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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龍譽得到皮邏閣正式稱王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是跑去告訴燭淵,與他分享她這麼些年的謀劃終於成功的喜悅心情。

龍譽跑進巫神殿時,燭淵正在他的書房裡翻找著什麼,龍譽跳上前就從後摟住他的腰,笑眯眯道:“阿哥阿哥,我有好事要告訴你!”

“阿妹的好事左不過就是南詔的好事大功告成了。”燭淵任龍譽黏在他的背後,沒有回頭,依舊翻找著他的東西,笑道。

“哼,沒意思,心裡想什麼阿哥都知道。”龍譽輕哼一聲,隔著燭淵的衣衫咬了他的背一口,才哼聲道,“不過就算阿哥知道了,我還是要說,南詔終於立國了,大唐封了皮邏閣為雲南王,我想以南詔的野心,絕對不會甘心繼續臣服在大唐的腳下,它會慢慢變得強大,那麼我就等著閣羅鳳給我兌現諾言的那一天。”

“南詔會一統會立國不早就是鐵板釘釘上的事了麼,哪裡還需要猜需要想,瞧阿妹這高興的模樣,不用想就知道是南詔的好事了。”燭淵淺笑,“閣羅鳳中了阿妹的蠱蟲,想不兌現諾言都難,阿妹隻消慢慢等就好。”

龍譽笑著轉了轉眼珠,想想也對,這早就是料想得到的事情,已經需不著這麼開心了,於是便鬆開燭淵的腰湊到他跟前去看他究竟在搗騰些什麼,在看到他擺到麵前桌案上的物事時瞬間驚訝了,連忙伸手拿過其中一物事,晃著手中的東西驚訝地看著燭淵,“阿哥,這是……毛筆?中原人寫字的玩意兒?”

“阿妹不是有眼睛看到了麼,還問出口是要我說你愚笨呢還是說你廢話呢?”燭淵看著拿著毛筆一臉驚訝的龍譽,笑說道,而後繼續將從書架上取下的足手臂長度一般寬,足龍譽高的一卷空白畫軸打開,鋪展到桌麵上。

“我當然知道這是毛筆!”龍譽瞪了燭淵一眼,“我要問的是,阿哥整這麼些中原人用的玩意兒做什麼?”

就連他整個書房,滿滿地布置得都像中原人的書房一般,她曾經不解他這樣的喜好,卻還是因著他所說的一句話不再有任何不喜的看法。

他說,中原人雖然可恨,可中原人所創下的文明是舉世無雙的,中原人的曆史與文化是博大精深的,他們不能因怨恨中原人便仇視他們的一切,那隻是愚者之舉。

她能理解他的話,卻做不到像他一樣,她心裡恨著中原,對於中原的東西,儘管知道道理如此,她還是隻能接受小小一部分。

現下,她的阿哥翻出這些個中原東西是要做什麼?

“想著與阿妹相識這麼久了,想為阿妹畫一幅畫。”燭淵擺上硯台,將一塊墨條塞到龍譽手裡,再拿過她手中的毛筆,笑道,“阿妹為我研墨如何?”

聽聞燭淵搖尾自己畫一幅畫,龍譽頓時來了興致,兩眼放光地問道:“阿哥會用這中原人的毛筆?”

那種軟趴趴的東西她也拿過,卻是胡亂畫了幾下就丟開了,什麼玩意兒,比練劍還難,而且還難得不知多少倍,也隻有中原那種弱不禁風的人才會用這些個東西。

“若是不會用,我拿它做什麼?拿它等著阿妹笑我麼?”燭淵笑%e5%90%9f%e5%90%9f,看到龍譽對著手中的墨條發愣,便握住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研墨,“傻阿妹,墨是這樣磨的,要平穩,力道和速度要控製得當,懂了沒?”

龍譽點點頭,心下卻是嫌棄這中原人的東西講究就是多,看著燭淵將鎮紙壓到四角,再看著他將手中毛筆按壓到硯台裡,不由再一次好奇地問道:“阿哥是要為我畫什麼?”

“自然是畫我的小野貓。”燭淵的視線忽然變得迷蒙一片,卻是麵不改色地仍舊笑得溫柔。

“阿哥要畫我?”龍譽澄澈的眼眸閃得更亮了,目光灼灼地盯著燭淵笑,絲毫沒有嬌羞之態,“阿哥為何突然想著要畫我?”

燭淵看著就近在身邊的龍譽,卻因迷蒙的視線讓他覺得她離得他有些遙遠,令他看不清她的容顏,不由微微閉起眼再睜開,讓眼中的迷蒙暫且消失,笑得柔和,“因為我想將阿妹的容貌一筆一畫地印刻在心中,我怕時間久了我會忘了阿妹的模樣。”

龍譽先是愣愣地盯著燭淵,然後做了一個嘔的動作,最後白了他一眼,“阿哥什麼時候這麼肉麻了,讓我真不習慣。”

“還有,我不就一直在阿哥身邊嗎,阿哥隨時隨刻都能見到我,又怎麼會忘了我的模樣?”龍譽說著微微蹙起了眉,總覺得燭淵話中有話,正要再問時,燭淵卻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笑道,“阿妹,不要皺著眉心,我要開始畫了,皺眉那麼醜的阿妹,我可不想畫。”

“我想畫笑著的阿妹。”

龍譽立刻笑得眉眼彎彎,開心道:“那我就笑著讓阿哥畫。”

隻見那一支在龍譽手中如同廢物的毛筆,到了燭淵手中卻如有生命一般,隨著他筆鋒的輕輕遊走,慢慢地勾勒出了一個巧笑倩兮的美麗女子的形象,讓龍譽都屏著呼吸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作畫,生怕自己發出丁點聲音就會毀了他筆下的畫卷一般,以至於連手中的墨條被她磨掉了大半條使得硯台裡的墨汁不斷往外流溢都不自知。

