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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冰神色慌張奔進曙涵宮:“皇上,他們來了!”

“攻城不下隻好偷偷摸摸進來了麼?”

羅冰忐忑低頭:“是。正四處尋著皇上,微臣無能阻止,還請皇上降罪。”

安森負手立於一扇金鑲玉石雕龍屏風前,一襲淺金色長衫越發襯得他身姿如仙,稍頃,輕輕頜首道:“無妨,不也正是意料之中麼。一切尚在掌握,你等不要先亂了陣腳,他既然那麼想來見朕,便成全他好了。”

羅冰難掩憂慮:“雖然事先也有過計劃,但微臣從未想過會真正至此這一步,畢竟……這是萬不得已的背水之戰啊!”

安森淡淡勾%e5%94%87,“既是事先計劃過,又何來從未想過一說,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有絲毫的慌亂。”安森側首看了眼羅冰,點頭和言道:“朕心中有數,你且下去吧,餘下的,朕自會應付。”

羅冰垂首默然,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悲愴,又抬頭怔怔看著安森:“皇上……”

“成何體統!”安森閉目打斷他,“該來的總會來的。”

逆軍兩副將遍尋皇宮,返來向為首的將領稟道:“太師,到處都找不到狗皇帝。”

為首的將領掀開頭盔,露出滄桑的麵容和鬢邊的銀發,陰冷一笑:“我知道他在哪裡。”

曙涵宮之南有一處露天方正大殿,名曰曙天殿,占地寬闊卻地勢隱蔽,雖是建在皇宮之中,然而卻令進入之人有恍如身在世外之感。曙天殿正中一座鎏金寶頂的圓形建築,即為泰祀殿,殿裡麵供奉著東曙國曆代皇帝的牌位。曙天殿一直為東曙國皇帝行祭天祀地典禮之所,亦是非請不得進入的禁地。

此刻空曠的曙天殿內夜色蒼茫,殘月空庭,唯有安森正背對著大門靜靜立於泰祀殿圍垣前,頎長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優雅筆挺,腰間一柄銀色長劍深埋在劍鞘中,有瑩潤卻鋒芒不露的光澤隱隱透出。安森微微仰頭,有些出神的遙望殿內,隻覺那些擺放得整齊劃一的祖先牌位,在他的視線中已有些若隱若現的恍惚而飄渺。

身後的跫然足音由遠及近,安森並未回頭,儘管十年來他一直為這一刻困心焦慮,然而時至今日,或是那種即將解%e8%84%b1的興奮,讓他發自心底的,竟無端生出些許期待來。

來者一身銀色的戎裝,紅顏白須,目光如炬,聲如洪鐘,卻隱隱帶著些遲暮的渾濁:“三皇子,我們終於又見麵了。”

安森緩緩轉過身來,傲然挺立的身影在隱澀月光下有著不怒自威的震懾感,眼前之人出現得乍然,卻絲毫未令他感到意外,他冷冷的打量了來者隻一霎,遂道:“佐太師十年不見,還真是彆來無恙。朕可是等你很久了。”

來人喚作佐遠山,是先帝時代作為太師輔弼國君之人,先帝去世之後便遁逃他鄉,迄今已有十年之久。

佐遠山冷笑道:“老夫如今重回故土,看著一切都還一如從前,甚是安慰。卻不知三皇子這十年,過得可心安理得?”

安森不置可否,隻淺淺一笑,“朕尚且重你資曆,尊你一聲‘太師’,你卻不把朕放在眼裡,左一句三皇子右一句三皇子。朕是當今的皇上,早就不是什麼三皇子了。”

佐遠山隨即斂了色,陰沉笑道:“三皇子這個身份,讓你很難堪麼?再說你這皇上如何得來你自己心知肚明,你今日躲來這裡,莫非是自此而始,亦要自此而終的意思麼?”

安森冷冷瞥他一眼:“看來此地的意義你我各有解讀,自是不必多言了。便言歸正傳罷,太師如今到處扮演忠烈之士,朕已經忍了很久了!”

