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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476 字 3個月前

搶水……

幾個剃著亂七八糟發型小青年,跟孟奶奶搶起包裹。

有人踹了車夫幾腳,把人踹倒地上。

一個發型中分小青年,十分凶狠:“你放手,你放不放,不放老子砍你信不信啊!”

孟奶奶就不放,大哭,扯著包裹坐地不起,那包裡有給她兒子煙酒、給孫子油炒麵和點心糖果……

黑暗中一片混亂,就這時,山梁林子裡擲出一聲低啞狼嗥!

嗷——

下邊兒人嚇一激靈,齊刷刷地抬頭。

嗷——嗚——

野狼奔放地嗥叫,回蕩夜空,嘯聲悠長,竟還帶著獨特尾音,往上轉。隱約聽起來不止一隻,而且絕對是公狼。

車夫嚇得%e5%b1%81滾尿流,狼,有狼群,這時候都顧不上土匪了,轉身就往回跑。

小青年也害怕,都不是真土匪,是餓成了匪類。城裡人哪鬥過狼,進退不得,又舍不得撒開到嘴肥肉。

黑燈瞎火給這夥人嚇得,沒仔細聽,這野狼怎麼嗥起來有一股子大秦腔土渣味道,帶著華麗轉音?!

狼是不會唱戲。

狼嘯與人聲騾子嘶鳴聲混成一團,黑暗中一點紅星閃過。賀少棠大步衝出林地,眼神肅穆,動作乾脆利索,平舉手中槍,直指領頭搶東西青年!

周圍霎時安靜,狼叫也沒了。

賀少棠嚴肅起來黑眉白麵,隻有那一雙眼,暗夜裡冒也是綠光。

“彆動。”

“放下東西。”

“哪個再敢動一下,老子斃——了他!”

分頭青年扯嗓子叫囂了一句:“你忒麼誰啊?”

賀少棠答:“老子忒麼解放軍。”

賀少棠聲音不大,帶著半夜惺忪慵懶,槍管子可不含糊,直指某人%e8%83%b8口。

小分頭青年也就十八/九歲,可不是善茬,眼底流露不忿:“多管閒事!你哪個部隊,叫什麼名兒?”

賀少棠毫不含糊:“這方圓一百裡,幾座山頭都是我們人,你說老子哪個部隊。”

小青年問:“你報個名兒我聽聽。”

賀少棠嘴角一歪:“你去連部打聽打聽,賀四是誰。”

小青年抿著嘴,手指狠狠一點賀少棠:你小子給我等著。

幾個青年腰裡彆了砍刀,然而瞧見當兵手裡有槍,立馬就慫蛋了。

再說,幾個一瞅就是附近部隊大兵,地頭蛇。當兵惹不起,真要擦槍走火了,荒山野嶺打死你是白死,沒人給你講說法。

領頭青年一抹鼻子,使眼色,撤。

可是不能白來一趟,這人臨走突然從孟奶奶手裡狠命一搶!

撕扯之間一聲脆響,一瓶東西摔土石路上,嘩啦啦,碎掉了。濃鬱白酒香氣瞬間充斥濃重夜色,酒氣打鼻子鮮香、濃烈!

酒打了。

賀少棠這一瞧,差點兒就把槍扔了,拍著大%e8%85%bf嚎叫起來。

酒,老子酒!!!

哎呦餓日你個%e4%ba%b2娘嘞!……

老太太“啊”得一聲,這心疼得,那是家裡爺倆愛牛欄山二鍋頭。酒都是花錢憑票才買得到,過年合作社排兩小時隊排到一瓶。兒子煙和酒、孫子餅乾糖果,那都是老太太千裡迢迢一份心。山高路遠,就背這兩瓶酒,都到家門口了功虧一簣,竟然打碎一瓶!

老太太這氣得,眼神發狠,突然抄起一個家夥,轉身就砸。

“你打碎俺東西了,俺揍死你!!!”

要說孟家奶奶,可不是一般怯生生家庭婦女,那也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麵女人。年輕時就跟娃他爺爺闖關東,去東北黑土地上跑買賣、挖金礦,山東大嫚兒潑辣脾氣,這時當著兩夥人,抄棍子就打起來了。

小青年一哄而散,被打得抱頭逃竄。

老太太直追:“你們敗跑!”

“你敗想跑!!!”

“你瞅俺抽死你們八瓣子!!!”

賀少棠又驚又樂,這老太太敢走夜路哪用他罩?這老太太比他幾個爺們兒都生猛。

孟奶奶恨不得追出一裡地,一鞋底子砸到逃跑小青年腚上,這才善罷甘休。後還是賀少棠兜著腰把老太太拽回來。

“回來唄,大娘您彆追了。”

“您千萬彆叫,您再叫喚幾聲,把真狼都給招來了!”

賀少棠咧嘴樂時候嘴角上翹,眼底閃出笑模樣……

車夫跑沒影了,就是附近山溝村民,怕武鬥,躲回家了。

這天夜裡,後是賀少棠趕大車,把孟家老太送進山溝,一直送到兵工廠宿舍區。

身邊幾個弟兄悄悄說:“班長,你給人家趕車?”

賀少棠把槍扛肩後,無奈道:“不然怎麼辦啊,讓老太太自己趕車啊,我還真不放心,她管不住騾子。”

弟兄說:“你趕車,我們咋辦?車上坐不下咱這麼多人!”

賀少棠冷笑:“你們自己兩條%e8%85%bf回去,五公裡越野!”

