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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331 字 3個月前

不好養活吧!哪個娃身體弱長不壯,傍晚下班你悄悄領來,我給他打一針。”

馬寶純問:“這什麼蛋白,好使嗎?”

那大夫眼一翻:“這就是你不懂吧,來年輕人才給打呢。這是給國寶打針,咱們剛剛贈送國外那對兒大熊貓,聽說出境前每隻熊貓給紮三針,增強免疫力,打完就不得病!”

馬寶純:“哪能那麼管用?”

大夫那語氣特行,特牛:“你給孩子試試就知道管不管用。”

馬寶純還真當回事,轉臉摸家去領孩子去了。她從床上一手扯一個,瞅瞅孟小北,又看看孟小京,愈發覺著哪個孩子都瘦弱,都是自個兒身上掉下來肉,都疼得緊,倆孩子都需要國寶熊貓待遇!

她拎著倆都去了,人家一看說不成,剩下那幾針都給彆“後門”了,你家就趁一針,多了哪有啊,你又不是領導子女!那一小瓶針劑,珍貴得跟液體黃金似。

馬寶純跟人好說歹說,然而隻有一針。

就一針給哪個打?

當天恰好這工夫,馬寶純臨時讓他們科長叫出去乾個活兒,臨走丟下一句:“算了,拉倒……給那個矮、小打。”

她走得急,大夫其實沒聽得太確實,到底是給哪個娃。

或者是當媽哪個都舍不下,故意沒講清楚,從心底不願分出孰輕孰重。

後是大夫抱過娃兒,那一針戳進孟小京胳膊上,因為孟小京是“小”那個,是弟弟。

打完針,孟小京照例咧嘴哇哇哭了半晌,孟小北一旁坐著看,也不吭聲。

大夫拿棉花球給孩子揉:“不哭……來不哭了……打高級蛋白針嘍。”

“就這一針,當弟弟多美,瞧瞧,就給你,不給他!”

衛生室另一個大媽搭茬,故意逗孟小北:“弟弟打針,你沒打,樂意不?你樂意不?……不高興了吧?!”

一群上歲數大媽,就是閒得無聊,嘴欠,不停地逗,以為孩子聽不懂,可以隨意編排。

孟小北坐凳子一旁盯著,突然問:“這個針特好嗎?”

大媽說:“可不是特好麼,來學員和領導子女才給打,一般人都撈不上,沒那個資格!”

孟小北嘴一撇,眼皮下閃過明顯落寞和不悅,彆過臉去,不吭聲了。

孟小北當年沒打上這針寶貴胎盤球蛋白。

後來若乾年間,他一直惦記這事,耿耿於懷,這針是給大熊貓打,他媽媽偏心,給弟弟打了,沒給他。

後來他也確實愛生病,隔三差五鬨個小病痛,生病難過時就加記仇。孟小京上臂留下一塊針疤,他自己胳膊上沒有,疤痕嵌他腦門上、心裡。

……

從小吃東西要搶,穿恨不得劈兩半。

一條絨布褲子小哥倆兒輪著穿,這個穿上另一個恨不能就光%e5%b1%81%e8%82%a1了。孟小北再時不時把褲子尿臟,就哥倆都沒得穿。

他彆看那時年紀小,話都說不利索幾句,可有心眼兒了。他從外麵玩回來,該把買褲子換給弟弟穿,他不樂意,又必須得換,咬著下嘴%e5%94%87跟他媽較牛勁,不高興處,突然j□j一濕,直接把褲子給尿了……

尿臟了洗掉,孟小京就也穿不著褲子,不能出去玩兒。

孟小京蹲床上,委委屈屈地盯著小哥哥:“哥……哥、尿、尿了。”

孟小北挨了他媽媽幾句凶話,也無所謂,斜斜地一瞥弟弟:“我就尿,我褲子。”

孟小京含恨一咧嘴,正是要哭未哭小可憐樣兒:“嗚……”

孟小北嘴角浮出笑意,一字一字地調?戲:“小——哭——包——”

“不許哭啦。”

“再哭哥撓你了!”

