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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著他,“孟將軍,令尊身陷囹圄,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即便是一線希望,也要儘最大努力,不是麼?”他旋即轉首對肖蓓道:“你立刻與麥羽書信一封,我明日進宮給她帶去!”

孟葉還想再說什麼,肖蓓已然點頭允下,“爹爹放心,我這就去寫!”她看一眼孟葉,稍事揚了聲氣,仿佛要刻意說給孟葉聽一般:“皇上對羽兒曆來寬容,之前和承佑王那樣的糾葛都可以既往不咎,勸說個兩句自是不會有什麼‘勉為其難’之說。”

孟葉臉色微微蒼白,隻得沉默不言。

受人之托

麥羽拿到肖蓓手信時是隔日上午。彼時她正要去和政堂陪安森,剛走至曙涵宮廣場,便有一個小太監神神秘秘靠過來,將書信塞到她手上,隨後轉身就跑。

肖蓓的手信十分言簡意賅,直言孟萬裡生死一線,隻求救命,遠不敢奢望官複原職。

孟萬裡的事情,麥羽多少也聽說了。她本也極是不喜孟萬裡,甫一聽到還頗是幸災樂禍,除了有些擔心孟葉,還有剛與他成婚的肖蓓之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隻是以麥羽之見,孟萬裡縱然傲慢張狂,卻也沒有其他的把柄,且有那赫赫軍功傍身,功過相抵,怎也不至於死罪。

她小心將書信收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到了和政堂。剛要進去,便聽到裡頭傳出一個聲音道:“皇上,這兩日連審孟萬裡一案已有眉目,臣等草擬了一份專折,上書孟萬裡種種罪狀,請皇上過目。”

麥羽聽出那是刑部郭尚書的聲音,他近日往安森跟前跑得很是勤快,麥羽對他倒也不陌生了,不由止住腳步,便裝作無意候在門前,側耳聆聽。

安森隻隨意的翻著,口中問道:“都認了麼?”

郭尚書俯僂著道:“回皇上,此罪折上種種,孟萬裡已悉數供認不諱。”他猶豫片刻,又低聲道:“孟萬裡自知難逃一死,便托微臣轉稟皇上,求見皇上一麵。”

安森微微凝神,少頃搖頭歎道:“朕與他無話可說了。”

郭尚書沉思著道:“臣本也這樣想,最初亦是一口回絕。然而孟萬裡反複強調其舊功,更求皇上保全其家人。臣以為,孟萬裡畢竟戰功赫赫,威名舉國皆知,若隨意加以刑誅,臣恐……會有礙皇上寬仁之名哪。”

“保全家人……”安森沉%e5%90%9f片晌,搖頭道:“孟萬裡死罪難逃,至於株連家人與否,亦不是他一人說了算的。不見。”

郭尚書離開之後,麥羽這才進到和政堂裡,陪安森閱奏,處理公務。她有些心不在焉,悶坐在一旁默默啜著茶水,幾番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假裝無意的聊起孟萬裡之事。末了拐彎抹角的鋪墊許久,最後問了一句:“孟萬裡縱然囂張招搖,但真的就是死罪麼?”

安森即刻警覺,隻淡言道:“前朝之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要操心了。”

麥羽呐呐片刻,想了想又追問道:“我隻是想知道,孟萬裡……真的是非死不可了麼?”

安森微微蹙眉,“我記得你素來不喜孟萬裡,今日如何對此事這般上心?”他微一沉%e5%90%9f,“莫非是……受人之托麼?”

麥羽聽他如此說來,不覺微有不快,“我不過問上兩句,你卻要扯上什麼受人之托,實在不知你在暗示什麼?”

安森望住她須臾,握過她的手來,搖頭道:“羽兒,我不強求你承認。不過,我不得不提醒你,不管你認為何等%e4%ba%b2密友好之人,若是真心替你著想,便不會找你來遊說這等事。你我是夫妻,你可千萬彆受了他人的蠱惑。”

麥羽亦與他對視,半開玩笑道:“即便我不可沾染朝政之事,我也可以保留自己的想法,何必非得受人蠱惑。莫非,你還得治我一個腹誹之罪?”

