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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到了巫神殿,她也不知道。

而在一臉冰霜的燭淵聽得巫醫為龍譽診完脈後說的話時,他臉上的冰霜才一點點破碎,眼神變幻不定地看著床上沉睡的龍譽,竟是連巫醫何時離開的都不知曉。

久久,燭淵才僵硬地坐在床沿,將手覆到了龍譽的臉頰上,一下,一下,僵硬顫唞卻又緩慢溫柔地撫著龍譽蒼白的臉頰。

他才知道那染透他掌心是什麼,他才知道他的阿妹如此虛弱是因為什麼,他才知道他的阿妹如此痛苦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她的肚子藏著的小生命,離她而去了……

那是她盼了那麼多年才盼到的小生命,竟然,就這麼……沒了……

燭淵忽然握緊右拳,再打開掌心之時猛然揮開手臂,那厚重的房門立刻被削作兩段,轟然斷落在地。

他該……如何告訴她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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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有青山綠水,有花海稻田,有木屋炊煙,有她,有她的阿哥,還有一個小娃娃。

那是一個可愛的小娃娃,會哭會笑,會四處蹦躂會捉蝶玩耍,最讓她開心的是,小娃娃會撲到她懷裡叫阿娘,會摟著阿哥的%e8%85%bf叫阿爹,可愛極了。

日子很平和,也很幸福,有一天卻天降暴雨,在那一場暴雨裡,小娃娃跑到了雨水中,慢慢跑遠,不管她怎麼喊怎麼追,都追不上他短短小小的腳步,小娃娃一直往前跑著,並未回過頭,就好像他要跑出她的視線,跑出她的生命一般。

小娃娃的小身影慢慢變得遙遠模糊,最終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

雨如瓢潑,心如泣血。

龍譽便在這一場如泣血的心雨中慢慢睜開了眼,而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最愛的阿哥。

隻見她的阿哥墨色的眼眸中有些許驚喜些許擔憂,但更多的是她所熟識的溫柔,此刻正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溫柔道:“阿妹,睡夠了?可知道醒了?”

“阿哥。”龍譽將手從薄被中拿出,握住了燭淵的手,感受他掌心冰涼的溫度,沙啞著聲音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不久。”燭淵坐在床沿,任龍譽握著他的手,柔笑的眼眸並沒有說實話,她已經睡了三天三夜,險些讓他急得就把那巫醫的脖子給抹了,不過,好在他的阿妹醒來了,“阿妹定是餓壞了,我去讓人給阿妹做些吃的。”

“阿哥,不要走。”然,龍譽卻緊緊握著燭淵的手不讓他離開,略顯驚惶的眼神像是怕他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一般,軟聲道,“我想和阿哥說些話。”

“有什麼話是待會就說不得的?”龍譽的眼神讓燭淵驀地心疼,可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對她開口,他不能讓她看到他擔憂的模樣,他不能讓她心覺不安,他不想讓她傷心難過,他要出去想想他該怎麼說才能不讓她覺得悲傷,可她的眼神卻又讓他無法拒絕,便隻溫和地笑著,“好,我和阿妹說些話。”

龍譽將燭淵的掌心貼到了自己臉頰上,忽然淡淡笑了,“阿哥,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很美很美,有我有阿哥,還有我們的娃娃……”

燭淵的手驀地一顫,他的阿妹,果然是知道的麼……?

龍譽隻是將燭淵的手在自己臉頰上貼得緊緊的,看著燭淵墨色的眼眸,笑得哀傷,“可是,有一天,他卻越跑越遠,越跑越遠,我追不上他,他就這麼……就這麼跑出了我的生命……”

龍譽說到這裡,聲音顫唞得厲害,指甲也嵌進了燭淵的手背,眼眶紅得厲害,卻是沒有掉下一滴淚。

“阿哥,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對不對?”龍譽睜著眼眶紅腫的雙眼,緊緊盯著燭淵的眼睛,縱使心底再如何不敢承認不願相信,她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出口。

燭淵的手再一次抖了抖,用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龍譽光潔的臉頰,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而不使她愈加悲傷,“阿妹,大概是他嫌棄你的肚子太小,換個大些的肚子去了。”

龍譽的眼眶更紅了一分,抖著聲音哀傷地笑了,“阿哥,你真不會安慰人。”

這果然是事實嗎……

她知道的,隻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而已,在那溫熱的鮮血流到她%e8%85%bf根上的那一刻,她就有感覺,她有娃娃了,她有了她千盼萬盼盼了六年的娃娃,可是,那娃娃還沒在她肚子裡呆多久就離開了她,她害怕這個事實,她多想一直沉睡不醒來,這樣就不用麵對這樣殘忍的事實,可是再可怕的事實她都必須醒來必須麵對,因為她還有她的阿哥在等她,她怎麼能獨自沉睡……

“那我換個說法。”燭淵依舊笑得溫柔,撫著龍譽臉頰的動作也愈發溫柔,“那是他沒有福分當我阿妹的娃娃,我們不要他也罷。”

“阿哥……”龍譽忽然撐起身摟住了燭淵的脖子,將臉埋到了他頸窩裡,肩膀微微顫唞道,“阿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讓阿拾打到她的小腹的,她不知道她的肚子裡有了娃娃,若是知道,就算她身受重傷也會護住腹中娃娃的,若是她在那日晨起乾嘔之時有意識到是這個原因,若是她在那時不是嫌自己矯情而是去瞧巫醫的話,或許她就不會選擇那日去看小樹了,那麼這件事情就不會發生,娃娃就還會在她肚子裡……