孟小北撲上床,捏光%e5%b1%81%e8%82%a1孟小京,捏得床上一陣吱哇。

小孩心眼子是天生。

孟小京乖巧文靜,孟小北淘氣野性。

孟小京愛哭,孟小北從來就不哭咧吧,打小就不會哭。山溝裡可玩兒鮮物件不多,童年乏味,孟小北那幾年樂趣,就是閒著沒事欺負欺負哭包小弟。

這哥倆是家屬大院出了名兒雙胞胎,沒人不認識。

然而兩個長得並不像,孟小京雙眼皮大眼睛,睫毛卷曲修長,像極了帥氣爸爸,整個兒一個幼嫩版小號趙丹。孟小北呢?孟小北天生一雙小眼,薄薄單眼皮,眼角微微下耷,看人時候,那小眯眼兒眼神竟然酷酷,有幾分早熟,小男人模樣。

那年代傳統審美觀念,是流行五官深刻雙眼皮大眼睛正直男女,日韓風刮過來那是十五二十年之後。孟小北長得趕超潮流前列,生太早了!他已經習慣周圍人說他長相不漂亮、不好看。

周圍人一瞅就知道,都說,“你們家老大真可惜了,眼睛太小了。”

馬寶純倒是無所謂,大大咧咧一樂:“老大長得像我,我們家就我不好看唄!這娃長歪了,還是像他爸好。”

孟小北打小性格活躍,身體卻又極瘦,又愛折騰,又愛鬨病。他從未滿周歲起開始大病小病,彆孩子隔三差五去醫務室打防疫針,就孟小北不用打,因為他把所有兒科傳染病挨排兒得了個遍,從蕁麻疹到水痘,從水痘到腮腺炎猩紅熱,就這樣還能活蹦亂跳一路長大,已是百毒不侵,身體自帶免疫功能。

他夏天跟大院裡一幫孩子去遊泳池泡澡,一%e8%84%b1衣服,兩手並攏身側,直上直下往池子裡一蹦,故意濺後麵人一臉一身,得逞後哈哈哈地樂。大人瞧見了都說,“孟師傅家那猴孩子又來了,瘦得真像個猴兒!”

孟小北小時吐奶,長大還挑食。一桌好幾樣吃食,難得數出一個他樂意吃。

馬寶純給他夾菜,孟小北下巴將將能抵桌子上,趕忙把碗抱自己懷裡,“不吃韭菜。”

“麵皮兒裡有香菜,不吃。”

“圓白菜炒肉……不好吃。”

馬寶純是急脾氣:“唉這猴孩子,香菜不吃圓白菜不吃,大肉也不吃,你還吃什麼?你餓著啊?!”

當媽是伺候不起了,什麼年月行情,連她個正宗回回都改吃大肉了,隔三差五去廠裡食堂轉悠,跟熟人大師傅偷偷要豬下水回來做雜碎湯。現這孩子起什麼哄?

孟小北拿薄薄眼皮一掃,作勢嘔了一口:“餃子餡兒,圓白菜配胡蘿卜……惡心死我,餓著也不吃。”

孟小北對胡蘿卜“過敏”,皆因為他小時兵工廠幼兒園裡備受老師殘害。煮蛋沒有,蘋果沒有,窮山溝裡就趁一車一車胡蘿卜。幼兒園孩子每日午飯後沒吃飽,每人發一根大胡蘿卜,還是白水煮出來胡蘿卜,不吃不行,強逼著完成任務必須吃掉。打那之後,他一聞胡蘿卜味兒就想吐!

