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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320 字 3個月前

孟小北坐床沿,距離屏幕隻有一尺遠,動情而專注。他看完一集電視劇,隨手就將劇中人服飾造型、頭飾畫出草圖,再添加枝枝葉葉,給寶哥哥林妹妹設計幾套貴氣賀歲冬衣,把鳳姐畫成眼角顧盼風流卡通版本,靈感隨鋼筆筆尖遊走。

少棠就坐身後,一手搭孟小北肩上,輕捏脖窩,靜靜地看。

少棠或許也是從那一年起,逐漸起了活絡心思。自己常年部隊,即便京多年,接觸圈子仍然太窄,社會上人脈不夠,幫不到他兒子多少,甚至比不得像祁亮爸爸那一類個體生意人。再聯想到與孟小北感情上未來,優越身份甚至可能成為一道障礙,就是隨時引出事端導火索。單純熱血理想與現實前途相角力,讓他盤桓思慮多日,很難決斷。

……

二廠家屬宿舍區一大片紅磚樓,家家戶戶窗上塗染一片白色霧氣,映出朦朦朧朧暖黃色光芒,窗內傳出鬥酒歡鬨聲。

朝陽公園附近大街一側,道邊乾枯樹木枝頭掛起紅色燈籠,點著一串稀稀疏疏彩燈,遊戲廳內燈火通明。

祁亮櫃台一氣兒買了四盒桃汁,一個義利維生素麵包,又換了一褲兜幣。他準備遊戲廳徹夜鏖戰,這就是他“年夜飯”。他坐軟椅裡,頭往後仰著,熟練地拉動操作杆,按開火鍵,嘴裡念念有詞,嘟嘟嘟,嘟嘟嘟嘟,咚!……全滅。

身後突然有個溫暖手掌拍拍他肩,他猛一回頭,略微詫異:“……蕭老師?”

蕭老師神情也很詫異:“祁亮同學,你怎麼這裡?”

祁亮微微挑眉,淡淡哼道:“我怎麼不能這裡。”

蕭逸說:“今兒是年三十晚上啊,你怎麼沒有回家呢?”

祁亮頭已經扭回來,凝視屏幕,手裡操縱杆不停,直接用對方口氣反問:“蕭老師,您怎麼也沒有回家呢?”

蕭逸:“……”

蕭逸穿一身灰色呢子長大衣,戴黑框眼鏡,圍一條羊毛圍巾,又因為室內暖氣太盛,鏡片立刻漬上一層哈氣,被迫把眼鏡摘下,眯起眼,拽過圍巾胡亂擦淨。祁亮看這人就忒麼想樂,電視劇裡標準“五四”青年打扮,又秀氣又黏糊男人,可惜就是歲數偏大了!

兩人都是有家不願歸人,都怕年夜獨身待一棟空房子裡,天上煙花都隨心情寂寞凋落。

蕭老師也不言語,默默坐到祁亮身邊空座,呆看。祁亮斜眼瞄這人幾眼,撅嘴咕噥,丟過來兩個幣:“塞你機器那個投幣眼兒裡,蕭老師我教你打街霸!”

日本流傳過來火爆京城遊戲,街頭霸王持槍浴血亡命,吸引十幾歲男生。祁亮熟練地拉杆,指揮蕭逸按開火鍵:“按啊,您倒是按啊!……打啊!!!”

蕭逸哪玩兒過這個啊,手忙腳亂,指頭亂動,手指永遠比同伴慢半拍,而且玩遊戲竟然心軟,不忍心消滅眼前敵人!祁亮十指修長,指頭操縱盤上照顧得八麵玲瓏, “蕭蕭蕭蕭逸你彆擋我路,蕭蕭蕭蕭讓開讓開讓開!我/j□j你下麵,你把我壓下麵去了我靠救命啊啊啊開火開火!!!……”

蕭老師都被指揮暈了,屏幕裡被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屏幕外竟然笑了,大笑著忙叨得上氣不接下氣,難得開心。

祁亮悲憤地吼:“我靠你又慢啦!!我血都打光了蕭老師咱倆一起掛了!!!”

