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頁(1 / 1)

身影被黑色垂帳遮擋住,看他眼神一寸寸變得冰冷,踏上步輦他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從他們走出這個山口時候,就注定他們不再是安平阿水兄弟兩口子,而是聖山五毒聖教大祭司與聖蠍使,不能擁有情愛,不可相愛兩個身份。

龍譽有些怔怔看著黑色垂帳中燭淵那朦朦朧朧看不清樣貌影子,心突突地跳著疼,這一走,他們將會永遠離開安平,可這是她選擇要走路,不論如何都不會回頭,她已分不清究竟是她陪他,還是他陪她了,隻知心揪得難受揪得生疼。

可,她想與他一起,而不是隔著大祭司和聖蠍使身份隻能遠遠相望而不能光明正大地一齊出現人前,那她——

龍譽望著步輦中燭淵身影,驀地攏緊了雙拳。

“聖蠍使,請一齊上路吧。”龍譽身旁,布諾看著她隻是定原地似乎沒有離開之意,不由沉聲提醒道。

龍譽將手上包袱挎到肩上,跟燭淵步輦後,邁開了沉重腳步。

他們簡單而來,如今也簡單而離,沒有帶任何衣物,甚至連那匹老馬也托給出九一家了,龍譽帶走,隻有燭淵給她木梳和銅鏡,以及那兩個小陶人。

既然注定要成為再無法拾起回憶,就讓它保持原貌封存於美好之中,或許待到將來有哪一日,他們還能見到這曾經為美好一切也不一定。

她相信,一定一定會有那一天到來。

“左長老,我阿娘,可還好?”布諾一直走龍譽之前幾步,而出了安平,龍譽心中所惦念所考慮事情愈來愈多,多得她有些理不出頭緒來,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到布諾身旁,猶豫半晌才有勇氣開口問道。

“曾經如何,如今便是如何。”布諾沒有轉頭看龍譽,聲音冷冷淡淡。

“蟬小妹,可也還好?”龍譽又問。

布諾沉默,沒有回答,龍譽垂身側手顫了顫,揪住了%e8%83%b8口衣襟,微微垂下了眼瞼,看著自己鞋尖有些艱難地接著問道:“聖山……苗疆……可還好?”

布諾倏地停下腳步,終於側過頭看著龍譽,一向平淡眼眸陡然寒意森森,嘴角勾起一記瘮人冷笑,嘲諷味濃濃,冷笑反問:“聖蠍使,你說呢?”

聖蠍使,你說呢?龍譽本就有些沉重腳步頓時變得如同千斤重,邁不開,定了原地,雙肩有些控製不住地輕輕發顫。

“聖蠍使,你可真是會挑時辰,選苗疆亂需要大人時刻做了那麼好事,真是讓我不得不想誇讚你。”布諾極少笑,麵上除了冷硬硬表情之外多就是蹙眉,如今冷笑起來讓人覺得寒從腳起,可怖駭人,他盯著龍譽冷笑,那樣笑容像極了想將龍譽千刀萬剮,“我說過,若是可以,我真想殺了你。”

一字一句,聲聲如刃,直刺龍譽心,讓她幾乎抬不起頭來。

布諾冷冷笑著,雙手因用力握緊而微微顫唞,若不是她牽係著大人性命,若她不是朵西牽掛人,他必將她從這個世界上抹除!可是,他卻不能這麼做!

“嗬嗬,聖蠍使也會慚愧也會低頭!?”布諾突然失控地一把揪住了龍譽衣襟,使得她被迫抬起頭來麵對著他,揚起右手五指如尖勾,隻要一揮下便能撕破龍譽咽喉。

他一直以為,暴怒得失控是曳蒼身上才會發生事情,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暴怒得失控時刻,甚至失控得想要將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抹除,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生命中乎人所愛所乎人!

