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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樹本想繼續沉默,奈何小傍楓凶神惡煞地瞪著他,一副你不告訴我我就打你的模樣,逼得小樹不得不弱弱地再次開口,“小……小樹。”

他隻知道這是阿娘給他取的名字。

“小樹?”小傍楓眨眨眼,而後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把抓住了小樹的手腕將他往蚩尤神殿的方向拖去,興奮道,“呐,小樹,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師父,你就是我的徒弟了,現在我要帶你去見我的獨空阿叔,獨空阿叔可好了,會說好多好多的故事,保證你會喜歡獨空阿叔的。”

小傍楓說完,也不管小樹願意與否,就拉著他狂衝。

蚩尤神殿的中庭,獨空坐在繁茂的古樹下,隻見他的身下是一張木製輪椅,他的雙%e8%85%bf上擺著一遝書卷,此刻他正捧著一本紙張發黃的書卷閱讀著,陽光疏落在他隱隱皺起的眉心,既安靜又祥和。

歲月如刀,在獨空平凡的臉上刻下了滄桑,眼角的細紋,鬢邊的隱隱白發,皆顯示著年輕不再,卻更顯一份沉靜,一份淡然,愈來愈與這無情無感的蚩尤神殿相符。

“獨空阿叔獨空阿叔!”忽然,小傍楓興奮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獨空放下手中書卷,淺笑抬眸,看向這興奮聲音的小主人,隻見這一次竟不是小傍楓一人,而是還帶著一個小男娃娃。

小傍楓拉著小樹興奮地跑到獨空麵前,然後鬆開拉著小樹的手,先把小小的雙手放到獨空的膝蓋上,貼心道:“獨空阿叔的%e8%85%bf今天疼不疼,傍楓先幫獨空阿叔揉揉%e8%85%bf。”

“小傍楓真乖,獨空阿叔的%e8%85%bf今天不疼,多謝小傍楓了。”獨空慈笑著揉揉小傍楓的腦袋,然後才將目光落到了怯生生站在一旁的小樹,一眼便覺這小男娃娃和他年幼時的模樣有些像,且瞧他一副怯生生的模樣,眼神不禁變得愈加柔和,向小樹招了招手,“好孩子,我不吃人的,不要怕,來。”

小樹聽著獨空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這才敢抬頭看他,在看到一臉慈和的獨空時才覺得沒這麼害怕,又在小傍楓猛地瞪了他一眼後才聽話地慢慢靠近獨空身邊。

“小傍楓,可不能這麼凶。”獨空看到小樹委屈又害怕的模樣,不禁又揉了揉小傍楓的腦袋,隻聽小傍楓哼了一聲道,“我是他師父,他就該聽我的話!”

“原來小傍楓還收徒弟了,真是厲害。”獨空笑得溫柔,然後伸手拿過放在一旁小幾上的藤編盒子,遞給小樹,溫和道,“來,好孩子,這是聖山最好吃的甜餅,吃一個試試?”

小樹看著藤編盒子裡金黃好看的餅子,咽了口唾沫,卻不敢伸手去拿,獨空便笑著拿起一個遞給他,小樹看看餅子,又看看獨空和小傍楓,最後又看回餅子,然後才敢伸手去接。

獨空看著怯生生的小樹,愈發地覺得他像幼時的自己,不禁笑得愈加柔和,在小樹將甜餅吃得滿嘴時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柔笑問道:“小家夥,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小傍楓趴在獨空的%e8%85%bf上啃甜餅,眨巴眨巴著眼睛看小樹,要是她這個壞徒弟敢不回答獨空阿叔的問題,她就要好好教訓他。

小樹咂咂嘴,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獨空溫柔的眉眼,覺得這一隻撫摸著他腦袋的大手好溫暖,就像他的阿娘在摸著他的腦袋一聲聲叫著他小樹一般,讓他想也不想就開口了,“阿娘叫我小樹。”

