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1 / 1)

眼廂房門口的絕美小娘子,手腳頓時局促起來,紅著臉哼哧道:“嬸子,阿公,叫、叫我來幫忙運豬。”

林青瑜十分無語,幼時一起玩耍還不分男女來著,大約是什麼時候開始,村裡的少年們就都不再跟她一塊玩耍了呢?

林青鬆和邱豐年將野豬抬上獨輪車時,林青瑜終於想起來。

大概是她快滿八歲那年吧!

林青瑜那時候還在努力扮演未成年兒童,積極熱情地參與石橋村崽子們的各種遊戲活動。

十歲的邱豐年提議玩山匪搶新娘,扭扭捏捏地想讓林青瑜扮演新娘。

林青瑜不同意,她想要扮演山匪,拎著阿爹給她做的木頭的短劍,霸道囂張地獨自占領了一個山頭。

還十分不講遊戲規則地將武紅英、周杏兒等七八名小新娘,全搶了過來。

其它年歲不等的十來名皮小子攻上林青瑜的山頭,結果被她三兩下就通通撂趴在泥地上,領頭的邱豐年險些要哭出來。

有著成年人心智的林青瑜見此多少有些愧疚,便將四歲的胖仔林青鬆頭上插了朵粉桃花,硬塞給邱豐年當新娘作為補償。

邱豐年那時也如現在這般,紅著臉哼哧道:“鬆哥兒是男娃,不能當新娘。”

愛紅臉的黑皮少年從十三歲開始就跟著邱阿公跑船,肩背早已經練得十分厚實,臂膀上肌肉鼓鼓,推著兩百斤左右的野豬在碎石小道上走得穩穩當當。

韓秀蘭母女、姐弟三人跟在他身後。

一到河堤旁,就望見日頭下的淩波河上泊著一隻烏篷航船,邱阿公正等在那裡。

野豬被放在鋪了稻草的船板上,林青瑜和林青鬆姐弟跳上船去,韓秀蘭取了一小串銅板付了船資。

邱阿公撥前篙,邱豐年撥後篙,韓秀蘭吩咐姐弟倆“早去早回”的時候,爺孫倆已經點開了船。

竹竿在河堤石上一磕,航船就沿著河心順流而下,不需要使多大力氣搖櫓,便飛一般徑向韓家鎮前進了。

林青鬆跑去船尾處,跟邱豐年吹噓自己獵野豬時如何神勇,得了誇讚後,還假模假樣地自謙道:“也是運氣好,哈哈哈……”

笑完後,才心虛討好地衝他阿姐使眼色,希望她不要拆穿自己。

林青瑜懶得理會他,隻坐在艙門口處,聽著船頭潺潺的激水聲,望著兩岸碧綠的秧田蠶豆地,自顧自想著心事。

*

旻朝國祚至今百餘年,高祖權略善戰,太宗任賢用能,仁宗勤政愛民。

大約是祖上積累過豐,到了第四代孝宗皇帝時,便走向了奇怪的道路。

孝宗治國疏懶懈怠,貪花好色倒極為勤勉,甚至還為此專門設立了尋芳司,任命宦官佞臣在大江南北為其搜羅美貌少女。

孝宗四十而薨,死因極不光彩,乃夜禦九女腎衰而亡。

相較孝宗之荒%e6%b7%ab,其子英宗皇帝便是另外一種極端。

英宗自小不近女色,隻獨獨癡戀尚食局女官胡氏,並破例冊封其為貴妃,大力扶持提拔胡氏之父兄。

然而重情專一的英宗皇帝卻並不比他老子命長,三十六歲便亡於時疫不治。

英宗皇帝一生僅育有兩子,長子朱成憲乃貴妃胡氏所出,次子朱成宣乃英宗皇帝與胡氏吵嘴後,賭氣臨幸一宮婢所出,宮婢產後血崩而亡。

朱成憲十八歲登基,改年號為天順。

自幼被奉承著長大的天順帝汁源由扣摳群,以汙二二期無兒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來谘詢行事霸道專橫,對北狄使團中的聖女一見傾心,便強納其入宮。

