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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著上方憑空劈下的藏青色雷霆。

玉帝動怒了。

然而琴連連卻渾然不知,一改先前畏怯的模樣,毫無避諱地與天帝對視。

雷刑的可怕她不是不知道,她的確會害怕,的確會忐忑,但是每當想到葉閒,想到他今後日日夜夜都要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她就變得大無畏起來。

如果挽回不了他的健康,那麼她今日這場自首就是一場笑話。

在關乎葉閒的安危上,她絕對不要做無用功。

“朕說過,天譴不是兒戲。”玉帝看著這淩霄殿裡唯一沒有垂首的女仙,再三提醒。

“我懂。隻是,苦難一個人受便夠了。更何況,這樣根本不符合他的命數,天譴我可以一力承擔下來,這樣下來,陛下也不用煩惱如何處理這命數更改導致的後果了。凡人有‘蝴蝶效應’一說,若是他一個凡人命數遭到改變,豈不是會連累千千萬萬的凡人命數嗎?”

“這麼說來,你還是替朕分憂解勞了?”玉帝被她挑起了興趣。

“小仙不敢。”她終於低頭,效果達到了,就不要再畫蛇添足。

“為他儘數承擔天譴,你的雷刑會加倍,並且受完刑後,你會被開除仙籍。如此,你可有異議?”玉帝坐回了寶座,龍%e5%90%9f聲驀地消失,天色也恢複了白晝。

好不容易擺%e8%84%b1了神威壓迫,連連大口大口地喘氣,卻還不忘應答,“沒有。”

於是她終於被帶下。

大月老和孟婆回到月老部的時候,大老遠的就看到醫仙,在自家店門口來來回回地走。他和孟婆對視了一眼,雙雙迎了上去,“糟老頭子,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你這死老頭,現在才出現。你家連連被丟到雷池裡去了!那傻丫頭還為了一個凡人,甘心受十雷刑,而且還要被開除仙籍!”醫仙越說越不對勁,這大月老臉色是凝重了些,可是一點都沒有意外擔心的樣子,“你還這麼悠哉?那十雷刑哪裡是她一個小女仙受得了的?就算是法力比她高上許多的大羅金仙都要在雷池%e8%84%b1層皮。”

“那丫頭,也是個時候給她長長教訓了。”大月老搖了搖頭,像是在說一件再稀鬆平常不多的事情一般,“不說這個了,難得你過來,要不要喝一點孟娘的鬼釀?”

“你,你,這都怎麼了!”醫仙一甩衣袂,“我不管了,反正我是跟你說了一聲了。”

大月老看著醫仙漸漸走遠,才擔憂地和孟婆說道:“我們去找天帝吧,就是白白辜負了醫仙老頭的一片苦心。”

“總不能現在就鬨得滿城風雨,到時候天帝的麵子往哪裡擱。”孟婆歎了口氣,和月老兩人再次化為一青一黃的彩光消失。

雷池內。

連連整個人被四麵八方的鐵鏈纏繞在空中,發簪早就被天雷劈斷,一頭長發無力地垂下,發絲枯黃,彰顯著不及主人十分之一的憔悴。

她的麵色白如鬼魅,甚至可以看到隱隱交錯的紅色血管,%e5%94%87邊有著早就凝固了的血跡,整件衣衫爛如破布,深紅色的血跡將這衣服的碎塊儘數染指,早已無法辨清衣服本來的顏色形狀是如何。

天雷還在她上方凝結著,糾纏成了紫色雷龍的模樣,隻是還少了一條龍尾。

連連費力地抬眼往上看,估算著龍尾形成的時間,一旦龍尾成,依舊是下一道雷刑降臨的時刻。

這才是第六道雷刑。

然而第五道雷刑之時,她差點就被劈得靈魂出竅。

雷刑的威力是疊加的,這第六道下來,灰飛煙滅也不是不可能的。

即使熬過了,還有第七道,第八道……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心中再一次想起了葉閒。

那個在她難過時會哄著她,在她生病時會顧著她,在她生氣時會讓著她的男人,甚至於他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也要忍著苦楚,拚著命地瞞她,生怕她會擔心,生怕她一個小小的蹙眉。

她心愛的男人嗬。

現在他過得好嗎?

她已然忘了在這雷池裡待了多久了,每一道雷龍,都要直到她徹底“享受”完畢才會凝結出下一道,身體靈魂帶來的苦楚,早就讓她沒了時間的概念。

或許壓根就沒有過一個月?那他一覺醒來,發現沒了她在身旁,會不會苦苦尋她呢?

或許僅僅隻過了一年?恐怕他還會記著她,念著她,隻不過已經死心了,開始過上普通的凡人生活?

或許已經過了四五年?他已經將她鎖到了記憶的最深處,從這如夢似幻的陰影裡走出來,娶了個對他一心一意,又不會給他帶來任何負擔的美嬌娘,還有了個可愛的寶貝兒子?

又或許早就過了幾十年?他在床上笑著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身邊是滿堂的子孫,還有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妻子。

這樣才是凡人的一生吧?