遊戲廳裡許多人抽煙,蕭逸大約是受不了那刺鼻嗆人味道,皺了皺眉頭,眼睛被煙火氣息熏得發紅。

兩人遊戲廳足足玩兒到深夜,眼瞅著十二點,外麵要敲零點鐘聲了。

兩人似乎都極力回避望向牆上掛鐘,指針一寸一寸叩響一年開始。

祁亮垂下眼自言自語道:“蕭老師,您說,舊年夜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過,來年是不是仍然要孤單?”

蕭逸站起身,對祁亮點點頭:“祁亮同學,我現要回家,你和我一起去家裡坐坐,好嗎?”

祁亮愣住,盯著蕭老師。

蕭逸說:“我並沒有不好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也是一人住,我也一個人過年。”

祁亮調開視線,不說話。

以前姓蕭找他去辦公室“談話”,他都堅決鄙夷!

蕭逸幫他收拾掉桌上飲料盒麵包紙殘留一片狼藉:“天冷,吃這些對胃口不好,我回家煮一鍋麵條,你想吃嗎?”

祁亮咬著嘴%e5%94%87,半晌,一聲不吭地起身,拿起棉衣。

天冷,他真就想吃一鍋熱湯麵。

他還沒出遊戲廳大門,猛地又停住腳步。

蕭逸眼底驀地失落,愣那裡,不好意思道:“真沒有什麼,你倘是覺得不好,就……”

祁亮皺眉,臉上露出痛苦狀:“你等等啊,我我我需要先去趟洗手間!我都憋仨小時沒上廁所了,尿都憋疼了!”

蕭逸:“……啊?你去啊,不要憋壞了!”

祁亮顛兒著奔向洗手間,扭頭吼著:“你等一下我!你先彆走呢!”

……

二人走出遊戲廳坐公交車,夜晚風大,祁亮把頭縮到棉猴帽子裡,頭發簾被風吹起來,被凍眯了眼。

蕭逸摘下圍巾給祁亮把腦袋脖子裹嚴實,自己將大衣領子豎起來抵擋風寒。二人相隔兩尺遠走路,卻因為冬夜天寒風大,實是冷得掉了清高矜持,走著走著完全是下意識逐漸移近,胳膊貼著胳膊走路,借對方溫度禦寒。

十裡地之外,孟家,春節晚會漸入j□j。這年央視春晚,邀到港台j□j星助陣,一經播出,千家萬戶電視機前都引發騷動。燙一頭精致短卷發、衣著帥氣費翔,操著混血口音國語,台上踏著風騷舞步,瘋狂地扭動%e8%87%80部!

幾台不同機位鏡頭都被費翔翹%e8%87%80晃暈,攝像師一定手抖!導播後麵慌忙切換,導演耳麥裡低聲指示,“播他大頭,不能拍他下半身那個扭啊!……”

費翔向觀眾拋射水藍色媚眼,水汪汪,臉型俊美,兩條長%e8%85%bf誘人,高唱“你就是那冬天裡一把火——”

孟小北半張著嘴,看呆。他乾爹下麵捏他:“看傻了吧?!”

孟奶奶皺眉不喜歡:“這扭得是個剩麼,這小夥子一點都不‘莊重’!俺寧願倒回去聽剛才那個越劇黃梅戲。”

孟小北低聲道:“這%e5%b1%81%e8%82%a1……扭得……太、浪、了……”

後來聽說費翔春晚高歌一曲隨即就把大興安嶺唱著了一場曠日慘烈大火,此是後話。然而當時,費翔確實把小北少棠倆人都唱得渾身從每個毛孔骨頭縫往外冒火冒油!