佐遠山咬一咬牙,冷笑道:“言歸正傳?三皇子是害怕老夫說起這些麼?這機關算儘得來的皇帝之位是否如旁人看著那般風光得意,三皇子想必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佐遠山突然放低了聲音,邪笑嘲道:“老夫聽聞你一直孤家寡人,想必你這十年也過的不好吧。”

安森不以為然道:“朕今日既然能在這裡見你,便無謂你說什麼。朕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好不好也無所謂了,再說,一會兒從這裡走出去,便也就好了。所幸朕還年輕,經得起等,縱然熬這十年,對朕來說也不過就當磨礪和成長罷了。”安森話鋒一轉,譏嘲笑道:“而太師你,卻老了。”

佐遠山麵上轉瞬即逝的閃過一絲難堪,卻也不甘示弱:“三皇子好大的口氣,怎知從這裡走出去的不是老夫而是你?”

安森眉頭微微一揚:“你放心,朕一定讓你心服口服。”

佐遠山冷笑兩聲,“是麼?若是這般勝券在握,如何還一直派人監視了五皇子這麼些年,真是用心良苦哪,可老夫卻壓根沒讓五皇子參與進來,也算辛苦你白忙活了。”

安森聞言不由微笑:“朕不過未雨綢繆,以防萬一罷了,說來,太師的護子之心還真是讓人感動呢!”

聽他刻意咬住“護子”二字,佐遠山不由臉色陡變,“你……你說什麼!”

安森漫不經心的笑笑,“朕隨口說說,太師可彆就當真了,是不是又如何呢,反正也是個無用的人。”

佐遠山臉色有些難看,不覺攥緊了拳頭,手指骨節間哢哢聲不斷,一時竟咬著牙說不出話來。

安森瞧著他慍色顯露,知是已被激怒,遂莞爾道:“太師遠道而來,不會是隻想和朕在這裡聊天敘舊吧?”

佐遠山滿目皆是帶著殺機的恨意,驟然爆發道:“你這個殺父篡位的妖孽!當年老夫一時心軟放過你,讓你做了十年的皇帝,如今你還有臉站在老夫麵前振振有辭,老夫今日若不取你性命,實是愧對先帝諸位皇%e4%ba%b2!”

安森右手握上腰間佩劍,劍柄上鴿蛋般大小的藍寶石在他的指縫間若隱若現。麵對佐遠山的憤怒指責,他反是輕笑,“如此說來,太師今日亦是來一雪前恥的麼?太師一世威名,卻在十年前被朕打跑,如今也隻能說些這樣的話來挽回顏麵,真是聞者心酸哪。”

佐遠山眼神滯了一霎,卻又冷哼一聲:“當年你瞞著所有人私習了禁忌邪術,雖是僥幸勝了,卻也不光不彩。你的武藝原是老夫負責j□j,不想竟教出這等詭詐妖邪來!”他突然一笑,挑釁道:“如今看來,先皇後當年還真是沒有冤枉你,妖孽就是妖孽,禍國又殃民!”

安森也不生氣,隻微笑道:“這些口%e8%88%8c之爭,換作從前,朕或許還介懷幾分;然而事到如今,朕已渾不在意了。朕隻知勝者為正,敗者為邪。這成王敗寇的道理,佐太師活到這把年紀,還不明白麼?”

佐遠山猝然拔劍,冷聲道:“是了,老夫原本是不齒的,然而這麼多年來,倒也想明白了,為了複仇,沒有什麼是不能的。”他目光微微沉重,語氣卻淩厲了幾分:“武藝是老夫的看家本領,老夫從來引以為傲,如今便要你看一看,同樣是禁術,是老夫這先帝%e4%ba%b2封的國師更勝一籌呢,還是你這妖孽會占上風!”

安森也不予辯解,隻手在腰際一抹,但見一道寒光閃現,瞬間亦是拔劍在手:“廢話少說!一試便知!”