燭淵亦是專心致誌地作畫,沒有發現硯台裡流溢的墨汁,此時此刻,他的心裡眼裡,隻有他的阿妹,他真的是要把她的一顰一笑都刻畫在心中,他是真的怕他會忘了她的模樣。

因為,他的雙眼可能撐不過今日,所以他才急著在這一日給她作畫。

從六年前他自沉睡一年中醒來之後的瞬間盲目,他就知道,他終有會看不見天日的一天,因為他體內積壓了三十多年的毒素已開始侵蝕他的五臟六腑,有這麼一天,是必然的。

待到連他體內的眠蠱都壓製不了那本該在他十八歲時就取了他性命的毒素時,他就會真正地離開這個人世。

可他不在意自己的雙手能否動彈,不在意自己的雙目能否再視物,甚至不在意自己是否會死,他所在意的所害怕的,是怕自己會忘記她的模樣,是怕把她孤零零地留在這個世上。

可是,他扭改不了這樣的事實,三年前他已從曳蒼口中知道他的雙眼會在三年後的某一天什麼都看不見,在這次領兵前往南詔與洱海的其餘部族開戰時,他的雙目不能視物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且盲目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知道,他很快就會連他的阿妹都看不到,所以他等不到替她%e4%ba%b2眼看南詔將洱海完全統一,便急急地趕回了苗疆。

他怕他在真正看不見一切之前連她都見不到,而今日,想來就是他和這個世界的光明告彆的時日了。

不過,好在他將她的容貌牢牢記在了心裡,刻畫在了心底,也%e4%ba%b2眼看著她助南詔統一了洱海,已滿足了他當初所想,他無所憾。

龍譽一直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燭淵作畫,可是慢慢地,她發現他畫得有些亂,不由急了,“阿哥阿哥,手沒有畫對沒有畫對,我的手哪裡有那麼長那麼大,醜死了!”

“畫錯了麼?那我重新為阿妹畫一張。”燭淵淺淺一笑,動作緩慢地將壓在畫卷四角的鎮紙拿開,龍譽看著他的動作慢得有些古怪,就在他落下的手摸不到壓在畫卷左下方的一塊鎮紙時,她才明白他的古怪在何處。

就像,就像他什麼都看不見一般!

龍譽拿著墨條的手不禁微微顫唞,緊緊盯著燭淵的一舉一動,看著他慢慢地將麵前畫毀了的畫軸移到一旁,再伸出手去拿擺放在桌案一側的乾淨畫軸,隻是,那畫軸明明就在顯而易見的地方,他卻沒有拿到,第二次依舊沒有拿到,直到第三次,他才準確地碰到拿尚未打開的畫軸。

“啪——”龍譽手中的墨條掉落在地,斷作兩截,還有墨點子濺到了她的鞋麵上。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阿妹,怎麼了?”燭淵微微扭頭看向龍譽的方向,淺笑道,“阿妹是不是把我的墨條給掉地上了?”

仍舊是那雙時常含笑的墨色瞳眸,仍舊含著溫柔的笑意,可是……卻不一樣了……

龍譽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地抬起僵硬沉重的右手,在燭淵麵前晃了晃,再晃了晃……

燭淵依舊淺淺笑著,沒有任何反應,沒有笑著說她沒事找事,沒有笑她做著什麼鬼舉動……

他隻是笑著,隻是笑著……

“阿哥……”良久,龍譽才啞著聲音顫唞喚了他一聲,緊緊盯著他已然無光的眼眸,心疼得近乎窒息,“阿哥,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地回到我麵前的嗎……”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不信,她不相信,她的阿哥不會騙她的,絕對不會騙她的……

“阿妹,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麵前麼?”燭淵溫柔一笑,抬起手想要撫摸龍譽的臉頰,龍譽卻如受嚇一般,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

“不,阿哥騙我,阿哥騙我……”龍譽害怕得變得有些語無倫次,喃喃道,“我的阿哥好好的,我的阿哥還在給我畫像,我的阿哥……眼睛沒有瞎……”

“我又害了我的阿哥,我又害了我的阿哥……”龍譽退到背部緊貼著牆壁,再退無可退,用力搖著頭,而後看到敞開的屋門,作勢就要像門外衝去,卻在邁開腳步的一刻被燭淵緊緊摟在懷裡,龍譽立刻拚命掙紮,聲音由低低的呢喃變為撕心裂肺地大吼,“我又害了我的阿哥!阿哥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啊——”

瘋狂中的龍譽無法掙%e8%84%b1燭淵的鉗製,撕心裂肺地吼叫後整個人虛軟了下來,已經說好不哭的,眼淚卻控製不住地湧流,“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了她的阿哥!?她明明是要愛他護他的,為什麼總是事與願違,為什麼……

“阿妹,這不是你的錯,這不關阿妹的事。”燭淵摟著傷心欲絕的龍譽,一下一下%e4%ba%b2%e5%90%bb著她的眉心和眼角,心疼地安慰她,“這一次,並不是我代阿妹前往南詔才會變得如此,早在六年前,我就知道我的眼睛會有看不見的一天,或早或晚而已,能撐到如今%e4%ba%b2眼看到阿妹完成心中的一件大事,我已覺得滿足了。”

龍譽仍是淚流不止,身體顫唞不止,捂著耳朵不願聽燭淵的解釋,卻還是被燭淵拿開了她捂住耳朵的雙手,鉗製住她的雙手讓她聽清他的話。

“阿妹,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事實,你不能逃避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