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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鬆附和道:“阿爹,阿姐以?前沒找到親哥的時?候,也時?常挑剔嫌棄你的啊,你忘了嗎?”

林宏山木著?臉瞥了缺根弦的兒子一眼,轉著?筷子在銅鍋裡劃拉了大?半圈,將煮熟的肉片全都撈進?了自個?碗裡。

林青鬆抬著?筷子夾了空,委屈道:“怎麼就沒了,我還一片都沒吃著?呢!”

林宏山哼笑道:“就你那囉囉嗦嗦、慢慢吞吞的德性,活該吃不?著?!”

林青瑜點頭附和:“就是,眼不?疾,手也不?快,搶啥都搶不?著?。”

林青鬆哭兮兮:“……阿娘,阿爹和阿姐都擠兌我!”

韓秀蘭敷衍安慰道:“好了,好了,這不?是還有麼,再煮就是。”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雨,稀稀落落地灑在飄香的桂花樹上?。

林青瑜一家圍著?銅爐火鍋,四個?人吃出了十四個?人的熱鬨,而遠在通州碼頭上?,韓成慶卻帶著?人等在秋雨裡,分外淒涼。

韓閣老府上?的一名護衛從碼頭邊上?的小旅館裡租借十幾把油紙傘過來,挨著?散給馬車下淋著?雨的兄弟們。

散到最後,這名年歲看著?不?大?的護衛竟傻愣愣地沒給自個?留下一把,被飄飄灑灑的秋雨淋得像一個?沾了露水的青毛桃似的,看得韓成慶莫名火大?,伸手一把將他給拽到了馬車上?躲著?。

這護衛隻有十五六歲,姓曾,名長鬆,綽號二子,是韓成慶她媳婦娘家那頭拐彎抹角沾了一丁點親的侄子,那血緣都快淡得沒影兒了,因此曾長鬆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喊韓成慶舅舅,隻跟著?其他年輕的護衛一樣,套近乎似的稱其一聲?叔。

不?過即便隻沾了那一丁點親,論親疏關係總歸還是有些?不?一樣的,韓成慶對這傻小子倒是挺有耐心,也頗多照顧。

曾長鬆不?好意?進?到車廂裡去,隻縮在車廂門外的棚簷下,看著?坐在車廂門口?處,抱著?胳膊靠著?車壁的韓成慶,傻頭傻腦地笑得討好道:“成慶叔,您消消氣,回京敘職的官員不?少,家眷仆從一大?堆,這通州碼頭上?也變得擁擠起來,我好不?容易才搶到十二把油紙傘……”

韓成慶嗤笑一聲?,打斷道:“你腦子糊塗了,哪隻眼睛瞧見你叔我生氣了?!”

曾長鬆想說我兩隻眼睛都瞧見了,可他到底還沒傻到腦子冒煙,看得清人眉眼高低,及時?閉了嘴。

韓成慶麵上?不?顯,心裡卻憋悶得很,從韓家鎮到京城將近千裡的水路,這都走到儘頭了,才不?早不?晚地說身子不?適,連船都下不?得了,鬨得一乾人等就在碼頭上?乾耗著?,韓成慶心裡能高興才怪。

韓成慶可不?是一般的下人管事,真要論起來他可是韓首輔還沒出五服的族侄,韓令和的父親當年還要稱呼他一聲?堂兄呢,如今自然?也輪不?到於氏在他麵前擺譜。

韓成慶在心裡暗自猜測,於氏命仆婦下船來說“身子不?適暫時?無?法動?身”,這話?估計也就隻有兩分是真,另外八分則是在拿喬作態,就等著?少爺親自來接呢。

按理來說,寡母入京,少爺也確實應該來接,可這不?是事發突然?麼,少爺此時?還在文淵閣裡當差呢,哪裡能走得開,如今京察在即,就連首輔大?人這些?日子都不?好提前下衙了,其他人則更是謹小慎微。