安森歎了口氣,卻沒有應話。兩人遂一齊沉默下來,麥羽在旁邊坐了一會兒,亦覺得無趣,正好這時又有官員前來求見,麥羽便也得趁此機會,起身離開曙涵宮。

臨走前安森不安的緊攥住她右手,欲言又止的喚了一聲:“羽兒……”

麥羽回頭勉強笑了笑,“你忙吧。”

出了曙涵宮,麥羽卻也沒有立刻回自己的春華宮,隻悶悶不樂的帶著晴翠沿宮牆隨意逛著,偶爾有路過的大臣見著她,忙不迭的下跪、行禮,麥羽疲於應付,一時隻覺好生無聊。

這時晴翠忽然拍了下她的手臂,“小姐!快看那邊!”

麥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過去,竟是孟葉和肖蓓自遠處而來。孟葉著一身銀青色錦袍,肖蓓則是淡淡的藕色衣裙,兩人這般攜手並肩的緩緩走著,遠遠看去,倒真是一對璧人。

麥羽看了看兩人來的方向,即刻猜出應是剛從刑獄司出來。 兩人步履都有些沉沉,孟葉臉上更是凝重,原本的陽光和開朗的笑容早已蕩然無存。身邊的肖蓓一臉不安,隻邊走邊憂心的望著他。

麥羽忽然有些悲從中來,一時愣愣的,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兩人同時瞧見了麥羽,孟葉有些怔怔,動了動嘴%e5%94%87,似乎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也隻是輕輕點了下頭。

肖蓓眼底神色複雜,迅速掃了眼周圍,見四下無人,才一個箭步衝到麥羽麵前,語氣生硬的劈頭隻問:“信收到了麼?”

麥羽麵色尷尬,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收……收到了……”

肖蓓一把抓住她的手,逼問道:“那,如何?”

麥羽半耷著頭,有氣無力的歎了口氣,“對不起,我實在無能為力。”

肖蓓目光如利刃一般,那廂麥羽話音剛落她便立刻又追問道:“你到底有沒有對皇上提起此事?”

麥羽聽她口氣如此逼人,亦不覺蹙眉,抬眼望住她,亦是微微揚了聲氣:“當然提了!”

肖蓓不依不饒,連珠炮似的發問: “那他如何回答你?”

麥羽忍住心中不快,將手抽回來,沒好氣道:“他說我受人蠱惑,故是不予理睬。”

肖蓓死死盯住她,冷哼道:“當真如此麼?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好像對爹爹一直都深有成見,耿耿於懷,而如今爹爹遭難,你隻怕拍手稱快還來不及,如何會願意去給爹爹說情?”

麥羽剛才在安森那裡碰了個不硬不軟的釘子,這廂又遭如此冤枉,一時氣不打一處來。轉頭見孟葉在旁眉頭深結,沉默不語,旋即明白過來,知她是故意說話給孟葉聽,便越發有些怒不擇言,拉了臉道:“你既知如此,還給我寫什麼信!你是瘋了麼!”

肖蓓當即也火了,正要出言反擊,孟葉上前攔住她,搖頭道:“好了,這是宮裡。”他轉向麥羽,卻不去直視她,隻微微垂首道:“縱然子不言父過,然而爹爹過去種種,的確也實有得罪,我代他跟你道歉便是。”

麥羽一陣心酸,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孟葉並未等她說完,“我明白,我知道你為難……我們先回去了,你成日在皇上身邊,自己也小心些吧。”

肖蓓立刻附言道:“的確要小心,若是有一天他厭倦你了,你的下場,比我們還要慘!”

