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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這麼難過。

忽然,燭淵如亂麻般的心閃過龍譽昨晚蹭在他頸窩裡小聲得不能再小聲說的話,他則是輕%e5%90%bb她眉心說阿妹又開始多愁善感了,她不再言語,他便摟著她靜靜睡去。

難道——

燭淵極少有地將眉心緊緊蹙起,掀背下了床,赤腳便往外走,隻見他的腳步有些紊亂,與他平日裡的雲淡風輕全然不一樣!

他第一次知道,他平靜的心也能如此慌亂。

傻阿妹,我並不需要你特意為我去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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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譽解下盤起的長發,梳成一股斜倚肩頭的長辮,換上做姑娘時穿的宅衣短裙,將燭淵送給她的兩個小陶人中的他揣在懷裡,駕著她的黑馬,飛一般地往幽潭草澤的方向衝去。

龍譽去了中原,去了臨淵城,決絕地將那聚集在臨淵城的所有還欲殺往聖山的武林人士一一抹除,那一日,臨淵城如染血,哭聲喊聲連片,人人恐懼,唯有一個背部早已佝僂頭發花白的老者站在腥風血雨中一聲聲喃喃著“報應啊報應”。

當龍譽奪過一把利劍將麵前最後一個敵人的脖子抹開時,她亦“噗”的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拄著手中長劍單膝跪倒在地。

當她決意踏入中原的那一刻,她為的不僅僅是她阿哥心中的仇恨,亦涵蓋了她對中原人的仇恨,中原人欺淩苗疆太多太多,過往的已不可計數,如今中原人毀掉的不僅僅是布諾的性命,阿哥心中那本就令她心疼的人世之情,毀掉的還有獨空的雙%e8%85%bf,以及她對中原的最後一點點隱忍。

不是她不恨,不是她不想替聖山那慘死的兄弟報仇,是如今的她不再是從前肆無忌憚的她,她是苗王,她的一舉一動都牽係著苗疆的安危,她就算再如何對中原人恨之入骨,如今能做的,也唯有忍。

若說布諾的死已讓她有些控製不住心中那被仇恨控製著的殺心的話,那獨空已廢的雙%e8%85%bf就是將她心底的仇恨之火點燃,獨空沒有功夫,幾乎可用手無縛%e9%b8%a1之力來形容,麵對這樣沒有任何威脅性的人,中原人的武器是如何砍得下手!?

所以,她忍無可忍了,她的阿哥不能殺,那她就連帶著阿哥的仇恨一並殺了這些非將聖山置之死地不可的中原狗!她要為阿哥悲傷的心報仇,為布諾報仇,為獨空報仇,為聖山報仇!

此刻她不是苗王,她隻是龍譽,苗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敢於為了苗疆而獨闖中原的龍譽!

“噗——”龍譽拄著劍搖搖晃晃站起身,卻又是再噴出一口鮮血,沒想到這群渣滓之中也有能傷她的人,不過終究還是可惜了那好身手,還是得做她的手下亡魂。

她從不濫殺,可是這一次,她做不到,因為苗疆無辜之人何其多,她也從未見過哪個中原人會手下留情,當然,隻除了她的小哥哥。

嗬嗬,她這麼殘殺中原武林人,那早已與她形同陌路的小哥哥,應該會恨她吧。

“阿譽。”

就在龍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時,耳畔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震驚抬頭,即刻是一襲白衣勝雪的熟悉身影出現在她麵前十步開外的地方。

不是她的小哥哥,還能有誰?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似乎沒有絲毫改變,依然的俊逸,依然的眉目溫柔,隻是眉目之間多了一分滄桑。

白雎就在龍譽麵前十步開外的地方停下腳步,在橫陳著屍體的血水中站定,不再往前靠近她,神色溫和地看著她。

這就是如今他和她之間真正的距離,再也靠不近,他亦不再強求拉近這一段距離,他亦沒想過他們還能這麼麵對麵相見。

隻是,他今次與她的相見,不是為了自己那自私得可笑的念想,而是為了整個中原武林,因為,她向中原武林複仇來了,為五毒教複仇來了。

“苗王陛下,聖蠍使,還是五毒教主?”白雎靜靜看著龍譽,神色沉肅,“阿譽,我現在該叫你作什麼?”

“藏劍山莊少主,莊主,還是武林盟主?”龍譽挺直身子,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漬,亦是靜靜地迎著白雎的目光,冷靜道,“小哥哥,我現在又該叫你作什麼?”

他們再也不是從前在苗疆無憂無慮生活著的少男少女,如今的他們,一個代表著苗疆聖山,一個代表著中原武林,不管什麼時候,他們都已回不去從前時光,他們注定……隻能成為敵人。

“莊主大人,你中原人攻入我苗疆,殺了我聖山不知多少弟兄,如今,我也將這份血殺如數奉還給你中原,我為我聖山慘死的弟兄報仇,莊主大人亦是來為你的中原弟兄報仇,那麼——”龍譽的心刺痛難忍,麵上卻是冷冽決絕,抬起手中染血的利劍,指向白雎,一字一句冷聲道,“拔劍吧,隻要莊主大人取得下我的命。”

“阿譽……”白雎的眼眸被龍譽手中染血的利劍刺痛,仿佛那鋒利的劍尖已刺入了他心房一般,心疼得難以言喻,並沒有拔出腰上佩劍,終是釋然一笑,“苗王陛下,不,或許此時此刻稱陛下為教主大人比較妥當。”

“白某並不是來與教主大人一決高下的,我武林弟兄攻入聖山傷了貴教弟兄,教主大人如今也%e4%ba%b2手斬殺了我武林不少弟兄,即是如此,你我就誰也不追究,就此當做兩清了如何?”白雎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沉靜,他不想讓他心中的阿譽看到他懦弱不舍的模樣,“今次我來見教主大人,是想與教主大人做一筆交易。”

龍譽亦是心中難受揪痛得緊,定定看著白雎,沉默半晌後冷靜開口:“什麼交易?”

