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頁(1 / 1)

“哦?回來了?”正握著一杆長槍龍譽聽到兵士稟告,眉目間突然有了驚喜之色,將手中長槍交到隨候一旁軍士手裡,輕輕拍了拍手,轉身便往庫門走。

龍譽一走出兵器庫,外邊已有一名藏青布衣年輕男子等候著,精壯高個,皮膚黝黑,頭纏青布帽巾,風塵仆仆卻精神矍鑠,那個四年前還稚嫩得可以黑泥如今已是一名精裝苗軍,是憑本事做了百夫長。

當年,黑泥跟著龍譽與燭淵回到苗疆,見了苗疆唐軍鐵蹄之下重創後深感震撼與同情悲憫,這是他出生地方,這是他敬愛師父所愛地方,就算他與這個地方非%e4%ba%b2非故,可他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片青山綠水土地遭受生靈塗炭之災,所以他不僅投身到苗軍之中護苗疆之防圍,是奮勇廝殺,因為這裡,他看到中原人醜惡,看到了苗疆悲哀,即便是螳臂當車,他也不悔,所以龍譽登上苗王之位後征召軍之時,他義無反顧地從軍了,反正他無家無%e4%ba%b2,到哪兒都是一樣,反正他不會離開苗疆,他唯一掛念人也不需要他守護,從軍是他好去處,軍中,他感受到了從前從沒有感受過東西,他有自覺,他迅猛成長,慢慢變得壯大,慢慢變成能獨當一麵男人,如今他是百夫長,他要讓自己成長為千夫長,乃至上。

而這個他曾經怨恨過女人,龍譽,他敬愛師父臨終前念掛之人,他萬萬沒想到她身上有不屬於他師父氣質,擁有足以睥睨天下勇氣與霸氣,擁有令人心甘情願臣服她腳下王者之氣,包括他自己,也被她如今那一雙如鷹隼般冷銳又如蒼穹般廣袤瞳眸所折服,他也算是看著她由那個中原時連自我情緒都控製不好少女慢慢蛻變為狠厲決絕聖山教主,再變成如今殺伐果斷智謀武勇苗王,看如風雨飄搖中枯葉般苗疆變為如今平和安康,所以,他是心甘情願地臣服她腳下聽命於她。

黑泥見到龍譽先是恭敬單膝下跪,而後從懷中取出一支銅管,雙手高舉過頭頂將銅管呈上給龍譽,龍譽神色嚴肅地接過銅管,抽出綁手臂上匕首,將口上封泥削開,取出了銅管內牛皮紙,看罷,滿意地揚起了嘴角。

“我明白了,黑泥千夫長一路辛勞了,去歇著吧。”龍譽將閱讀過後牛皮紙重塞回銅管,三年前還帶著些清脆聲音如今已是平穩低沉,是經過風雨曆練之後成熟,%e8%84%b1去了所有稚嫩與無知,正如她盤頭頂長發,梳得簡單且光潔,再沒有了少女抑或姑娘時活潑感,多是端莊與嚴肅,便是連那唯一象征著姑娘味道小銀梳也早已被收起,取而代之是象征白潔而幽冷銀製月頭飾,扣於發髻之間,為她本就沉穩麵容添一分成熟氣息。

三年時間不長也不短,可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隻知瞻前不知顧後無知姑娘,她如今是不論麵對何事都必須臨危不亂苗疆之王,掌控苗疆生死存亡之命,由不得她疏忽半分,否則她都將墮入萬劫不複地獄,所以她能做,隻能是練就自己。

她已經許久沒有體味過蒼莽山林間奔跑味道,也許久沒有體味過江湖兒女意恩仇滋味,從她決定將自己與苗疆命運綁縛一起時,她就已放棄了自己曾經擁有所有,而她也早已過了那個可以肆無忌憚年紀,她要擔起責任很重,由不得她半點玩笑,必須事事都深思熟慮謹慎小心,她不想再看到因她粗心而發生悲劇。

