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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去看葉孤城的表情,語氣裡帶著幾分試探和顯而易見的心虛討好:

“城主,你……生氣了啊?”

葉孤城沒有看她,依然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葉丹歌訕笑一聲,側過頭直直地看著他,眼底滿是誠懇:“我真的不是有意輕……”

那個“薄”字還沒有出口,已然是被葉孤城冷冷打斷:

“我沒有生氣,不必再提。”

“沒生氣你黑著一張臉做什麼,我又沒瞎……”葉丹歌很是不滿地鼓起了腮幫子,卻又明知道這件事上是自己有錯在先,不敢頂嘴多言,隻是低了頭小聲嘀咕著,說到一半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抬頭,“城主,我……”

“我已說過,”葉孤城的聲音更冷了,“不必再提。”

“不,這一回不是輕……咳,”葉丹歌急急地解釋著,滿臉的認真,“我是想說,城主……我們走錯方向了,大慈寺在另一邊。”

話音剛落,葉丹歌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好像被埋進了雪堆裡,冷得連皮膚好像都戰栗了起來一樣,心知葉孤城這次大概是真的動怒了,趕緊低了頭,忙不迭地給自己辯解以證清白:

“誰讓你問也不問我,自己就一個人先走了?方才我本是一開始就要說的,隻是見你似乎心情不太愉快,哪裡還敢說……事出突然,我也預料不到啊……”

少女說著說著,聲音裡竟是漸漸透出了些委屈來——葉孤城低頭,入目就是她的頭頂,她的頭發很多,即便是分成了兩股馬尾,也還是長而濃密,隨著她的動作在身側輕輕地晃著。葉丹歌的嗓音總是帶著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此時此刻帶上了幾分委屈,便聽得人好像連心也軟了下來……

葉孤城的臉色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心頭不知為什麼忽然湧起了幾分淡淡的無奈,腳下微頓,旋即卻是轉過身來,向著正確的方向走去,和葉丹歌擦肩而過時見她仍舊還低著頭站在原地,鬼使神差地伸了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卻是一觸即離,隻淡淡地道了一聲:

“走吧。”

葉丹歌愣了愣,有些錯愕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又看著葉孤城越走越遠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都回不過神來——一直到葉孤城像是終於發現了她還在原地,忽然間停下了步子,轉過身來,就這麼站在那裡,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黃衣的少女定定地看著他,和他對視的視線漸漸地從錯愕和茫然轉成了平靜坦然,片刻後忽然間歪了歪頭輕笑了一聲,小跑著追了上去。

……

臨近年關,大慈寺的香火依然很是旺盛,進出的香客並不比平日裡少多少,大雄寶殿裡跪滿了進香或是還願的人們……葉丹歌進了大殿,並沒有上香,隻是微微躬身,斂衽向佛像行了一禮,而後取了張銀票添了些香油錢,擺擺手拒絕了寺僧的記錄,輕輕扯了扯葉孤城的衣袖。

葉孤城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沉默地跟著她繞過大殿走上了一條小徑,不多時便已走到了路的儘頭。

這裡是……廚房?葉孤城看了眼眼前正嫋嫋升起的炊煙,破天荒地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葉丹歌卻是早就已經熟門熟路地進了廚房,笑盈盈地和幾個做飯的寺僧打了招呼,也不知是說了些什麼,幾人齊齊笑了起來,葉丹歌卻是邊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回過頭來衝葉孤城招手:

“城主,時至中午,我們先吃了午飯可好?”

葉孤城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卻到底還是也跟著走了過去。

寺院的齋菜雖然簡陋,味道卻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好,葉孤城和葉丹歌相對而坐,看著對麵那個吃得連眼睛都彎了起來的少女,忽然覺得大概知道了她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裡取水的原因——除了寺內有一口好泉之外,是不是也和齋菜做得好%e8%84%b1不了關係?

“大慈寺的齋菜在整個杭州城都頗有名,城主可還滿意?”終於吃飽了的葉丹歌放下碗,擦了擦嘴,而後揉了揉自己已經被裝滿了的肚子,滿臉的心滿意足,頓了頓後,卻又立時帶上了幾分向往和好奇,“聽聞苦瓜大師的素齋也是一絕,隻可惜苦瓜大師脾氣古怪,輕易不肯下廚……”

少女說著,微微皺起了眉,臉上滿是苦惱和遺憾。

葉孤城看了她一眼,眼底隱隱閃過幾分笑意,卻是沒有接話,放下碗站起身來,抬腳就往外走:“你去何處取水?”

“在後山,”葉丹歌搖了搖頭甩開心頭的遺憾,笑著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城主請隨我來。”

……

大慈寺的後山很僻靜,帶著佛門境地特有的肅穆和靜謐。昨日下的雪還未曾全部消融,讓整個山頭看起來都是一片銀裝素裹,連溫度也好像是比寺內低了不少。葉丹歌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帶著葉孤城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一處泉眼,水質清澈得能將底下的石子一覽無餘,即便是這麼冷的天氣,也依然沒有半分凍結的趨勢。

泉邊卻是坐著一個老和尚,眉須皆白,看起來大約已有七八十歲了,正獨自一人坐在一旁的蒲團上,煮水煎茶——用的水,大概就是這泉中之水。

葉丹歌雙手合十,微微躬身,臉上的笑意裡透著明顯的尊敬:“緣空大師。”

“葉施主,”老和尚神色和善地笑著點了點頭,在見到葉丹歌手裡的木桶時卻是微微一頓,“施主此來,仍是為了取水鑄劍?”