在這緊要關頭,於氏卻不?打一聲?招呼就突然?入京,韓成慶總覺得這裡頭怕是要起波瀾,心裡隱隱有些?擔憂。

不?過人都在這兒了,再擔心也是枉然?。

韓成慶已經派人回府告知了情況,估計要不?了多久,少爺就應該親自過來接人了,到時?候不?管起什麼波瀾,有首輔大?人的大?手壓著?,估計也翻不?上?天去。

韓成慶剛琢磨個?明白通透,就瞧見有人撐著?傘正朝著?馬車走了過來,待走到近處一瞧,卻原來是王布政府上?的大?管事王全。

韓府和王府都在烏衣巷,前後挨著?就隔了條巷道,韓成慶跟王全也算是老熟人了。

韓成慶瞧見人後,也懶得從車廂裡出來淋雨,依舊坐在馬車上?,熟絡道:“這不?是王大?管事麼,怎麼也到這碼頭上?來了?”

王全笑了笑,同樣熟絡道:“韓老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京察在即,我家兩位大?人都得趕回來,算著?時?間,估計日落之前就能到通州碼頭。”

王全扭頭望了望韓家大?船,意?有所指道:“韓老哥,你這是在等誰呢?難不?成韓布政大?人已經到了?”

王全口?中的韓布政乃是韓首輔的親大?哥的長子的長孫,也就是韓首輔的侄孫,韓令坤。

韓首輔比自家兄長小了將近二十歲,他自個?的長孫韓令和同樣比自家兄長的長孫韓令坤小了將近二十歲,大?家大?族裡子嗣太多,這輩分有時?候真的是算得人頭疼。

韓成慶見王全有意?試探,便也裝作高深莫測道:“我家府上?的布政大?人要後日才到京城,可比不?得王老大?人手腳快呢。”

王全並未被敷衍過去,擺出不?套出點什麼就不?肯罷休的架勢,繼續問道:“既然?韓布政大?人後日才到,那韓老哥你淋著?雨這是在等誰呢?韓家大?船就泊在碼頭中間遲遲不?動?,這後邊的大?船就是再想靠岸,也沒地兒進?來呢。”

韓成慶聽了這話?明光閃了閃,笑道:“王老弟放心好了,這小船擋不?住,等你王家的大?船到了,我家府上?這大?船也就該繼續往上?遊走了,同樣也擋不?著?誰。”

王全聞言,含糊道:“那是,那是。”

見韓成慶滴水不?漏又滑不?留手,王全自知繞來繞去也問不?出什麼來,便隻能訕訕離開。

第60章

韓令和得了府裡小廝傳來的消息, 並?未立時請辭去碼頭,而是將手裡的案綜整理歸類好後,才提前半個時辰下衙。

至親母子, 久彆重逢時, 卻心思各異。

這世上絕大的多數的思念與關懷,基本上都是出?自於愛, 或是朋友之愛, 或是父母之愛, 或是伴侶之愛……

可?就是有那麼?些人,她對你明明無幾分愛意,可?那思念與關懷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深刻又濃烈。

於氏原本滿懷憤懣地斜靠在貴妃榻上,見?韓令和進?了客艙,立馬掙紮著坐了起來,麵上是深刻又濃烈的思念,拉著韓令和的手,無比關懷道:“我?兒瘦了, 上回回鄉探親,你匆匆來,又匆匆走, 母親都沒來得?及跟你好好道彆,我?們母子分離這麼?多年, 我?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掛心?, 總擔心?你吃不好,睡不好……”

於氏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淚珠一滴滴地往下落, 做足了慈母姿態。

韓令和麵色平靜,內心?卻早就麻木, 憑著過?往經驗,他敢斷定,自家親娘定然堅持不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該另入正題了。

果然,於氏自顧自演了一番後,便又苦笑道:“你舅舅這些年也日日都惦記著你呢,還私下裡悄悄給你備了不少好禮,說是要等你將來娶妻的時候親自給你,如今卻出?了些意外,怕是沒辦法再親自交到你手上了。”