麥羽心頭倏然一寒,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卻也不欲再跟她爭辯,隻揚手道:“晴翠,我們走。”

麥羽轉身便要離開,肖蓓卻緊走兩步攔在她麵前,擋住她的去路。肖蓓身材本就十分高挑,幾乎高出麥羽半個頭來。這般居高臨下的姿態,便越發顯得咄咄逼人。她咬著一口銀牙,耐著性子道:“羽兒,皇上是你的夫君,你若開口求情,多少還是有希望的。”

麥羽苦澀一笑,茫然搖頭道:“後宮不得乾政,你不懂麼?”言畢抬頭看她一眼,道:“讓我過去。”

麥羽試著越過她往前走,肖蓓也不說話,隻橫豎將她去路攔住,不讓她離開。麥羽心頭愈加煩躁,一惱便伸手狠狠推她:“我叫你讓開!”

麥羽氣頭上這一掌推的極猛,肖蓓毫無防備,一個沒有站穩,竟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孟葉趕緊上前,彎下`身子去扶肖蓓,肖蓓順著孟葉的手勢慢慢站起身來,眼淚終於忍不住的奪眶而出,孟葉一邊輕聲安慰她,一邊小心的為她拭去眼淚,亦抬起頭看了呆站的麥羽一眼,眼裡有些許的失望和寒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麥羽被他倆看得有些心悸,卻也不願拉下臉來道歉。隻呆呆的步步退著,晴翠連忙上來扶她,悄聲道:“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麥羽茫然的點著頭,扶著晴翠的手失魂落魄的朝春華宮走去。一路跌跌撞撞地,恍惚間,昔日舊事一重重的漫上心頭來:

猶記得小時候,自己和肖蓓還是形影不離的異姓姐妹,連脾氣亦是如出一轍的倔犟,吵吵鬨鬨儼然是家常便飯。

甚至,吵完還不夠解氣的,惱羞成怒以致動手撕扯,也是常有。

隻是過不了多久,便又和好如初,鬨作一團。

簡單純粹的時光一去不複返,事到如今,她還是她,肖蓓也還是肖蓓。隻是自己的身份與他們的處境,已是如此尷尬的天差地彆,自己這一掌推下去,再也不是朋友間的小吵小鬨,而是——以勢欺人了。

物是人非,原來是這樣的傷感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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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森當日很晚才到春華宮,麥羽和衣坐在榻前等待,怔怔的望著他進來,直到他走到麵前才慌慌張張的起身抱住他。隔著衣衫感受他的溫熱心跳,卻滿心俱是說不出的酸楚,她側臉貼著他%e8%83%b8口,低低道:“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安森收攏雙臂,亦是緊緊擁住她,聲音含了幾分揶揄的笑意:“為什麼不來?”

麥羽並未立即回答他,隻一手玩弄著他緞袍上的金扣,片刻問道:“今天的事,你生氣了麼?”

安森漫不經心的撫著她一頭青絲,“不知你指的是什麼事?我已經忘記了。”

麥羽愕然抬首看他,他%e5%94%87畔微揚的淺笑溫柔如水,眼裡俱是令人釋然的包容與寬和。她遂也極力微笑,將頭深深埋入他懷裡,屏息感受此刻的寧靜和安定。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父母會老去,兒女會長大,幼時無話不說的舊友亦有太多的理由相忘於江湖。時間改變了許多,更疏遠了許多。惟一能抓住的,能相伴一生的,便是眼前的,自己的夫君。

麥羽強迫自己這般想著,不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君臣

十日之後,一道聖旨傳遍京城,稱孟萬裡罪不容赦,論律當斬。但念其功勳,特賜鳩酒,自儘以全名節。

孟萬裡本人得知這一消息,倒也顯得格外平靜,稱不會為其罪辯護,隻是,一定要見安森最後一麵。

安森思慮良久,終是同意。於是這日下午,便由刑部的侍衛們押著孟萬裡到了和政堂。這些日子以來,孟萬裡整個人已消瘦不少,加之大牢陰冷,讓本就年紀漸高的他%e8%85%bf腳越發不利索,連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