“布諾。”前方,步輦沒有停下,步輦內人沒有回頭,卻有涼涼淡淡聲音傳來,聲音很輕,卻成功地讓布諾揚起手僵住,又瞬間塌下。

龍譽沒有掙紮沒有反抗,即便她知道布諾是真想要殺她,即便她身手足以敵得過布諾,可布諾字字理,她無從反駁,她是真慚愧,真對不起苗疆,因為她知道她半年前那不顧一切後果地帶他離開聖山讓他從苗疆眾人眼中消失定會讓苗疆陷入惶恐不安,布諾恨她,她能理解。

“聖蠍使,你不是想要知道這半年來苗疆是什麼樣,聖山是什麼樣嗎,那這一路出去,就請聖蠍使好好看清楚。”布諾用力撒開手,龍譽往後踉蹌兩步險些跌倒地,布諾已拂袖轉身繼續往前走,“看清楚你讓苗疆陷入了何種境地!”

所經之地,荒田,饑民,坍塌屋房,甚至出現了餓殍,本該平和馨暖苗疆,竟全然變了樣,途經一個本該本該祥和村寨,本該是豐收歡笑忙碌季節,如今卻放眼蕭條,黑鴉旋飛,腐朽之味撲鼻,全然不見了昔日祥和之景。

突然,遠處有驚惶喊殺聲起,數十衣衫襤褸村民舉著鐮刀鋤頭追圍住了一個麵色青白青年男子,鉗製住他手腳讓他無法動彈反抗,一名雙目圓睜著,眼裡是恐懼且呼吸急促青年揚起手中鋤頭就要劈向青麵男子腦門!

“住手——!”龍譽大喝一聲,飛身上前欲製止,可終是晚了一步,隻見鋤頭落,血花開,濃稠血漿沾染鋤頭上,飛濺周圍村民臉上身上,竟是詭異黑色!

屍……人!?

“住……住手?嗬,嗬嗬……”那舉著染血鋤頭青年突然轉頭看向龍譽,像聽到了天大笑話一般嗬嗬冷笑,慢慢向龍譽走來,帶著驚恐與木訥雙眼突然變得猙獰,向龍譽揮起了鋤頭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他不死我們全村人都得死!?他是怪物是怪物!你居然讓我們不要殺怪物!那麼你也是怪物!你也應該去死!”

“阿希剌——!”看到青年高高舉起尖利鋤頭,人群中有人驚呼道!

龍譽看著那還滴著黑血鋤頭,一時竟忘了閃躲,眼見那鋤頭就要劈到她腦門上,隻覺一陣厲風掃麵,那青年往後跌倒地,不遠處垂步輦四周黑紗帳掀起了一角,又緩緩落下。

龍譽跌坐地,圓睜雙眼是滿滿震驚與不可置信,慢慢抬起雙手,用力抱住自己腦袋。

屍人暴走了,屍人如從前那樣大肆毀壞苗疆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是因為她,是因為她帶走了他,是因為她與他一齊消失了,是因為他們棄苗疆於不顧,所以,所以……

“啊——!”龍譽緊緊抱著自己頭,渾身顫唞,仰天嘶喊。

“轟——”突然,天際一陣響雷乍起,蒼穹黑雲翻滾,大雨頃刻而下村民四下散了,唯餘那一具被砍得麵目全非被剖了心屍人無聲地躺龍譽麵前,烏黑血順著雨水躺了一地。

龍譽就跪坐大雨之中一動不動,布諾不遠處步輦旁冷眼看著,步輦四周黑色紗帳風中不斷翻動,可帳中人始終沒有走出來,一行人,隻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龍譽自己站起身。

龍譽一動不動地跪坐大雨中,任冰冷秋雨衝刷著自己麵龐,冷透她身體,一顆心仿佛被人扔到了冷冰冰水裡,浮浮沉沉,抓不到浮萍,靠不了岸,冷,無冷意。

終,步輦一側黑紗帳被由裡掀開,一直一旁跟隨女子立刻抖開隨帶步輦上蓑衣披到燭淵身上,布諾則將鬥笠替他戴上,後侍女還將一套乾淨蓑笠遞到了他手裡,燭淵這才拿著蓑笠走向龍譽,先將鬥笠戴她腦袋上,再將蓑衣披到她身上,一如既往地笑道:“阿妹你這麼沒用可不行呢,當初和我私奔時候不就早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出現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龍譽艱難地蠕了蠕蒼白%e5%94%87,雙肩顫得厲害,卻抖不出一句話來。