獨空的手微微一抖,有些怔愣地看著小樹,然後伸手替他拿掉嘴角的餅子沫沫,旋即又笑得溫柔道:“小樹嗎,曾經我的阿娘也叫我阿樹,看來我和小樹挺有緣分。”

“獨空阿叔,什麼叫緣分?”小傍楓好奇地眨眨眼,“獨空阿叔不是叫獨空嗎?為什麼又叫阿樹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獨空的眼神忽然變得悠遠,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情一般,語氣也變得有些憂傷,“至於什麼叫緣分,小傍楓還小,還不能理解的。”

小樹似乎看得懂獨空眼裡的悠遠憂傷一般,抬起小小的手抓住了他的小手指,像他的阿娘暗自流淚時他拉住阿娘的手一樣。

小手指上傳來的微微溫度讓獨空回過了神,又微微揚起了嘴角,抬起手分彆揉著兩個小家夥的腦袋,溫柔道:“小傍楓,今天的故事讓你的小徒弟來挑好不好?”

小傍楓大方地點了點頭,獨空便又笑著問小樹,“小樹,你想聽什麼呢?”

小樹不安地擰了擰手,惴惴不安地看著一臉溫柔的獨空,小心翼翼地問道:“大樹什麼故事都會說嗎?”

對於小樹所說的“大樹”這一稱呼,獨空先是怔了怔,而後才笑著點點頭。

“那我要聽一個叫‘阿娘’的故事。”得到獨空的肯定,小樹一直黯然的大眼睛陡然亮了起來。

“小樹為什麼要聽這樣的故事?”獨空笑問。

“因為……”小樹忽然變得傷心,“因為譽阿娘說,小樹的阿娘流了很多很多血,睡著了,再也不能睜開眼看小樹了,小樹還看到阿娘睡到土裡去了,阿娘不會再摸小樹的頭了,小樹想阿娘。”

小樹說著說著,竟是嗚嗚地哭了起來。

“可憐孩子。”獨空輕輕歎了一口氣,柔笑著握住了小樹的小手,溫和道,“那大樹就給小樹講一個阿娘的故事。”

蚩尤神殿外,繁茂的樹影間,龍譽與林蟬蟬的身影若隱若現。

“阿譽,你真的不打算告訴獨空這個事實嗎?”林蟬蟬看著肅沉的蚩尤神殿,幽幽道。

龍譽撥弄著麵前的樹枝,淡淡道:“與其說了讓獨空痛苦,不如不說還讓他心裡有個期待有個念想,何必這麼殘忍非讓他知曉事實,隻要小樹好好地長大成人,不就很好了嗎?”

心裡若是沒了期待沒了念想,她不知道獨空還會不會撐得下去。

良久,隻聽林蟬蟬重重歎了一口氣,而後將目光從蚩尤神殿上收回,看向龍譽,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阿譽,你還恨我大伯嗎?”

如今的獨空,讓她覺得就像是她最敬愛的大伯,一直用心底的期待和念想支撐著性命,她不知道大伯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期待與念想是否破碎了。

曾經她太年輕,不知思量問題,這麼些年過來了,她才算真正明白,阿譽與她,身體裡流著同一個祖上的骨血,阿譽她是……大伯的%e4%ba%b2生骨肉。

“蟬小妹,過去的都過去了,又何必再提。”龍譽抬頭看頂頭的日光斑駁,淺淺一笑,“恨與不恨,也早已不重要,或許我該感謝他和佑納,讓我來到這個世上。”

否則,她將永遠也遇不到她的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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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蟬蟬不再說話,隻是釋然地笑了笑,是啊,過去的都過去了,又何必再提,何必再因過往而擾了如今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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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樹在聖山找回了笑臉,讓龍譽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

龍譽在聖山住了十日便打算回到王都去,因為她不想在聖山多做停留,奈何她又不忍急著帶著剛剛找回笑臉的小樹回到王都去,便暫時將小樹托給了林蟬蟬夫婦,小傍楓自然樂得開心。