“十年之內,聖山五毒與我中原各派,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欺你,你不犯我。”白雎將寬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麵上卻平靜如水,“教主大人,是否信得過白某?”

“好,我相信白盟主說的,那麼,我先以血為誓。”龍譽注視著白雎的眼眸,而後左手握住手中劍刃,麵不改色地用力一拉劍柄,鮮血即刻如斷線的珠子般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隻見她以血掌起誓,“我發誓,在我龍譽有生之年,聖山五毒教徒絕不踏入中原一步!”

白雎看著龍譽那在日光下不斷滴血的掌心,心疼得近乎無法呼吸,卻是冷靜地抽出腰間佩劍,以同樣的方式劃開自己的掌心,同樣以血掌起誓,“我白雎以藏劍百年名聲與武林第六十七代盟主之血起誓,十年之內,中原武林人士,絕不進犯苗疆與聖山一步!”

話音落,兩隻血掌重重一擊,如此便算是聖山與中原武林互不進犯的盟約達成,她不知道為了這個盟約小哥哥要做出多少努力,她隻知道,她隻需要相信他就好,因為在這真正決絕的最後一刻,他依然已不傷害她不傷害苗疆的方式幫了她,十年安平,足夠聖山再次強大起來,足夠了。

“那麼,還請教主大人即刻離開我中原土地,倘若教主大人再在我中原多做停留多殺我弟兄一人,我便會毫不猶豫地向教主大人拔劍。”白雎沉沉靜靜地看著龍譽,抬起手中的劍指向她的身後,第一次在她麵前用冷得近乎冰寒的聲音道。

他怕他不用這樣的態度他就會不忍心不舍得,可他必須在這一刻將他所有的不忍心與不舍得全部放下,他已決定,今生再不見她。

“告辭!”龍譽拳掌相擊以江湖禮儀向白雎微微垂首,決然轉身。

白雎定定看著她的背影,直至她在他的視線化作一個黑點最終消失,他才昂起頭麵向如洗碧空,緊緊閉上了雙眼。

從前,她毫無保留地待他,他卻騙了她,她尋他千百度,他卻遲遲不見她,如今他哪怕自己痛苦也要用儘一切辦法幫她,當做是他欠她的,還給她;燭淵救他一命,他亦救了燭淵一命,當做是他還給他的,因為他不想欠他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自此,他和他們,他與苗疆,再無瓜葛。

自此,他們之間的所有關係將如劍斬情絲,他們將是真正地形同陌路,成為真真正正的陌生人,甚或可以說是,敵人。

這樣,也好,他們之間,誰也不再欠誰。

這樣,是最好的……

“駕——”龍譽用力甩著韁繩蹬著馬肚,往苗疆的方向奔去。

從此,她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或許,她和小哥哥之間,這才是最好的結果,誰都……不再欠誰。

“籲——”就在龍譽在茫茫官道上駕馬狂奔時,卻在一個大轉彎時驟然勒馬,致使馬匹前蹄高高揚起,險些將她掀翻在地。

隻因,麵前道路上,出現了一個黑色身影,而這個身影不是彆人,正是她的阿哥。

在馬匹的前蹄重新落回地上時,龍譽驟然扔了馬韁翻身下馬,朝燭淵飛撲過去,重重撞到了他懷裡,開心地叫著他,“阿哥!”

這天下間,隻有她的阿哥能做到不論她去到哪兒都能找到她,都能這麼溫柔地摟著她,真好!

燭淵被龍譽這麼用力的飛撲撞得往後退了一步才摟住她嬌小的身子站穩腳步,隻見燭淵麵色陰沉,語氣不善道:“阿妹,我許你擅自離開我身邊了麼?”

“我隻是不想看到阿哥難過,我想為聖山報仇,為布諾為獨空報仇。”感受到燭淵陰沉的怒意,龍譽縮了縮脖子,討好似的在他懷裡蹭了蹭,“阿哥不要生氣,我不是好好的出現在你麵前了嗎?”

她知道,他在為她緊張,在為她擔心,在為她覺得不安,而她正好喜歡他對她的緊張擔心和不安,她喜歡他對她的在乎。

感受到懷中龍譽的真實存在,燭淵冷硬的眼神才慢慢緩和了下來,語氣卻還是冷冷的,“阿妹,你的左手伸出來我看看。”

龍譽聽到燭淵的話立刻將手背到身後,然後在燭淵冷冷的目光中又乖乖地將手伸了出來,伸到他麵前,燭淵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她掌心兩道皮肉微微外翻的深深血口子後,轉身走到了自己的白馬身旁,取下掛在馬背上的褡褳,取出兩隻小陶瓶和白棉布條,才又重新走回龍譽麵前。

燭淵拔開一隻陶瓶的瓶塞,一瞬間隻聞一股清淡的酒香撲鼻,而後將瓶中酒一下一下地澆到龍譽手心那略顯猙獰的血口子上,隻見燭淵每傾出一些酒,龍譽就咬%e5%94%87擰眉倒吸一口涼氣將手往後縮一分,縮到無處可縮時,龍譽才苦著一張臉可憐兮兮道:“阿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