至於是出?了什麼?意外,於氏沒說,隻等著韓令和來問。

韓令和卻隻當作沒聽見?,木頭樁子似的不吭聲。

於氏無法,壓下心?裡的埋怨,麵上露出?些許傷懷,隨後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又強顏歡笑道:“哦,對了,這是你兩個表妹,都是血脈親人,她們往後若是沒了父母依靠,怕是還得?要仰仗你這個表哥呢。”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於氏每一句關懷都暗藏心?機,每一個思念都話裡有話。

韓令和當然知道她在暗示什麼?,也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會心?冷,所以才會無比的厭煩!

韓令和並?不打算順著她的意思接話,隻淡淡道:“母親若是還有精力,不如早些隨兒子一起進?京吧,憑白滯留在通州碼頭,總歸是不太好。”

於氏喉頭哽了哽,心?裡是無比的失望,垂眸時眼底還悄悄劃過?了幾分埋怨,隻是再抬頭時,卻又都收斂了起來,頗為善解人意道:“母親身子雖還有些不適,但從通州到京城也不算多遠,勉強還能堅持得?住的。”

韓令和點頭,又說了一句“兒子在船下恭候”,便轉身出?了客艙。

於氏收起了她所謂的思念與傷懷,神色平靜,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艙門,喃喃自語道:“好個大旻首輔,真真是好本事啊,竟教得?我?兒毫無孝母之心?。”

原本立在於氏身側的妙齡女子,無比擔憂道:“姑母,表哥自來便瞧不上於家,如今父親還有救嗎?”

於氏毫無原則道:“我?就這麼?一個親弟弟,我?肯定會想法子救他的,再說他又沒犯什麼?大罪,不過?是給人提供了幾處消遣的地方罷了,一沒強押著那些人進?賭坊,二沒硬逼著他們賣兒賣女,都是他們自願的不是嗎?”

可?恨那紹興知府不過?是王家朋黨罷了,惹不起韓氏,竟拿於氏開刀。

什麼?誘人賭博,什麼?逼人賣兒賣女,什麼?害得?人跳河自殺,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哪樣跟自家弟弟有直接關係?

說白了,這不過?是朝廷上的派係爭鬥罷了,於家也隻是替韓氏擋了刀,憑白受其牽連而已?,他韓首輔休想獨善其身,他憑什麼?坐視不理,他憑什麼?不救自家弟弟,他必須得?救,那是於氏娘家唯一的血親啊!

於氏用毫無根基的底氣?,掩飾著自己內心?深處無限的惶恐,自我?感動,外加自我?欺騙,就這麼?滿心?算計地跟著兒子進?了京。

她一路上都在籌謀著,等會兒見?到了韓閣老,該如何哭訴,如何指責,如何乞求……,可?惜籌謀再多,最後都通通落空。

韓閣老壓根就沒打算見?她。

前院書房內,韓閣老見?孫兒進?屋,問都沒多問於氏一句,隻淡淡道:“於繼榮這些年借著韓家的名頭,在紹興、韓家鎮等地開設賭坊,放印子錢,礙著韓氏的麵子,竟無人敢管,他倒是越來越囂張起來,如今被人抓住了把柄,可?謂是死有餘辜。”

於繼榮的案子證據確鑿,引誘人賭博,設局讓其輸得?精光,再暗示要麼?斷手斷腳,要麼?賣兒賣女。

如今逼得?一賭徒的兩個女兒跳河身亡,賭坊裡的打手管事又被人收買,紛紛倒戈反咬其一口,於繼榮被紹興知府下了大獄,最後怕是不死也得?流放。

正值京察之際,於氏乃韓氏乃姻親,這罪名倒是來得?不早也不晚。

韓閣老手眼通天?,早就將背後黑手給查了清楚,那紹興知府乃隔壁王布政之同窗,看樣子,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