曙天殿廣闊的大理石前庭上空,飄忽不定的身影,與淩厲如閃電般的劍光幾乎渾然不分,猶如白龍呼嘯騰空般挾風裹雨,追形逐影,光若仿佛。

翻天兮驚飛鳥,滾地兮不染塵,一撒通身皆是手,隻見劍光不見人。

高手過招,飛沙走石,氣勢詭譎。

數招之後,佐遠山體力漸有不支,喘著粗氣連連後退,隻勉強招架,一個恍惚間,便見銀色劍光晃至眼前,隻覺%e8%83%b8口一痛,低頭才發現殷紅鮮血滲透衣衫,佐遠山慌忙舉劍還擊,然而隻一瞬間,隨著“叮”一聲響,佐遠山手中長劍已被震落在地。

安森衝他揚一揚劍,輕蔑嘲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太師年事已高,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還是少碰為妙。”

佐遠山屈%e8%85%bf半蹲在地麵,抬頭仰望眼前一臉冷冽殺意的安森,仍是有些難以置信,不甘道:“妖孽……你……如何會到了這等境界?”→思→兔→在→線→閱→讀→

安森麵含了深藏若虛的微笑,居高臨下的以劍鋒指向他:“為了你的十年之約,朕可是很有誠意的在準備,”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銀光奪目的長劍,冷然道:“朕現在——便要送你上路,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佐遠山雖處下風,卻也毫無懼色,反是直視著安森咄咄逼人的劍鋒,掙紮著站起身來,陰冷勾起%e5%94%87角:“可是三皇子啊,你也彆得意得這樣早,你今日未必就能殺得了我!”

“事到如今,太師還講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了。”安森輕慢搖頭,說話間,手中長劍已經逼近佐遠山的喉嚨,沉聲道:“罷了,既是沒有什麼要說的,那便永彆了。等到了地下,再向先皇一表你那自詡的忠心吧,但願先皇不會知道你的所作所為。”

佐遠山毫不畏懼,反是放聲大笑,半晌,才收住笑意,挑釁般直麵安森,“三皇子,老夫殫精竭慮籌謀多年的此行,怎會以草草送死來了結?”

安森見他這般張狂,不由皺眉,“太師此刻若還想玩花招的話,是不是已經太晚了?”

佐遠山慢慢抹著%e5%94%87邊的鮮血,突然冷笑道:“說來三皇子這些日子,朝宮外跑得很勤呢。”

安森手中緊逼佐遠山脖頸的長劍驟然一顫,好一會兒才道:“你想說什麼?”

這下意識的反應被佐遠山看在眼裡,他越發笑得上不來氣:“老夫本來隻是好奇,宮外到底是什麼有這般吸引力讓你隔三差五的就往外頭跑,便稍微留意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發現了些秘密。”

安森脊背一陣陣發冷,幾乎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勉強維持了表麵的不動聲色。

佐遠山見他說不出話來,繼續狂笑道:“三皇子,你把你的女人保護得很好呢。”

安森晦澀斂神,冷眼睨著他:“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佐遠山冷笑一聲:“你不承認也沒關係,老夫今日便同你賭上一把。坦白告訴你,老夫已派人在你常去的麥府周遭布下了埋伏,隻要你今日活著從這裡走出去,我們的人便立刻血洗麥府,你絕對不要妄想還來得及去救他們!”

安森隻覺五臟六腑都好似被冷風過境一般,心頭被從未有過的恐懼寒意席卷得猛烈收縮,他臉色瞬間蒼白,連帶了指尖都冰冷哆嗦起來,半晌才機械的反問了一句:“你……你說什麼?”

佐遠山瞧著安森方寸漸亂,便放心大膽的撥了撥他的劍鋒,挑唆道:“你若是不信,便儘管將這一劍刺下去,如此,那些埋伏在周圍的人,便會立刻衝進去,麥府上下,將不會留下一個活口。當然,首當其衝的便是你的女人,還有你那剛滿周歲的兒子!”

安森雙手抖得厲害,卻也恨恨的將劍抵上:“老賊!死到臨頭還嘴硬!”

佐遠山毫不畏懼,反而仰頭往前迎了些許,任由脖頸皮肉在鋒利劍刃下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