天順三年,北狄大軍進犯幽州,北狄聖女自焚於關雎宮,朱成憲怒而禦駕親征,卻在桐梓關一役時遭北狄詐降,全軍覆滅不說,自己還被北狄人俘獲。

三代荒唐帝王,四十年頹廢無度,便是根基再是牢固,也禁不起這般禍禍。

旻朝之所以至此還未亡國,概因出了一位類似於明朝於謙、張居正之類的救世能臣。

此人姓韓名旭之,字東升,乃當今內閣首輔。

當年桐梓關慘敗後不足半月,北狄大軍便直逼京城,無數大臣勳貴提出遷都金陵,時任兵部尚書的韓旭之極力反對,要求堅守京師。

韓旭之親自披甲執銳,率領京師十萬殘部列陣於九門外,與北狄大軍大戰七日七夜,終等來各地勤王援軍。

天順五年初,北狄大軍敗退回草原,同年天順帝也被北狄人恭送回了京城。

現如今已是天順十八年,曾經屍橫遍野的京城九門外早已是鶯飛草長,行商旅客絡繹不絕,隻是城牆樓門上的斑駁血跡卻至今未能洗淨。

做了俘虜的天順帝大約也忘記了當年那段恥辱,如今正謀劃著立他與北狄聖女所生的兒子為皇太子,卻遭到韓旭之為首的一眾文武大臣極力反對。

京城眼瞅著又要風起雲湧。

這些事情與林青瑜的身世似乎並無直接乾係,卻又多少有些牽扯。

林青瑜是天順三年時出生的,認真說起來,她應該不叫穿越,大約隻能算是投胎時沒喝孟婆湯。

起初在母體裡的時候渾渾噩噩,直到出生時方才清明一些,模模糊糊聽見有人在哭訴:“夫人,大爺已經回不來了,您若是再不撐下去,姑娘豈不是剛出生便要沒了爹娘?”

被稱作夫人的女子隻虛弱地呢喃了一句“阿瑜”,便再也沒了聲息,四周頓時哭嚎一片。

林青瑜在哭嚎聲中昏睡過去,再醒來時身邊隻有一個話不多的奶娘。

剛出生的嬰兒聽力、視力都很差,手腳也軟綿綿,無法探查周遭環境,很難表達訴求心情,甚至不知時間流逝。

林青瑜隻記得自己吃完第八頓奶的時候,被那話不多的奶娘用手絹堵了嘴巴,裝在竹籃似的框框裡帶出了門。

拐賣人口?豪門陰私?

林青瑜沒工夫腦補許多,見奶娘扯了手絹,便準備大哭自救,卻聽見一中年男聲,語氣惶恐道:“趙麽麽跟秋月幾個丫頭都被處理了,屍體就扔在偏院的枯井裡,你趕緊料理了這崽子,咋們也趁機逃了吧!”

奶娘顫著嗓子道:“逃去哪裡?”

男子答道:“我有一遠房堂叔在寧波漕幫討生活,我們投奔他去。”