倆人手背相貼,指甲蓋輕輕碰著,“啪”得蹭起靜電,打出火花。

聽完這首歌,少棠借故去洗手間,孟小北跟著就進去了。少棠一扭身,緊緊抱住小北,用腳尖頂住門。

少棠捏小北要害處軟肉,低聲逗:“浪一個,你也浪一個給我瞧瞧……”

孟小北一把躥到對方身上讓少棠抱起他,拱動胯部用那地兒拱少棠小腹:“我浪給你看!……”

浩浩蕩蕩一群人湧進屏幕鏡頭開始民歌大聯唱,窗外花炮聲陣陣,“竄天猴”廁所小窗玻璃上映上一片五彩繽紛光影……少棠和小北不發出聲音地抱著,手伸到對方毛衣裡用力撫摸,頭抵頭,互道“大寶寶年樂”。

……

祁亮跟隨蕭老師去了這人家。兩人還樓下看了一會兒鄰居小孩放花。祁亮鎖著脖,拿了一束鑽天猴往天上噴,絢爛花火像雨點般從兩人眼前落下。

蕭老師年輕未婚,然而學位職稱資曆都很夠,學校分給一套一室一廳房子,條件相當不錯。祁亮進屋,打量蕭逸家。普通紅磚居民樓,然而廚房窗明幾淨,灶台見不到一絲油煙氣息,客廳餐桌潔淨,茶具精致。牆上掛幾幅顏色素淡水墨花鳥,好像還是蕭老師自己畫,精心裝裱起來。//思//兔//網//

祁亮剛要邁步,腳還沒沾地,蕭逸咳了一聲:“請換拖鞋。”

祁亮低頭一瞧,咕噥道:“……我家從來就不換鞋。”

蕭逸從鞋架上拿過一雙乾淨絨拖鞋,直接蹲下,把鞋端給祁亮。“好了嘛……”祁亮拗不過對方,隻得換了,“彆嫌我球襪臭啊。”

蕭逸蹲他身旁一皺鼻子:“兩天沒有洗襪子。”

祁亮:“我……”

當晚蕭逸做了一頓暖胃夜宵,一鍋熱乎乎湯麵。

兩人對桌吃麵,蕭逸說:“我們杭州特色小吃,這個叫片兒川,裡麵有雪菜冬筍,還有瘦肉絲,怕你不吃肥肉,我沒有用肥。”

“片兒川?挺好吃啊!”祁亮胃都是冷,一碗熱湯麵驟然下肚,渾身皮膚從裡到外熱得發癢,熱力慢慢流到指尖。他又吃了第二碗,碗底湯都%e8%88%94個乾淨:“噯……內誰,你不是我們北方人啊?”

蕭逸解釋道:“我父母老家杭州,我是北京上學。”

祁亮嚼著麵條瞟對方:“哦,過年放假也不回老家?”

蕭逸默然片刻:“你呢?……你北京總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吧?為什麼不找他們一起住?”

祁亮聳肩,麵無表情道:“我奶奶早沒了,我都沒有見過,我爺爺一直住郊區。我姥姥倒是經常叫我去她那裡,我不願意去。”

蕭逸:“為什麼呢?”

祁亮擰起眉頭,嫌惡道:“我姥姥家住交道口小胡同裡一個破平房,平房家裡沒有廁所,大冷天要我去外麵大街公廁!我們老北京胡同公廁有多麼臭你能想象到嗎,你肯定都沒去過,能把我熏一跟頭掉坑裡,簡直就不能忍麼!”

蕭逸皺著鼻子忍笑:“我了解……你吃麵吧!”

祁亮吃完麵又皺眉,捂著小肚子。

蕭逸忙問:“你怎麼了,沒有吃壞吧?”

祁亮扁著嘴巴,擺擺手:“不是不是,我還是憋尿尿不出,我膀胱要炸了!”

蕭逸:“……啊?”

“那那那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呢?”

祁亮又馬桶邊立了一會兒,然後拉下馬桶圈%e8%84%b1褲子一%e5%b1%81%e8%82%a1坐下,喘口氣,說:“站著好累,我還是坐著吧!”

蕭逸一直緊張地扒著門縫問:“解出來沒有呢?……你這樣行不行呢?”

祁亮蹲了十分鐘出來,提上褲子,無大礙,就是生活習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