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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246 字 3個月前

,時常見有人從麵包車裡往下卸舞台服裝、布景、攝像器材。

孟小京遠遠一眼瞄見,指間煙蒂掉落。

他迅速起身,攤子也不管了,橫穿大馬路飛奔過去,搶在人群中間,“叔叔我來我來”!他幫人卸貨,搬進劇場後台,用肩膀扛大卷大卷的很重的帆布,搭舞台布景……

孟小京小夥子長得帥氣,嘴甜,願意對人低頭,而且肯吃苦。

孟小京隨後就扒開機會的源頭,開始在劇場裡跑小龍套。西影廠過來拍電影,挑選十七八歲適齡青年做群眾背景,孟小京淩晨裹著大衣站在劇團門口,排隊,等導演來隊伍裡扒拉挑人……從沒有一句台詞一露臉“啊”一聲立即掛掉滾出鏡頭的士兵甲叛徒乙,演到後來每個角色有三兩句詞,校園青蔥學子、喊口號的革命青年、或者飯店戴白帽的小跑堂的。

孟小北有一回不經意地問:“孟小京,你跑一天龍套大概多少錢?”

孟小京坐在床邊,對鏡子塗下巴上冒的一個痘痘:“……也沒多少錢,彆問。”

孟小北:“到底多少麼?”

孟小京說:“一天五塊錢吧,給一頓盒飯。”

……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內容比較多所以還是砍成兩章這樣顯得清晰些,這章先京京吧,下章寫小北。北北京京都默默較著勁兒走上獨立自強之路,兩個孩子都很不容易,兩人走的兩條路,非常不容易。

感謝蕭米路、長發亂飛(X3)、4194479、鳳梨、回憶裡的荒涼、煤礦小北、喵公主她媽、xiaodoudi以上萌物的地雷,謝謝!

第一桶金

第六十一章第一桶金

孟小北暑期也找到外活兒。他很快麵臨高三,原本是要專注學習,課餘在西安美院上培訓班,不接私活兒,然而這次找到他的是他們年級教務組長。

教務組長私下找小北談話,十分客套,還非要送他一對銥金筆,說她一個%e4%ba%b2戚是咱們西安某出版社負責少兒出版物業務的,看過你畫的東西,欣賞你才華,想請你畫一整套書,出版!

各單位搞活開放後都是為賺錢,各找發財的路子。

孟小北這一次腦袋學精明了。他在電話裡向對方說得清清楚楚,咱們這行都要簽合同的吧,你找我簽合同,畫一本算我多少錢?一手付酬,一手交畫。

對方說,小孟先生您想在哪見麵談?您挑選地方。

孟小北眼都沒眨,都是本地人,老鄉啊,要不然,就老劉家泡饃麼!

幾碗泡饃,一桌人圍坐,孟小北這回掰饃饃掰得手慢,一絲不苟,恨不得每一小粒饃都掰得均勻,一句一句反複琢磨追問。

出版商說,我們這套書出版,可是沒有從美國公司購買版權的。

孟小北略茫然,沒版權是怎麼個意思?

出版商解釋說,我們也想買版權,然而上麵宣傳口現在卡著美國的動漫和大眾娛樂文化作品輸入中國,審查特彆的嚴。變形金剛這回撞槍口了,被《人民日報》點名批了!審不過就是不給批,所以老子悄悄告訴你,咱們國內其實……根本就沒有美國正版過來的這一品牌玩具和圖書,都是南方進來的仿貨。我們這套書,用美國人的構架創意,新編故事內容,你的手繪,這行大家都是這麼做!

孟小北低頭想了很久,你們認為我畫得夠地道、夠資格出版?

出版商豪氣道,夠地道,全西安城我們用細麵篩子篩了一遍,你是畫這個畫最好的,勝過原版。

這種漫畫有市場啊,麵世一定會火!

一部大長篇的《汽車人銀河英雄傳》,孟小北自己編了三萬字腳本,計劃畫成五期。

一期先出六話,也就是六冊薄薄的本子,孟小北畫了整整一夏天。他倒也不怕耽誤暑期補習班的功課,白天上課,晚上畫稿子。他的成績水平自己最清楚,他的能力就不在應付考試。他再怎麼學,也趕不上年級裡那幾位所向披靡的學霸考霸。他頭腦裡充斥各種線條、點、麵、光線陰影、色塊、比例構圖,還有卡通造型,他就沒有長負責處理抽象邏輯數據的大腦左半球。他覺著自己好像就長的是“半個人”——高考為什麼不考素描速寫和水彩呢!

簽訂酬勞時,出版商給他出的買斷價,畫一本八十,六冊書,給你取個整,一共算五百塊錢。

孟小北腦子裡於無聲處爆出一朵燦爛的火花。火花在眼前緩緩綻開,噗的一聲,漫天星光璀璨……他一雙眼仁都射出興奮難耐的光芒,五百?!