多麼好,他能夠擺%e8%84%b1她,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家庭美滿,幸福和睦,終此一生。

多麼痛,他會漸漸忘了她,末了隻會以為這是一場再美麗不過的夢境,偶爾提起,也隻是一笑置之。

她閉著的眼睛滲出了血色的淚水,時哭時笑。

上方的雷龍終於凝聚成功,張大著龍嘴,發出令人心神顫唞的雷龍之%e5%90%9f。

連連就如同在怒濤之中的小舟一般,鐵鏈劇烈地抖動著,勒得她的皮膚發疼。

來吧,就這樣結束了,也好。

她摒住呼吸,咬緊牙幫。

然而過了半晌,卻沒有一絲一毫預料中的痛楚作用在她的身上。

她疑惑地睜開眼睛,隻見兩名仙衛手舉令牌,那雷龍俯首,竟乖乖地被吸入到令牌之中。仙衛收完雷龍,再一次舉高令牌,這一次,纏繞在她身上的鐵鏈居然也乖乖地鬆開了。

“兩位大哥,我不是還有五道雷刑要挨嗎?”她忍著喉嚨刀割一般的痛楚,疑惑地問。

仙衛聽她這麼一說,下意識地看了看手中的旨意,“沒有,就是五雷刑。”

“不對啊!”她不由得尖聲叫起來,“如果我受的隻是五雷刑,那葉閒呢,那個凡人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不知道。”仙衛冷冰冰地答她。

“陛下明明答應我的,可以免除他身上的天譴!”連連楊開仙衛的手,“我要見陛下!”

“放肆。”仙衛喝了她一聲,強製地抓住她,將她帶到離仙鏡麵前,一把推下。

“不!”她淒厲地叫喊,仙根被剝除的痛苦讓她暫時失聲。

為什麼?明明天帝早就答應了她的,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一陣眩暈中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僻靜的街巷之中。她費力站起來,一陣嚴重的虛%e8%84%b1感讓她差點又摔了下去,不得不倚著牆根站了好一會兒。

“葉閒。”她喃喃道,往事一點一點地被記起,她想起自己被剝除仙籍時撕心裂肺的叫喊,想起自己僅僅隻受了五雷刑的事實。

“葉閒!”她猛地清醒過來,踉蹌地跑出街巷。

這裡是京城。

她意識到這一點,帶著心中不斷放大地惶恐,拚命地向某個地方跑去。

過路的人見她衣衫襤褸,一身血跡,都唯恐避之不及,因而這一路她倒也沒遇到什麼大阻礙。

連連跑到自己的目的地,煞白著臉看著葉閒原本府邸已然易主,門口掛的牌匾不再是“葉府”,而是其他阿貓阿狗之類的匾名。

她猶自不信,隨手抓過一個路過的人,也不顧他被自己的猙獰麵貌嚇得瑟瑟發抖,“葉閒呢?以前住在這裡的葉閒呢!”

“什麼什麼葉閒?”那人抖著%e8%85%bf,聽說瘋子發起病來厲害得很,時刻會要人性命,而這女人身上那麼多血跡,也不知道是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才跑來的。

“那個曾經當過宰相的葉閒啊!以前住在這裡的。”她見那人被自己嚇得連話都說不全,不得不稍微冷靜了一點。

“宰相?哦,你,你是說二十年前的葉宰相?他,他不是早就死了嗎?”那人小心翼翼地說出這話,生怕一個不對就被這瘋女人給吃了。

“死了?”她放開那人,“哈?死了?”淚水將她原本就酸脹的眼睛泡得更加發痛,她狠命地擦了一把,“死了?他怎麼可能死了?不可能,他不可能死了。他,他……”她茫然地抬頭,發現身旁早就聚集了一圈的人,正朝著她指指點點。

“不,不!”她狀似瘋癲地隨手抓住一個人,“你告訴我,葉閒沒有死對不對?對不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死,死了。”上一秒還在看笑話的人,沒想到下一秒就落入這女瘋子的魔爪,整張臉都快皺成球了。

其他人見她越來越神誌不清,也都紛紛散開,生怕惹上禍事上身。

她不甘,一路跑過去,幾乎看到誰就抓著問,但是每一個人的答案都毫無例外。

死了,二十年前的葉宰相,早就死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城郊,人跡罕至,也沒有幾個人可以讓她那麼癲狂地折騰。

她本來就受了雷刑,又被不由分說地剝奪了仙籍,一回來還遭受到了這樣大的打擊,一旦無事可發泄,稍稍拾回一點神智,便是錐心般的苦楚。

“死了?”她喃喃著,嘴角的血絲不斷滲下,在她暗紅的爛衣上描上了一條鮮紅的血蟒。

烏雲不知道何時聚攏了過來,原本來亮晃晃的日頭被烏雲遮蔽,雨水先是淅淅瀝瀝地下,而後愈來愈大,在毫無遮蔽的她身上不斷地衝刷著,像是要幫她把所有的不甘都洗刷殆儘。

“死了。”她喃喃地重複著,終於再也沒有了力氣,一陣天旋地轉,她砰地一聲砸到了地上。

他都死了,她還活著做什麼?還拖著這樣傷痕累累的身軀。

她躺在地上,任由雨水砸到自己身上,也不痛,就那樣了。

和葉閒已經死了的事實想必,也就那樣了。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雨水停止了在她身上肆虐的舉動。

是天晴了嗎?可是還能聽到雨聲。

那就是她快死了吧?

“連連。”

一聲呼喚讓她不由得戰栗,然而眼睛卻必得更緊,這是幻覺嗎?

“連連。”這一次不隻是聲音,還有溫暖的手將她從地上撈起來,帶著顫唞,“你怎麼成了這樣子?為什麼要那麼傻?傻丫頭,我的傻丫頭啊。”

她驟然睜開眼,迫不及待地撥開遮擋在眼前的散發。

那個男人,一手撐著傘,一手摟著她,眼裡是滿溢的心疼和寵溺。

“葉閒。”她用口型無聲地喚著他。

他摟著她的身體顫唞了一下,索性丟開傘,將她攔腰抱起。

“連連,我們回家。”

心有靈犀者(葉閒番外)

榮城內,一處小小的民宅裡,兩個小丫鬟忙亂地跑進跑出,又是端著冒著蒸汽的熱水,又是拿著毛巾。

女人的尖叫聲穿透薄薄的門板,徑直穿到門外來回走動,焦急等待的丈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