如今她是苗疆王,她要撐起苗疆整片天宇,不過她不會害怕不會退縮,因為有她愛阿哥一直陪她身邊,一齊進退。

黑泥聽到龍譽話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站起身後看了一眼蒼山方向,龍譽即刻會意,點頭微微笑了,“千夫長是就要回到蒼山去了嗎?那便隨千夫長去了。”

黑泥向龍譽微微躬身,離開了。

龍譽也抬眸望向雲霧繚繞蔥綠深處,那是蒼山,是苗疆隱秘軍營所,而之所以會選擇蒼山那樣一個從前鮮少有人踏足山穀,是因為唐軍苗疆存,大唐想要苗疆完全成為一隻不懂反抗瘟%e9%b8%a1,便絕不允許苗王都征兵,而苗疆若不想中原未來不可預知戰事中覆滅,就必須征兵,沒有獨屬於自己軍兵,即便土地再富饒,戰火一旦燒起,一切都會瞬間變為焦土。

所以,既要征兵又要避開唐軍眼線,隻能偷偷悄悄地隱蔽進行,或許苗疆眾人應該慶幸中原是將苗疆視作踩腳下螻蟻,根本不會料到已經奄奄一息苗疆還會他們眼皮底下秘密征兵,枉論會想到苗疆不僅征了兵,還建了軍營練了兵,那些駐留苗疆唐軍,見到苗疆放下武器走入田地勞作一派全然無力反抗中原事實後,便過起了沉湎聲色日子。

而明日,又到了蒼山一月一次檢兵日。

龍譽站兵器庫前看著黑泥背影完全走出視線後,才握住銅管轉身走向王都地界內鬆林蒼茫之處,那裡,有古老巫神殿,有她愛人。

自三年前來到王都,燭淵非但沒有住進殿宇之中,是連王都宮殿都未曾踏進過一步,自來到王都那日起,他便自然而然地住進了獨空曾經居住過巫神殿,龍譽知道他心中對王都始終有放不下解不開梗,便沒有強求他和她一同住進宮殿,不過還是時常瞪著燭淵抱怨,說沒見過誰人家夫妻倆是過這種日子,燭淵則笑著說參軍打仗家都是這麼過,龍譽則是憤懣得很想掐死他。

人人都知巫神殿裡巫師大人與他們王上是愛人是夫婦,並沒有如聖山教徒不可接受與冷眼,畢竟苗疆從沒有過規定說大巫師不能婚嫁,又或許是苗疆眾人都知道龍譽曾經為了苗疆痛失愛人之事,不管如今這個巫神殿裡大巫師是否是她死而複生愛人,都不會有人有何不滿怨言,畢竟眾人皆知,他們如今苗王短短幾年間為苗疆付出了很多,他們沒有任何人能剝奪她擁有自己幸福權利。

隻是沒有人知為何苗王夫婦倆要分住,也鮮少有人見到那位大巫師,隻知他有著如苗疆曾經恩人聖山燭淵大祭司一般白發,抑或說是如苗疆巫神一般白發,無形中替他披上了一層神秘而令人加尊敬薄紗,將他同龍譽一起奉為苗疆拯救之神,因為苗疆,巫師是比任何人都要值得尊敬存,他們是聯通人世與巫神橋梁,隻有通過巫師,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才能把祈願傳達給巫神,也隻有通過巫師,他們才能知道神明給他們旨意。

所以,巫師是神聖不可侵犯,王都巫神殿大巫師與聖山大巫師,則就是人上人,即便身居神殿而不出,也深受著苗疆所有人尊拜。

有時龍譽會忍不住感慨,不過是將蚩尤神殿和巫神殿裡兩個人交換給位而已,都能給大夥傳得神乎其神,不過也好,至少讓大夥安了心。

其實聖山燭淵眼裡可有可無,而他們三年前之所以費心思找到獨空,是因為龍譽舍不得就這麼將已有數百年之久聖山五毒聖教舍棄,畢竟除了王都之外,聖山就是整個苗疆支柱,而且中原武林視五毒聖教為眼中釘,恨不得處之而後,無論如何也不能遂了中原武林意,故而聖山不能毀。