可是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如果,錯了,就是錯了。

“阿妹,乖,想哭就哭吧,不要忍著。”龍譽顫唞的身體和聲音讓燭淵心疼至極,溫柔地撫著她的長發,愛憐地安慰著龍譽受傷的心。

龍譽卻咬著%e5%94%87在燭淵頸窩裡用力搖頭,她不會哭,他不喜歡她的眼淚,她也答應過他不會再哭的,那她就堅決不哭,即便她傷心得的確想要大哭一場。

“這不是阿妹的錯,娃娃沒了就沒有了,又不是阿妹說不想他就不走了的,不是麼嗯?”燭淵輕輕順著龍譽的秀發,用他能想出的最能安慰龍譽的話,聲聲柔情道,“要是阿妹這麼不舍得他放不下他,大不了阿妹以後生了娃娃還是給他當老大。”

龍譽一怔,而後在燭淵頸窩裡笑出了聲,得寸進尺道:“那我至少要生兩個,有兒有女才好!”

“阿妹這是在嫌棄我不夠賣力麼?”聽到龍譽的輕笑聲,燭淵揪疼的心才稍稍鬆了些。

龍譽卻用力搖了搖頭,才剛剛升起的笑意又瞬間變得哀傷,“我怕我的肚子再也裝不了娃娃……”

這個離她而去的娃娃,她盼了六年才盼得到,讓她不得不懷疑是她的肚子有問題,就算不是她的肚子有問題,她還有多少年可以等可以盼?或許,她連一個六年都沒有……

“阿妹……”燭淵堪堪鬆了些的心又再一次揪緊,卻必須淺笑得不能再給龍譽增添悲傷,揉了揉她的腦袋,無奈道,“傻阿妹,倘若你和娃娃的緣分真的來了,你就是不想要他也會跑到阿妹的肚子裡,而且誰說阿妹的肚子裝不了娃娃,明日我帶阿妹去讓曳蒼瞧瞧,阿妹總該安心的。”

“那阿哥還會和我一樣期待下一個娃娃的到來嗎?”龍譽離開燭淵的頸窩,昂起頭盯著他的眼睛,等待一個能讓她安心的答案。

“會的,我會和阿妹一起期待下一個,還有下下一個,如何?”隻要他活在這世上一天,他就和她一起期待著。

“阿哥自己說的就不能反悔!”龍譽再一次將臉埋進燭淵的頸窩,用力吸吸鼻子傷心又感動道。

“嗯,不反悔。”隻要她不再傷心,說什麼做什麼都好,“那我從今往後會多多加把力的,阿妹放心。”

龍譽嫌他說得直白,在他%e5%94%87上用力咬了一口,然後鬆開,可憐兮兮道:“阿哥,我餓了。”→思→兔→網→

她不是矯情之人,亦不是拿得起放不下之人,她的阿哥說得對,她不適合做一個多愁善感的人,既然她與那個孩子沒有緣分,即便她再怎麼覺得傷心他也不會再回來,不如試著看開,如此也讓自己少傷心一些她還有很多事情要應對,怎可一直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傷中。

“我去讓人給阿妹準備吃的。”燭淵無奈一笑,輕輕扶了扶龍譽的肩便鬆手站起了身,陰沉的心也漸漸明朗了起來。

這才是他的阿妹,不矯情不執於回不去的過往不放,縱使再如何傷心,也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讓自己站起來麵對將來未知的一切。

“阿哥。”就在燭淵要走出房門時,龍譽又突然叫住了他。

“嗯?”燭淵微微往回側頭。

“阿哥,小樹呢?”龍譽抓著手邊的薄被問道。

燭淵沉默,似乎並未打算回答龍譽這個問題,重新抬起腳步欲走。

龍譽沒有再次叫住燭淵,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阿哥,小樹的命是那與我們無緣的娃娃的命換來的……”

若是當時她沒有拉開小樹,那麼死的就是小樹而不是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兒,可即便是這樣,她卻不悔,至少她救了小樹。

當初是她救了他們母子,然後看著小樹一點點長大,小樹對她來說,已如同自己孩兒,就算死的不是她腹中孩兒而是小樹,她也會傷心如此。

“阿妹放心,我不傷他也不殺他,我會讓他好好活著,我會讓阿妹見到他的。”燭淵跨出門檻時再一次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龍譽溫柔一笑,而後才轉身消失在了門外。

**

暗夜的巫神殿外的鬆海黑沉得可怖,鬆濤在夜風中陣陣湧動,像是嗚嗚的悲號之聲,又像欲要衝到人間作孽的妖魔呼號之聲。

燭淵喂龍譽喝完藥,輕聲哄她入眠之後,便走入了巫神殿的禁地——疊密如迷宮般的鬆海深處。

“叮鈴……叮鈴……”燭淵衣角處的銀鈴在夜風中輕搖,發出清淺的叮鈴聲,卻又很快被陣陣鬆濤湮沒。

隻見他右手執一火把,赤著隻纏了綁%e8%85%bf的腳踩踏著一地枯枝慢慢往黑暗的深處走,火光在夜風中猛烈搖動,似滅未滅,將燭淵陰冷的臉膛映照得如同暗夜的鬼魅般。

在鬆海的最深處,若是在鬆濤陣陣中豎耳細聽,似乎能聽到男子粗重的喘熄聲,燭淵便舉著火把慢慢走近這鬆海深處,在這似乎有喘熄聲的區域內停下了腳步。

風聲,鬆濤之聲,銀鈴聲,輕微得幾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