也在林蟬蟬對著龍譽的八年來未曾鼓起過的肚子一臉地想不明白時,拚死拚活地要她給曳蒼瞧瞧,彆是身子有什麼生不了就好,龍譽本是要拒絕,奈何拗不過曳蒼夫婦倆,曳蒼是擔心燭淵無後,林蟬蟬是擔心龍譽不能生,於是就這麼強製著給龍譽把了脈象。

話說這不瞧還好,這一瞧驚得曳蒼想操刀去砍人,也嚇得林蟬蟬連連愧疚地說他們不是有意的,龍譽則微微笑著拍拍林蟬蟬的手背,說已經過去了,沒什麼的。

林蟬蟬與曳蒼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得來不易的娃娃就這麼沒了,奈何龍譽不願多說,他們也不便多問,好在曳蒼確定龍譽的身子沒有問題,生娃娃更是絕對沒有問題,那就要看和娃娃的緣分了,於是曳蒼弄了滿滿幾大包袱的補藥給龍譽,林蟬蟬又是強壓著龍譽在聖山多留一晚,晚上睡覺時踹曳蒼去帶三個娃娃,自己則給龍譽傳授了一晚上經驗,告訴龍譽怎麼怎麼容易懷上娃娃,怎樣怎樣是絕對不能做的,聽到最後,兩人笑做了一團,完全不管曳蒼自己一人麵對三個吵嚷嚷的娃娃有多一個頭兩個大。

次日,龍譽離開了聖山。

燭淵離開苗疆的三個月後,關於南詔的捷報之信接二連三的來到龍譽手上,直是瞧得龍譽熱血沸騰。

首先是閣邏鳳按照龍譽提出的進兵方案與大唐派來的禦史嚴正海所率唐兵配合中攻下了石和城,皮邏閣在苗疆兵力的襄助下攻下了石橋城,並乘勝奪取了太和城,與閣羅鳳所率之兵彙合後迅速擊敗了鄧睒詔,占領了大釐城,緊接著在大釐城以北築龍口城,很快控製了洱海河蠻各部地區。

河蠻地區原先是受已歸附吐蕃的“三浪”,即浪穹詔、施浪詔、鄧睒詔所管轄,於是三浪便聯合起來對付南詔,因此皮邏閣%e4%ba%b2率南詔兵與三浪抗爭,將三浪打敗,三浪殘部退守劍川,次年,大唐又派內給事王承訓率唐兵與皮邏閣同破劍川,將三浪徹底擊敗,率先統一了三浪地區。同時皮邏閣還采納了燭淵的意見出兵越析詔,將越析詔消滅,統一了賓川地區。

在南詔王皮邏閣出兵統一洱海以北四詔的時候,再一次采納燭淵的妙計,對於與南詔毗鄰的蒙巂詔則采取了非軍事統一的方法,以“推恩巂利”的方法,吸收了蒙巂詔的部眾,進而將其領土兼並,統一了蒙巂詔。

於公元738年,南詔完成了對洱海地區的統一。

燭淵是在離開苗疆後的第十個月再回到苗疆的,在助南詔滅了越析詔後就領著唯剩的不到三萬人馬的隊伍回了苗疆,那一日正值初夏,蓮荷茂盛,花兒招展,龍譽一身盛裝地站在王都外迎接她的愛人,她的軍兵。

沒有時間與燭淵過多的%e4%ba%b2昵,龍譽必須先將精力投注到獎勵軍功一事中,一忙就是連續幾天幾夜的軍議廳燈火未曾熄過,也足足用了兩個旬日才將軍功一個個落實到有功之士身上,以及對死傷軍兵的家人的撫慰與犒賞,這麼些事完完全全整妥下來時,已是整整兩月過去。

也在兩月後的某一天,得知皮邏閣被大唐冊封為“雲南王”,皮邏閣的諸子皆被唐朝封為刺史,南詔國正式屹立在洱海地區,屹立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