而沒了聖使沒了大祭司又沒了教主聖山隻會支離破碎,找到獨空,是因為放眼整個苗疆,再無人比他有資格坐上蚩尤神殿大祭司之位,大祭司是聖山主心骨,隻要有大祭司,聖山絕不會亡,且有布諾與曳蒼,聖山很就能找到聖使,聖山與王都,必須同,這是龍譽心中所期望,燭淵幫她做到了。

就像她所說,她做他左臂左手,他做她腦子,嗯,互補。

燭淵喜靜,所以巫神殿外連守衛士兵也沒有,不過每天都會有侍女來打掃與送膳食,而龍譽自信沒人能傷得了他,便也沒有違他意強行指派守衛。

龍譽來到巫神殿時,燭淵正坐神殿旁鬆林舞劍,那可謂颯爽英姿,飛揚月白長發,完美劍法,隨著他每一個動作而生發清脆銀鈴聲,悅耳動聽,恍如曲子,即便龍譽見過他千千萬萬次,卻還是看得失了神。

劍眉黑瞳,挺鼻薄%e5%94%87,白麵尖顎,及腰長發,月銀飾,關於燭淵一切,都與龍譽初見他時候模樣幾乎沒有丁點改變,除了長發與眉毛色澤,他依舊如二十一二年歲般年輕男子模樣,不見絲毫老去之態,隻有龍譽知道,他身體已遠遠比不上青壯男兒,他生命,一點點流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隻見燭淵手中軟劍銀光陡閃,他周身頂頭處灑下一片細碎鬆針雨,就龍譽看得怔怔出神時,燭淵驀地將軟劍扔到了地上。

“中原玩意就是硌手。”燭淵看了一眼被他扔地上還晃動了三兩下軟劍,才微微側頭看向失神龍譽,淺淺笑了,“阿妹這是看我颯爽英姿看出神了麼?如何,你男人夠不夠魅力?”

“我看得出神是想阿哥老腰會不會突然閃了。”龍譽笑%e5%90%9f%e5%90%9f地走向燭淵,將地上軟劍撿起,而後手一揚,隻聽“叮”一聲響,軟劍釘到了一旁鬆樹乾上,而後拉住了燭淵左手,讚同地點點頭道,“中原玩意不玩也罷,不過倒沒想到阿哥也會耍劍。”

“打發時間而已。”燭淵淺淺笑著,抬起右手,以中指和食指夾起了龍譽塞衣襟中銅管,眼角笑意深了一分,“喲?阿妹這是又帶了什麼好事來告訴我?”

龍譽先替燭淵將銅管內牛皮紙取出,打開後放到他手心裡,而後挽住了他胳膊,將他往巫神殿方向拖著走,一邊走一邊笑道:“阿哥自己看了就知道是什麼好事了,還要問阿哥看法呢。”

“吐蕃……想要與大唐搶城池土地……麼?”燭淵將牛皮紙上內容看罷,悠悠緩緩地念道,“對我們來說,確是好事,至於阿妹想如何利用這樁好事,和以往一樣,想好了再來跟我商討。”

燭淵將牛皮紙扔回龍譽手中,慵懶地伸了伸胳膊,輕淡道:“此事慢慢想,急不得,也正好我今日心情挺好,不想思量這種煩人事情,阿妹想些有趣事情來讓我玩玩。”

來到王都後燭淵,每日都過著閒暇愜意日子,留龍譽一人處理朝務,他相信她如今能力,沒有什麼大事情需要他操心,他倒從沒有過過這種稱得上愜意日子,有時會百無聊賴得難耐,每每這時他都會自嘲,沒曾想他這一生也會有百無聊賴日子,真真是覺得有些諷刺。

“那阿哥繼續教我占卦唄,接著上次繼續教,好不好好不好?”龍譽突然抱住燭淵胳膊左搖右晃,兩眼亮晶晶地盯著燭淵。

燭淵看著龍譽那帶著些許討好與耍賴味道雙眼,眉眼裡笑瞬間變得溫柔,如今,也隻有他麵前,她才會卸下所有冷銳與嚴肅,一如從前那樣,任心情流露,毫不掩飾,仍舊像個沒有完全長大女娃娃,帶著他喜歡真直與陽光味道,可愛得讓他歡喜又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