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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他的消息帶來與我後,我驚了一驚痛了一痛又將手指刺傷了立馬就拾掇拾掇遮了麵帶著青黛去見阿乞,指望將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我見阿乞的地方,是爹叫我管的那家專賣布料的鋪子,叫做錦繡坊。

李掌櫃瘦的像乾柴一般,卻是一個實誠而精明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像是比爹還大些,慈眉善目的。爹叫他和我相見時說,說這人是看著我長大的,待我和待自己女兒一般,叫我多和他習學習學。後來私底下還告訴我說若不是這李掌櫃的兒子年齡大些又娶了%e4%ba%b2,他是打算將我許給他家的,說完還把玩著他自家手上的玉扳指歎息。

李掌櫃見我時就笑:“小姐過來了。”還%e4%ba%b2自帶領店裡的夥計迎上來。

青黛見了隻把嘴兒抿著笑,她道:“李掌櫃是長輩,小姐隻有敬著您的,您還這般巴巴的迎出來,小姐又要不自在了。”

那小夥計看著人也俊俏,說話也極俏皮,將我們引進內院時還不忘揶揄:“原本掌櫃也是要打算聽小姐的話不迎出來的,奈何姑娘你在旁邊拿著架子大了些將小姐的氣勢都偷到了你身上狐假虎威起來,我們也隻好迎出來了。”他說話時還極是調皮地和我擠眉弄眼。

這廂話剛落,李掌櫃就笑斥他:“整日價就知道貧嘴說些顛三倒四的話做耍子,小姐不和你計較你倒越發上臉了。”

那小夥計彎腰笑覷著我道:“這也是小姐隨和的緣故我才敢說些笑話逗大家夥兒笑笑。”

青黛揚眉,將絹子掩了口笑道:“你倒是會說笑話,都是拿我來打趣呢。”

我和李掌櫃等進了鋪子,我止住青黛的話對他道:“李叔叔疼我我是知道的。以後萬不可再出來接我。隻有我敬著您的,怎好再叫您勞煩呢?”

李掌櫃搖頭笑道:“我年紀也大了,本該多活動活動的,小姐何須在意。”而後他將話鋒一轉道:“阿乞在裡邊兒等著小姐呢。”

而後小夥計就將我和青黛引將內院去,阿乞正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等著。他腰板兒挺得筆直,也不拿眼睛四處打量,神色間甚是隨意,倒沒有身處彆個家的不自在。他見了我進來後忙站起來行禮,立在一旁。青黛用手帕子將石凳拂了一拂才將我扶著坐下,而後在我的示意阿乞複又坐下,始和我說出他所知的柳寄生將取某富家小姐的始末來。

“這柳舉人自中獎之後,便有許多的舉人秀才與他送東送西的,圖個好相與。他也樂得與他們周旋,成日裡不是這家請他吃飯就是那家邀他喝酒,席上自有小唱作陪,一群人嘻嘻哈哈,好不快活。他從這麼些人處得了好些錢財,就將一百二十兩銀子買了個小院住著,又將些錢財買了個店麵,置了些扇子扇墜兒等貨物,開起一個喚作雅飾坊的鋪子,請了一對年輕夫婦打理,許多百姓、舉人、秀才都賣他這個舉人的麵子,要買這些物件兒都往他家去買。卻說蘇州府有個梅百萬,家中雖有幾十萬的家資,奈何朝中無人,每每被當官的榨取錢財,苦不堪言。於是思量要巴結這個柳舉人,要將女兒嫁把他,指望他日柳舉人一舉得中進士,自家好做老太爺的。就是不得中,也強似現在。於是便遣媒人來說。誰知這樁事偏被梅小姐知道了,她便前往雅飾坊去打探這個柳舉人是何等人物。這一看,可是了不得,兩下都頗看中對方的好相貌,故而提%e4%ba%b2時竟是一拍即合。”阿乞說話不帶一絲停頓。

我又問他:“他現住的小院買在哪裡?”

阿乞便告訴我在哪條街哪一處。爾後又道:“和小姐家的宅子就隔了一條街呢。”

我又問他:“可曾探聽明白他們何時成%e4%ba%b2?”

“大約就在八月底。”

這樣看來,柳寄生也就娶不得我了,如何我還是傷心呢?眼下這形景兒也算是如我的意了,隻是我依舊不快活。那要怎樣才能叫我快活呢?是知道柳寄生心中依舊有我還是叫柳寄生身敗名裂?我無從得知。

眼下我拾掇好心情,問阿乞:“你母%e4%ba%b2可好些了?”他家我去看過,雖說住處是要比我和柳寄生剛到蘇州要好些,然家中值錢耐用的器物一概沒有。其母麵黃枯瘦,臥床仍不忘要起來招待我們,還是青黛將她勸住了。延醫用藥後也不知好些沒有。

阿乞摸了摸頭,笑道:“現下好些了。多謝小姐請來的大夫。”

我亦笑道:“雖說現在已經延醫用藥,然你母%e4%ba%b2抱病在身,要茶要水的甚不方便,何不請一個丫鬟照看著?若是沒有合適的,便是從我家撥去一個也使得。”

阿乞聞言,震動莫名,就要誒我跪下。青黛將他扶住,他複又坐下,聲音亦有些顫唞:“全憑小姐安排。小姐大恩,阿乞沒齒難忘。小姐的任何差遣,阿乞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我搖頭強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不必放在心上。誰又沒個難處呢,指不定將來我們還要指望你幫忙的。此話勿要再多說。”

阿乞走後,我伏在石桌上哭了一回。青黛咬牙罵道:“那個酸儒,整日價貪慕富貴,將來必定不得好果子吃。”而後聲音轉柔了安慰我,“小姐莫要再傷懷,為這般人哭,甚是不值當。”