“阿妹想說沒想到這一天會是這種模樣對不對?沒想到後果會是這麼慘烈對不對?”燭淵雲淡風輕聲音被雨水衝刷得有些朦朧,卻已夠龍譽聽得清楚明白,“阿妹終究是太年輕,或者說阿妹心思終究練不成細致,不過——”

“我不是和阿妹一起從安平出來了麼?這麼垂頭喪氣阿妹我可不待見。”從蓑衣鬥笠上淌下水珠滴到腳邊水灘中,濺了燭淵腳上那雙龍譽為他納鞋滿是泥點子,燭淵自蓑衣後向龍譽伸出了自己左手,“再說了,苗疆又不是到無可挽救地步,阿妹用得著這樣麼?”

龍譽昂頭看燭淵,看他帶著薄涼笑意墨色雙眼,“阿哥早就料到苗疆會如此對不對?”

“嗬嗬,阿妹你覺得呢?”燭淵淺淺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龍譽問題,“我說過我是自私,我想到隻有自己而已,隻有相應代價才能讓阿妹真正成長,我也說過,我想要不是一個弱小阿妹,而且日後若是沒了我,阿妹自己該怎麼辦?”

龍譽心驀地一顫,握住了燭淵被雨水濕透得加冰冷手,燭淵仍淺笑,“阿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它不發生它便不會發生,同樣,有些事情也並不會因為你不去做而不發生,命定裡事情我們誰也無法改變,我們無法改變命運,可我們卻有權利改變自己,阿妹不是想與我並肩而立麼?既然決定從安平走出來,阿妹要這兒折了雙%e8%85%bf麼?”

“不。”龍譽握緊燭淵手,咬著下%e5%94%87站起身,“我會一直站著,我愛苗疆,我要守護苗疆,一直一直,可是阿哥,我需要你我身邊。”

“嗬……”燭淵淡淡柔柔一笑,“阿妹不會,我來教會阿妹,像安平阿妹教我一樣,阿妹永遠滿不了學不會東西,我來補,我死之前我會一直阿妹身邊,因為——”

龍譽忽然踮腳%e5%90%bb住了燭淵%e5%94%87,將他話%e5%90%bb嘴裡,而後隔著濕淋淋蓑衣摟著他,安心滿足道:“阿哥,不用說,我知道。”

因為,他們早已是一體,會一直一直,陪對方身邊。

不遠處四位立步輦旁青年和侍女看到這一幕,均垂下了眼瞼,讓人看不出他們心中所想,布諾眼神雖冷,卻無一絲震驚。

“走吧,布諾會告訴你苗疆如今勢況,然後阿妹再來告訴我你要如何拯救你心愛苗疆。”燭淵離開龍譽擁抱,轉身之時眸中已無一絲溫柔之色,臉上始終掛著那看似溫和實則冰冷淺淺笑意,“還有,阿妹好連回到聖山後如何麵對所有人也一並想好了,我想沒有人會歡喜一個拐走他們大祭司人繼續做他們聖蠍使,而你與我之間羈絆,一開始就注定不被聖山允許,不會被教眾接受認可。”

龍譽看一眼身邊屍人,再看燭淵背影,咬牙握拳,一副無所畏懼之態,燭淵微微垂下了眼瞼,他必須讓她足夠堅決無情,才能擔得起她想擔重任,否則她隻會被命運齒輪壓得粉身碎骨。

龍譽讓自己量冷靜地聽布諾神色冷沉地講述苗疆這半年來情況。

戰後之亂與春日時節反常暴雨本就讓百姓陷入慌亂,加之百姓所期待聖山大祭司沒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