孟小北先前算計過他的作品的“潛在市場定位”,認真考據過。

他當初是這麼算的:他們學校一千兩百名學生,如果有十分之一人買他的書,就是一百二十本。家門口遠近知道老子孟小北名氣的有那麼四五所學校,自己作品倘若最終能賣出五六百本,那就是他以前不敢想的成績。

孟小北這陣子忙得,沒工夫給他小爹回電話。

他平時功課書本練習冊全部堆在床上,他的書桌變成畫台,桌上鋪開十幾管裝有不同筆尖的鋼筆,還有墨水和白色修正水,尺規三角板膠帶美工刀。桌角和地上是一摞一摞的分鏡腳本、草稿紙原畫紙上線的圖紙……孟小京一進屋還踩一地衛生紙,鞋底也沾了一團紙,因為孟小北那半間屋地上扔的全是沾染黑色鋼筆水的衛生紙和舊毛巾!進入工作狀態專注而瘋狂,腦子裡就沒有彆的事。

孟小北背身跟他弟說了一句,“我今晚畫完第三冊,可能要熬夜,你先睡,我留個小燈。”

孟小京換上一條利落時髦的九分褲,新T恤,打開大衣櫃門,一聲不響地照鏡子,貼近了端詳自己眉毛眼睛,可能是看雙眼皮是不是又在炯炯地冒油。

孟小京說:“哦……我……晚上出去一下,可能晚回來,你畫你的。”

孟小京下樓,孟小北舉著兩根鋼筆都沒來得及放下迅速大步邁到窗口,伸脖子特彆八卦地瞄了一眼。他瞅見一輛黑色轎車從他們大院樓下啟動,緩緩開出大門。

他聽說孟小京那時就認識了他們電視台某領導的閨女,兩人約會呢。那女孩很漂亮,穿緊身連衣裙、高跟鞋,拎個翠綠色手包。

……

晚上CALL機在桌上bi-bi-bi,孟小北手裡兩隻鋼筆輪換著用,肘戴套袖,燈下聚精會神,雙眼眯細。他食指中指硬繭通紅,用衛生紙吸掉筆尖多餘的墨水,手掌肚利落地把呼機摁掉了。

眼睛熬紅了。

本來倆眼就不大,熬成一雙腫眼泡,愈發顯眼小了!

每天的電話粥後來變成每周末打一次。

少棠五月份去了趟內蒙,八月又北上沈陽,去沈陽一家汽車製造廠談訂單。八十年代市場經濟一股誘人的春風,吹醒的不僅是地方政府和有活躍思想的個體老板,還有軍隊。各地方的部隊都開始自辦工廠企業,大到軍區,小到他們武警一個總隊,到處都在一窩蜂搞活經商創收,彌補軍費削減造成的內部損失。少棠他們武警後勤部在京也有軍方投資的賓館、餐飲集團,在建國門蓋起辦公大樓,坐地收租,還有幾處代理轎車吉普車的門市部,誰拉關係誰劃拉錢。

少棠出差還惦記給孟小北打電話,告訴孟小北東北的夏天挺涼快,晚上在街邊吃飯,喝啤酒,是一種享受,下次帶寶貝兒過來喝啤酒。

孟小北說:“乾爹你現在像半個商人了!”

少棠說:“人人現在都是商人的心,但未必有做商人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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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棠在電話裡半開玩笑:“小子你放心,安心地考試,大膽地闖蕩,不成還有我在後邊兒幫你接著,給你兜底……大學不錄取你,我錄你!彆有壓力,明白嗎。”

孟小北:“……哦,好吧。”

孟小北隻要在電話裡聽到他小爹低沉略性感的嗓音,腦內迅速浮出對方一張溫存笑臉。

少棠也在奔大房子,不然風裡來雨裡去為什麼而奔波?有些話嘴上不會說,他不想讓孟小北下一次回家時,喏大一個北京城兩人找不到一張床能睡在一起。

相隔兩地的伴侶就是這樣,有時難以琢磨構想發生在對方身上千絲萬縷的變化,時間長了,雙方好像沒什麼話可說。以前不在一起時還寫信,如今也不寫信,拿起電話竟然冷場,聽筒裡彌漫出令人心口疼痛的想念。

冷場並非不惦念,反而是雙方都忙,有時刻意不去想對方。想起來就難免感到寂寞和渴望,於是儘量不想。

少棠這幾天呼了好幾回,三四條留言向大寶貝兒彙報出差行程,快要離開賓館,孟小北才約好接少棠的長途。

電話那一頭的少棠,聽起來有一股子路途風塵中奔走滾打出的滄桑味道,有香煙燎出的人間煙火氣息,更有強烈壓抑的情緒。少棠聲音低沉沙啞:“北北。”

孟小北說:“大寶——寶!”

少棠話音裡有火:“怎麼了你?為什麼不等我電話?”

孟小北皺眉頭解釋:“這幾天確實忙麼,趕稿子,周末交畫,畫完最後一冊這個暑期的活兒就完成了!”

少棠:“說好了你放假我過去看你,你再也沒跟我提過這茬了吧?”

孟小北:“正要提來著,最近畫畫兒,等我交稿了你馬上過來!”

少棠沒道理地噴了一句:“畫畫兒呢……畫畫重要還是我重要?!”

孟小北狠命胡嚕聽筒,想象那是少棠的頭,樂道:“少棠——小爹——你永遠都最重要,彆跟我酸!”

老男人也會撒嬌,而且脾氣更大,少棠哼了一句:“你在外麵野得差不多可以了,你還是我的人麼?”

孟小北表情收斂,嚴肅地說:“是你的人,我那個什麼的處男身給你留十七年了。”

少棠愈發不放心,是因為有一天孟小北終究快要翅膀硬了%e8%84%b1離他的庇蔭,他自私到甚至不希望他的小北長大、離巢。

孟小北自豪地說:“乾爹,我現在就是個小個體戶,我自己就是老板,我對出版商賣畫掙錢。”

少棠擰眉:“你這麼急掙錢,你打算乾什麼、找誰去?”

孟小北說:“我哪也不去,我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