人家孟小京這時就顯示出情商優越性,老實聽話,飯桌上給啥吃啥,把孟小北不吃胡蘿卜圓白菜餃子全扒拉吃了。饑荒年代這種孩子才能活得下去,倘是孟小北這樣趕上三年自然災害,早就直接餓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孟小北就盯著那一大碗酸湯羊肉餃子,每月隻有一天晚飯開心,因為月末領錢這天他媽媽會包羊肉餃子。他愛吃羊肉,鮮美帶膻羊肉浸泡酸辣濃湯裡,一口喝下去餘香滿嘴,回味無窮,可美了。

“彆都吃了,也給你弟一半。”

馬寶純把餃子分到倆孩子碗裡。

羊肉很貴又難買到,多了沒有。

可是弟弟都吃了圓白菜,吃了胡蘿卜,連香菜都吃了,熊貓蛋白針都打了,為什麼還要分我唯一愛吃羊肉餃子?

孟小北吃著自個兒碗裡,還眼巴巴盯著他弟碗裡,吃都吃不踏實,眼睛都盯疼了,小爺愛酸湯羊肉呦……

孟小北羊肉餃子上跟弟弟結下梁子,晚上吃香瓜時候,就從對方身上連本帶利討回來。

他爹從工會領了半個小香瓜回家,哢哢一切,切出薄薄五片,一人一片,還富餘一塊,隨口說:“誰先吃完不夠,就再多吃一片瓜。”

當爹話音剛落,%e5%b1%81%e8%82%a1還沒沾椅子,孟小京那邊兒沒來得及拿起瓜,一家人就瞅見孟小北一人撲到桌邊,吭哧吭哧吃起來,西北風卷走雲彩速度乾掉自己那一片香瓜,迅速又搶過一塊,眼底都閃出一絲小小得意。

弟弟慢了一步,自然沒撈到優惠。一家子隨即算是開了眼,全家都吃完了,就剩孟小北。孟小北這猴孩子,接下來,捧著那塊黃澄澄泛著金光瓜,也不急也不燥,慢條斯理兒,一小口、一小口,他弟弟麵前抿這塊瓜,把弟弟饞壞了……

晚上兩口子私下聊天,馬寶純說:“你今天瞅見了吧,孟小北這孩子,多有心計,他就故意,這孩子怎麼這麼逗啊!”

孟建民也說:“他就故意等他弟弟把瓜吃完了,咱大家都沒吃了,所有人瞅他一人兒吃。”

馬寶純:“瞧剛才給他得意那小樣兒,就跟啃一塊金子似。”

孟建民:“這孩子從小就那心眼兒,還特彆霸道,不讓著人。”

馬寶純:“霸又沒霸到點子上,挑三揀四,啥都不吃,瞅他弟長多高,他才多高?”

孟建民歎口氣:“唉,當初沒想到有倆……”

馬寶純:“倆不好?”

孟建民想得很多,說,“好是好,都是心頭肉,可是養不起。”

馬寶純還琢磨她家老大這個心性,總結道:“咱家這老大,愛犯小心眼兒,簡直又賊又傻。”

當媽是刀子嘴,豆腐心軟,說孟小北“又賊又霸又傻”,也是說這猴孩子從小就心思敏[gǎn],早熟,心裡自有一套主意,打娘胎裡就不是個省油燈,不好養活。

當爹臨睡前忽然說了一句:“送回北京讓我媽給帶吧。”

馬寶純一聽,直接從被窩裡翻出來,眼睛瞪得直:“不成!不送走,我舍不得……我養一個也是養,倆也是養,我不把孩子送走。”

童年時孟小北不僅難養,也是那個頂著黑刺頭每天家屬大院裡瘋跑渾身是汗、曬成黃褐色、整個人瘦得像一根江米條兒全大院都出了名猴皮孩子。他穿一身舊運動服,一雙彆家孩子淘汰掉尺碼不合球鞋,跑起來身形格外歡%e8%84%b1、矯健,用鄰居大媽話說,這娃啥時候看不是翻牆頭就是掛樹上,就沒個老老實實站地上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