餓日你個五公裡啊,底下人一通哀嚎。

他班裡小兵,叫小斌,悄悄取笑道:“班長,您這是借酒來?”

賀少棠:“都不許提啊。”

小斌笑:“哈哈哈,少棠,你那杆鳥槍還真好使,沒打著兔子,嚇跑一群瓜慫。”

賀少棠狠踹了小斌%e5%b1%81%e8%82%a1,算是告彆,讓嘍羅們趕緊滾回山梁上哨所去。

暗夜寂靜無聲,隻有一溜蹄子聲音清脆。山路上燃著煙頭像一點螢火緩緩劃過,黑暗中唯一暖光。

孟奶奶感激小兵蛋子喝退土匪,問了賀少棠名字和部隊。

孟奶奶問:“小同誌,你幾歲了?”

賀少棠歪戴軍帽,吆喝著騾子:“十九,二十了。”

孟奶奶說:“呦,看著可真不像十九唉,比俺兒子小十歲不止。”

賀少棠笑得可%e4%ba%b2:“我都當兵兩年了。”

他心裡仍可惜那瓶打碎酒,一聞就知是上好窖藏白酒,滋味,這個饞呦。這會兒都走出五裡地了,滿鼻子仍然蕩漾鮮辣酒香,恨不得撅腚趴地上%e8%88%94那塊黃土地。

賀少棠表麵不動聲色,閒聊:“大娘,去看孩子。”

孟奶奶:“是啊,看兒子和孫子,俺有兩個大孫子,還是雙胞胎!”

賀少棠:“您家真有福。”

孟奶奶說起娃兒滔滔不絕,足足說了一路。

“俺就這一個兒子,這是給他帶羊剪絨帽子和棉大衣,怕山裡冷。”

“這是家裡存兩匹緞子布,從青島一直存到北京。”

“這是給孫子果丹皮,小孩都愛吃果丹皮,山裡沒吃。”

“這是盒裝乾醬油,你們這山裡就連醬油都抹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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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少棠就這麼默默聽了一路,半晌回了一句:“老太太,對你兒子是真疼,讓人羨慕。”

孟奶奶說:“可不是麼,家裡四個閨女,就這一個兒子,離得太遠,見都見不著。”

老太太身後抹了抹眼角。

賀少棠笑笑,抽煙,不再說話。

孟奶奶忽然想起來:“包裡還有一瓶二鍋頭呢,打碎一瓶,還有一瓶給俺兒子。”

賀少棠一咬嘴%e5%94%87,差點兒把%e8%88%8c頭咬下來,疼著了!

他盤桓一路,心裡發軟,覺著這家老太太真好,老太太不容易啊……

長夜寂寞,賀少棠扯開喉嚨唱起《五哥放羊》調,嚇跑豺狼虎豹。

“正月格裡正月正,正月那個十五掛上紅燈。

紅燈那個掛哎大來門外,單那個等我五那個哥他上工來。

哎喲哎哎喲哎,哎來哎咳喲!

單那個等我五那個哥他上工來!

……

九月格裡秋風涼,五哥那個放羊沒有衣裳。

小妹妹我有件哎小來襖襖。

改來一改領那個口,你裡邊兒穿上!”

……

賀少棠這一嗓子,嚎是黃土高原寂寞與蒼涼。

孟奶奶特體恤,很靈犀地問:“小夥子,唱姑娘呐?有對象抹油?”

賀少棠仰脖笑了,聲音爽朗:“哪有對象,沒有呢,就我一個。”

那一年賀少棠,也才不滿二十歲,駐岐山某部隊機械師團森林哨所一個班長,日夜駐紮這條野山溝裡,露宿風餐,扛槍巡哨,野慣了,十足一個兵痞。

賀少棠當晚與孟家老太太分彆時,特意多問一句,您兒子家住哪片宿舍區,這兒我都熟。

他轉臉爬到圍牆外麵,清楚瞅見孟奶奶進了哪個樓。

賀少棠咬著煙,一笑。

他還惦記老太太行李裡那一瓶白酒兩斤臘肉三包油炒麵呢,嘴裡都淡出個鳥來!

第5章 獵狼崽

第五章獵狼崽

孟小北是小%e5%b1%81孩一個,心性就針彆兒大小,容不下二兩餃子,就眼前一畝三分地、他洋畫彈球棉褲襠子!他想不到長遠,他不懂人生這條岔路口可能就關乎他一輩子前途,他那時不可能明白他爸爸艱難地說出“讓老大走吧”、這背後是包含對兩個孩子多麼複雜愛與抉擇。每人心裡都藏著委屈、無奈,隻是忍而不發,壓抑許多年。

屋裡,孟建民坐那,緩緩彎下腰,臉埋手裡。他是那個承載一家人責任父%e4%ba%b2。

“我就是不甘心,我自己耽誤了,我不想讓我兒子一輩子窩山裡,我不願意讓他們還當工人。”

“孟小北回北京能念上好學校,他咱溝裡能念個%e5%b1%81,咱溝裡有八十、朝陽嗎?!”

“廠裡大學生指標,這麼多年,我年年先進,年年勞模,乾到死也沒一次能輪上我。都被什麼人把名額拿走了,還不清楚嗎?我日他爹!!!”

孟建民是文化人兒,人前人後難得爆出一句小氣話、粗話。什麼時候說起來,都說孟師傅人帥,脾氣好,廠裡極有人緣,跟領導上下關係都鐵,又是建廠後第一批從北京過來青年,資曆老有威望。然而廠裡曆年輸送工農兵學員,送進北大清華,這種好事一向輪不到普通工人,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