我拿手帕子拭淚:“我何嘗不知道?我隻是為他的糟糠林氏而哭罷了。那林氏一個千金小姐跟了他過了幾年苦日子,頭七才過不久,他又定下了彆家的女子。”

青黛絞著手中的手帕子咬牙:“若是如此,小姐隻叫他娶不成也就罷了。”

我搖頭:“萬不可因小失大。娶了彆家的女子也好,也免得我入了虎口。然我心中的這口氣卻不得不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現在的柳寄生並沒有到達他一生中最為風光的時候,是以我非但不會破壞,我還要將他往上再推一把。隻有到達了足夠的高度,摔下來的時候才會痛。

青黛去取了水和錦帕來與了淨麵,而後我又和李掌櫃請教了些關乎賬本的事體,方才回府。

八月二十九日的時候,蘇州府就傳來了柳舉人新娶梅百萬家的小姐的消息。因隻隔了一條街,鑼鼓花轎等從我家門前路過之時我怔愣之下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分明是知道他要成%e4%ba%b2的消息的,在此事真的發生之時我還是不大能愉快地接受。正在我站在前院裡那幾杆翠竹下傷神之時,息夫益和西陵鶴走過來,未曾帶一婢一仆。

息夫益一見我就陰陽怪氣道:“枉你費儘心機,人家還是沒有娶你。”

眼神兒裡的嘲弄讓我怔在當地硬是找不到話來駁他。我想起初知息夫雅將柳寄生搶走時的震驚傷痛,想起柳寄生鴆殺我時的不可置信和憤恨,想起變身為息夫雅時的荒謬,想起換丫鬟時的疲憊,想起對媽的錯看,想起息夫益的排斥,那眼淚就止不住要落下來。我咬住了%e5%94%87,將它們逼回去,就是不說話。

蘇葉行了禮,請西陵鶴和息夫益坐下。息夫益跺了跺腳,沒好氣道:“你哭什麼!他既另娶,原是他有眼無珠。眼下你既看清了他的真麵目,就不該再為他傷神才是。”

或許這就是%e4%ba%b2人血濃於水的天性,%e4%ba%b2姐弟間沒有隔夜的仇,眼下我傷心之時息夫益再不待見我卻還是向著我的。

我強撐起一抹笑,正要說話時,西陵鶴已經拿起他隨身的那支簫吹奏起來。其間的安慰之意不難聽出。我亦叫蘇葉回我的院子從書房將我的琴拿出來,放在%e8%85%bf間彈奏,一時琴簫和鳴,那外邊兒的熱鬨聲也已走遠。

很多年後,當我和西陵鶴的頭發都已經花白,我們都變成老翁老嫗坐在自家竹下的長椅上相偎著看夕陽之時,想起這一幕,我們都揚起了嘴角,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

我說,我一生都在找救贖,一生都渴望著陪伴,是以再我難過傷心時陪伴我的最是叫我忘不了放不下。

是以,西陵鶴的這曲簫音,著實吹進了我的心裡。

作者有話要說:  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欲謀複仇

息夫益抿%e5%94%87聽我們合奏了一曲,麵上彆扭的神色不改,想是在為將才為我說話而彆扭著。

一曲罷後,我命蘇葉叫小丫頭子將琴抱回我的書房掛著,並往書房裡的香爐裡添些百合香,將窗簾子拉開用小玉磚壓著,轉頭對著息夫益強笑道:“多謝阿益。”

阿益將頭一扭,悶聲悶氣哼道:“若非逸之哥哥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血%e4%ba%b2之間無隔夜仇,我才懶得理你。”

我一頓,有些酸脹的眼睛有些澀:“那我隻領他的情就是了。”

息夫益又將頭一轉把我一蹬,炸毛的樣子很惹人喜歡。即便此前我還在傷心柳寄生另娶的事,現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西陵鶴已經收起了他的簫,通身碧綠的簫管掛在窄瘦的腰間,襯著那身兒白色的直裰煞是好看。俊逸出塵的臉此時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日後看人須要再將眼睛擦亮些。該認得的人不認得,不該認得的人倒是上心得很。”

他的話音剛落,我拂著耳邊發絲的手僵在了臉側。以至於我在他們走後青黛說鋪子裡的人送來賬本把我時我還在怔愣之中。

誰是該認得的人?誰又是不該認得的人?

我每日裡算賬看貨,閒了些才看看書。在看到一篇文章時,那篇文章時這樣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弗亂其所為,增益其所不能。”

聽外邊兒的人說柳寄生娶了新婦之後對其極好,常常和嬌妻在此處看楓葉,在彼處賞秋菊金桂。為嬌妻簪花顯恩愛,與嬌妻把臂同遊璧人成雙。聽阿乞說他們新婚第二日睡到日中才起來,我從未見過的柳寄生的公婆卻毫無怪責。聽說他們倆在房中成雙捉對地嬉戲時房中笑語聲不斷。

每個人都很幸福美滿,我卻埋首在賬本之中憑著舊日還是林剪秋時父%e4%ba%b2所教的算著這裡的帳是否正確,哪裡的帳是否有所遺漏。

難道我就是那個斯人,天將降大任於我,所以才以此苦我心誌?勞筋骨、餓體膚此前依然經曆過,連鬼門關都走了一遭,難道是上天要叫我打造出一個商場的傳奇?

但顯然又不是這樣的,這隻不過是傷感時的自我安慰罷了。我此刻猶為不能如此。因為我不甘心。我等不到他到達最為富貴的時候,所以我要先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