高蹺舞動紅綢的村民、挨挨擠擠的歡笑的觀眾,營造出一副喜氣洋洋的年節場景。莊洲不由自主地隨著畫麵上的人一起微笑,他甚至於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他再走近幾步就能融進這一群歡快的人群裡去。甚至連人群發出的喧鬨聲、鞭炮在空氣中微微有些嗆人的味道都無比鮮明。

莊洲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個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夢境。

滿心雀躍,不能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莊洲就和塗大北碰上麵了……

26、才貌雙全

莊洲激動的心情在注意到身邊還有其他人,並且這個人還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一位時,開始變得不那麼愉快了。

身邊這人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說:“莊總竟然有閒心來參加這樣的活動,難道說……莊氏要破產了?”

莊洲淡淡瞥了他一眼,“破產不破產,不是你說說就能實現的。塗盛北,彆把自己當成是伏地魔,你段數沒那麼高。”

塗盛北嗬嗬笑了起來,好像莊洲講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我隻是比較好奇莊總的用意罷了。有的人呢,除了長相不錯還被人捧得挺高,說什麼有才有貌,是比較吸引人。”

“是嗎?”莊洲心裡微微一跳,麵上卻絲毫不顯,“有才有貌,誰不喜歡呢?”

“也對。”塗盛北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就要找這樣的,調理起來才有味兒呢。你說是不是?莊總?”

莊洲倒是有點兒意外塗盛北會這麼留意自己身邊的動靜,連自己對淩冬至的那點兒小心思也能察覺。他們兩家在各自的商業領域內占山為王,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莊洲厭惡這人,純粹是看不上他行事狠辣,不留餘地。不過眼下塗盛北擺出這副架勢來,難道說塗家瞄上了什麼跟莊氏有關的生意?

莊洲淡淡一笑,“莊某是個粗人,看見有才有貌的人,自然欣賞的不得了。不像塗總,自己就生得才貌雙全,當然不用羨慕彆人了。”他故意把才貌雙全幾個字咬得極重,果然塗盛北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

塗家做的是化工生意,塗盛北剛剛接管塗氏的時候,有一次接待部裡的領導,被一個不懷好意的老頭子誇讚才貌雙全,並隱晦地提出了若乾要求,雖然最後沒有鬨出讓塗氏丟臉的醜聞,並且幾年之後塗盛北就整垮了這個老頭子,但這段軼聞在濱海市的這個小圈子裡被人暗中提起的時候,大家還是存了看塗家笑話的心思。隻不過塗盛北今非昔比,已經沒人敢當著他的麵提起這件事了。

莊洲不是一個愛戳人痛腳的人,但塗盛北憑著自己的一點兒猜測就想威脅他,也未免太拿自己當盤菜了。

塗盛北收起了先前虛假的客套,冷著臉看著莊洲,“聽說莊氏也打算競標城南那塊地皮。這就巧了,我也打算把那塊地拍下來呢。咱們兩家這麼些年都是各自為政,這下總算有點兒交集了。”

莊洲心頭恍然,難怪塗盛北今天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原來是下戰書來了。

莊洲懶得跟他虛情假意地打嘴仗,丟下一句“拭目以待”便轉身離開了濱海展館。

塗盛北神情平淡,嘴角卻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他和莊洲年歲相當,都是年紀輕輕就接管了家族掌舵人的職位,免不了時常被人拿出來比較。雖然沒人敢當著他的麵兒說他不如莊洲,但莊洲行事穩重、有決斷的名聲他亦有所耳聞,心中自然會有些忿忿之意。

塗盛北目送他離開,心裡重新琢磨起了城南的那塊地皮。

莊洲在各場館之間轉著看了看,又回到了濱海市的展館。在看過了那副《過年》之後,無論再看什麼作品,總覺得少了兩三分的活氣。就好像絹花和鮮花放在一起,外形再相像也沒有大自然所賦予的神韻。

莊洲在《過年》這副畫前站了許久才想起看看掛在畫旁邊的作者銘牌,誰知一眼看過去,竟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莊洲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當然知道淩冬至有參賽作品,也知道他的作品會掛在這個展館,但是就這麼冷不防地揭開真相,他還是有種被電了一下的感覺。

銘牌上附有一張淩冬至的近照,背景是畫室的一角。淩冬至手裡還托著顏料盤,側身對著鏡頭,臉上微微帶著幾分意外的表情,像是無意間發現自己正在被人拍照。他身上套著一件圍裙似的褂子,沾滿顏料,看上去有點兒邋遢。然而這一切絲毫無損他的魅力。

莊洲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淩冬至並不僅僅是一個漂亮的男孩。甚至,外表於他的吸引力而言,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因素。

才華橫溢。

才貌雙全。

他喜歡的人竟然如此優秀。

莊洲心中油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驕傲。隨之而生的,是一絲莫名的不安,這樣出色的一個男人,他要怎麼努力才能夠贏得他的關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莊洲心中驟然間湧起一種極急迫的念頭,想要馬上就見到他。他甚至等不及走出展館,就拿出手機調出淩冬至的號碼撥了過去。鈴聲響過兩遍,電話接了起來,電波的另一端傳來淩冬至清朗如少年的聲音,“莊洲?”

莊洲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在哪兒?”

“路上。正要回家呢。”開幕儀式結束就沒他什麼事兒了,而且鄭辭和塗家兄弟都在場,淩冬至並不希望跟他們有什麼糾纏。

莊洲有點兒失望,“我以為你還在美術館。”

被他這樣一說,淩冬至也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莊洲畢竟也算是熟人,他走之前應該打個招呼的,隻是人太多,場麵有點兒亂,他沒想起來。

“你是有什麼事兒嗎?”

“沒事。”莊洲靠在走廊的窗台上,視線越過寬闊的走廊,越過展館敞開的大門,落在了正對著大門的那幅畫上。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那種富有感染力的、喜慶歡騰的氣氛越發的鮮明起來。

“沒事,”莊洲收回視線,竭力按捺住聲音裡不受控製的細微顫唞,“就是……”就是什麼,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淩冬至也沉默了。他是一個極其敏[gǎn]的人,自然聽得出莊洲聲音的變化,像是壓抑著什麼,而聲調裡偏偏又有種迫切的東西。

淩冬至稍稍有些迷惑,“莊洲?”

莊洲再開口的時候聲調已經基本恢複了正常,“嗯,沒事,就是想問問你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出來吃飯。”

淩冬至想起那天在火鍋店遇到的那隻小京巴,頓時覺得倒胃口,“不想,我不想到外麵吃飯。”

莊洲似乎笑了一下,“那就自己做,去我家吧。”

“不行啊,”淩冬至有點兒糾結。雖然他家裡有隻不著調的傻狗,但莊洲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今晚家裡離不開人。”小灰還等著他投喂呢,那可是一位病號,而且還是一隻上了年歲的病號。讓它自己哆嗦著半殘的前肢出去覓食,它一準兒得挨餓。

莊洲試探地問道:“我去你那裡?”

淩冬至反問他,“你討厭流浪貓嗎?”

“不討厭。”莊洲心說這個時候必須要不討厭啊。淩冬至帶著流浪貓去和清那裡治病他還撞見過呢。

淩冬至不太放心地求證,“真不討厭?”

“不討厭。”莊洲回答的很乾脆。隻要這幫小東西彆大半夜地在窗外撕心裂肺地嚎叫,他一點兒也不介意它們在自己的視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