林青瑜不知道自己會被如何料理,隻嚇得趕緊轉哭為笑,期盼著奶娘能被自己天使般純淨的笑容感化,甚至還用了吃奶的力氣緊緊拽住她的袖口。

奶娘卻似乎並沒有被感化多少,將林青瑜扒個精光扔在了運河邊上。

林宏山當初剛與韓秀蘭成親兩年,運送一批貨物走運河入京,聽見林青瑜的哭聲,直接跳河遊了過來,將她小心翼翼地撿起。

當年北狄大軍破了桐梓關,半月不到就圍了京城。

林宏山滯留京城無法離開,隻能帶著小小的林青瑜投奔韓府。

林宏山被征召去城門口抗擊北狄賊寇,將林青瑜托付給了韓府表少爺的%e4%b9%b3娘照看。

韓府那表少爺當時大約有半歲左右,是個敦實好動的小胖子,經常將小小的林青瑜給欺負哭。

%e4%b9%b3娘不敢多說什麼,倒是韓府五、六歲大的大少爺教訓了那胖墩幾回,還將自己隨身帶著的翠玉鏤空玲瓏球給了林青瑜做補償。

林青瑜在韓府呆到三個月左右,北狄大軍才終於敗退出了順天府,林宏山也趁機帶著她回了紹興。

蔥玉般的食指輕輕勾著墨綠色繩結,林青瑜將掛在脖頸上的玲瓏球從衣領裡拉了出來。

玲瓏球玉質極好,在陽光下水汪汪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在指尖。

鴿子蛋般大下的玉球分為內外兩層,外殼鏤空,雕的是小兒戲蝶圖,蝴蝶與牡丹花活靈活現。

裡麵就隻一顆翠玉圓球,晶瑩可愛,輕晃一下,便骨碌碌直打轉。

這鏤雕手藝堪稱是鬼斧神工!

第4章

石橋村往淩波河下遊行船十裡地便到了韓家鎮。⊕思⊕兔⊕在⊕線⊕閱⊕讀⊕

三十年前此處還隻是個聚族而居的普通村莊,村裡大部份男丁都姓韓,如今卻是個經濟繁茂、文化興盛的富裕小鎮。

鎮子西邊開設有紗廠、布莊、織錦坊,光是織工護衛加起來便有近千人。

位於鎮子中心處的韓氏族學更算得上是古代精英貴族學府,莫說是在紹興府,便是在整個江浙地區,那也是排的上名號的。

芙蕖山韓家乃真正的世家大族,據說是西漢末年為躲避戰亂,從長安遷族至此。

家族起起落落幾百年,前後出了不少名士權臣,到了韓家嫡支三房長子韓旭之當上首輔的時候,整個家族更是顯赫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林青瑜阿娘也是韓家人,卻隻是旁得不能再旁的旁支。

不過即便隻是旁支,也同樣能得到家族庇護,普通鄉紳惡吏之流絕對是半點也不敢隨意欺辱的。

韓秀蘭乃家中獨女,父親有秀才功名,長到十六歲時嫁與父親同窗之子。

韓秀蘭十九歲時,父母意外雙雙離世,沒了雙親看顧,昔日慈善守禮的婆家也露出醜惡麵目來。

丈夫跟借住在偏院的孀居表妹苟且,婆母硬逼著韓秀蘭接納不算,還要將其抬成平妻。

旻朝自開國以來便沒有平妻的說法,這不僅僅是在打韓秀蘭的臉,也是在打韓家的臉。

韓秀蘭當即便回了韓家鎮,請宗族出頭,帶著嫁妝和離歸家。

隻和離卻還不算完,不肖韓家人開口,便有的是鑽營諂%e5%aa%9a之人出手。

到如今那前夫一家早已是一蹶不振,就連那借住的孀居表妹也跑去給彆人做妾了。

由此可見,背靠家族的人果然更有底氣一些,更何況還是如此顯赫的家族!

*

林宏山跟韓家算起來也頗有淵源。

他原本是紹興餘姚人,十五、六歲的時候所在漁村遭到倭寇屠戮,親人族人全都遇害,隻他命大活了下來。

為了報仇雪恨,半大的少年哭著求著要入南海水師營,最後被江浙總督收為親兵,而這位江浙總督便是韓旭之韓大人。

韓大人當年負責沿海抗倭事宜的時候也才三十多歲。

所以說救世能臣並不是誰都能當的!其一生榮耀,乃是由彪悍的功績鑄就而成!

林宏山在韓旭之身邊呆了五、六年,從小兵升到小旗,後來為韓大人擋刀不幸沒了左臂,無奈隻得退役。

因著韓大人的照拂,退役後的林宏山得以在韓家鎮上的紗廠裡當護衛統領。

每月有二十五兩銀錢,年節時候還發糧油布料,比鎮上生意最好的雜貨鋪還掙得多一些。

林宏山甚至還因此邂逅了韓秀蘭!

韓秀蘭當初和離的時候,那一抬抬家具嫁妝便是林宏山帶著紗廠護衛搬回來的。

阿爹每回惹了阿娘生氣的時候,阿娘都要罵他內裡藏奸。

據說,當初幫著阿娘去前夫家理論的幾位堂嬸本是打算勸和不勸離的,結果還沒開口說話呢,她阿爹就帶著護衛砸了人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