“是,”葉丹歌點頭,臉上微有些歉意,“打擾大師了。”

“無妨,施主本是雅客,何談打擾?”緣空笑著搖了搖頭,頓了頓後,卻是忽然歎了口氣,“這泉乃是天地之物,並非老衲私有,我本無權置喙,然而……劍畢竟是凶器,世間眾生已苦,又何必再添殺孽?”

第13章 不悔

第十三章

不悔

葉丹歌微微一愣,卻隨即就無聲地笑了起來,從容地再一次躬身行了一禮,不緊不慢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有情皆苦,蓋因無明①,世間殺伐皆在人心,並不因刀劍的多少而增減。家師曾言,劍無不同,隻因禦其之人不同而異,用劍之人當知非劍禦人,而是人禦劍,為善為惡,皆在人心。大師慈悲,丹歌卻不過一介俗人,愛劍成癡,所以鑄劍;欲回護想回護之人,所以執劍——以殺止殺,雖不知對錯,但求於心無愧。若有人持我所鑄之劍行不義之事,我亦絕不會袖手旁觀。”

“我劍下亡魂無數,夜半無人之時也曾捫心自問,然——”葉丹歌說到這裡,頓了頓,臉上的笑意越發平靜,一臉坦然地和緣空對視,而後緩緩道,“自問平生未嘗錯殺一人,他日若因殺業纏身,生前不得善終、死後墮入地獄,我亦無愧無悔,絕無怨懟。”

當年長安城下的一場戰亂,她殺了多少人,自己也早已記不清了。那些叛軍都該死嗎?她不知道,他們也是和她一樣的生命,他們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他們也隻是聽命行事……但她必須殺他們,半點猶豫和手軟都不能有——若是不殺他們,大唐江山頃刻間就會傾頹、城內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也許再也看不到第二日的黎明……

她不悔,也無愧。

葉孤城正站在葉丹歌的身側,垂眸側過頭,入目就是她的側臉——五官精致,眉目秀美,顧盼間卻帶著一種女子身上少見的英氣,目光清亮從容,眼底滿是坦然和堅定,說完後,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麵的老和尚,沒有半分不安和忐忑。她今日分明沒有帶劍,但不知為何,他竟好像從她身上感覺到了一絲凜然的劍意,莫名地有些移不開目光。

葉孤城的眼神暗了暗,卻是索性就這麼看著她,淡漠的目光中卻是隱隱透出了幾分意外和欣賞——好一個無悔無愧,絕無怨懟。

老和尚似乎是沒有想到葉丹歌會這樣回答,當下就是一怔,旋即卻終於是回過神來,捋著胡子一邊笑,一邊伸手指向泉水,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如此,倒是我看不破了。施主雖是女子,%e8%83%b8中一腔浩然之氣卻實在令人心生敬佩,老衲先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葉施主,請。”

……

“自問平生未嘗錯殺一人,他日若因殺業纏身,生前不得善終、死後墮入地獄,我亦無愧無悔,絕無怨懟。”杏黃衣衫的少女聲音軟糯,目光灼灼,滿是從容和坦然,周身竟似是隱隱放出一種光華來,令人目眩,卻半刻也移不開眼睛。

葉孤城就這麼神色淡淡地看著她,看她雙手合十,向著老和尚再次躬身行了一禮,道了一聲“大師謬讚”,看著她拎著木桶轉過身去,裝了滿滿一桶清泉,再看著她提著水走回自己身邊,仰起頭笑著看自己:“城主,諸事已畢,我們回家可好?”

葉孤城點了點頭,和她一起往回走,仍舊上了來時的那艘畫舫。葉丹歌抱著早晨未曾吃完的那半盒糕點,才吃了幾口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放下盒子,不知從船上的哪裡找出了一套茶具來——臨走時緣空送了些大慈寺自製的茶葉,葉丹歌點了爐火煮了泉水,不緊不慢地將茶葉投進了杯中……

葉丹歌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遞給了葉孤城,自己捧著另一杯低頭喝了一口,很快就勾了嘴角,而後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再喝一口茶——這一回,卻是連眼睛都完成了月牙,幾乎要看不見了,滿臉的都是愉悅和心滿意足。

就著茶三兩口吃掉了手裡的糕點,葉丹歌難得有些不顧形象地%e8%88%94了%e8%88%94手指,而後又從盒子裡拿了一塊,正要吃,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頓了頓,仰頭看向葉孤城:

“城主,這糕點與茶相配,倒是彆有一番滋味,城主雖不喜糕點,又何妨一嘗?”

她的神色很是不舍,但卻又極為誠懇坦然,大約是心中雖有些不舍,但味道確實不錯,便希望也讓他嘗一嘗——她生性大方慷慨,得遇美食自然也希望與友人同享……葉孤城看了笑%e5%90%9f%e5%90%9f的少女一眼,頓了頓,忽然間低下了頭,鬼使神差地就著她的手咬了那塊糕點一口……

葉孤城猛地睜了眼,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微有些失神,卻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撐著身下的床坐起身來,微微皺了皺眉——剛才那個夢……到回程時的烹茶為止都是今日確實發生過的事,葉丹歌也確實給他遞糕點了,但他還是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