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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食 明開夜合 4296 字 3個月前

…該怎麼辦。

她茫然邁開腳步,踏著月色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了劇院拐角處的大槐樹下,心緒如潮翻湧不止,腳步一時停了下來。過了半晌,她不經意間抬頭,卻見斜對麵的樹影下停著一輛熟悉的車。

她嚇了一跳,心臟不由懸了起來。

立刻又想,今天是元宵,合家團圓的日子,他斷不會自己一個待在這熄燈瞎火的地方。

便邁開腳步,朝著自己住的地方走去。走了十幾步,仍不由抬眼看去,緊盯著後麵的車牌。模模糊糊,隻看到了最後兩個數字,這兩個數字,卻和傅寧硯的車牌號後兩位分毫不差。

蘇嘉言頓時有些生氣,心想這人從來沒有一次說話算話。然而生氣之外,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就這麼靜靜站著,想著肚子裡的孩子,陡然又有大哭一場的衝動。卻又暗暗鄙視自己,遇到傅寧硯以後,彆的沒學會,哭倒是比以往更多了。

風雖然不大,但是深夜到底氣溫很低,她站了片刻就覺得有些冷,便狠心收回目光,克製住自己仍想要去看的衝動,朝著住處一步一步往回走。

今日便利店沒有營業,那一處黑漆漆的一片。蘇嘉言正要拿出手機照明,陡然間看到黑暗裡躥起一朵暗藍色火焰,幾秒鐘後,火焰熄滅,亮起了一個紅點。

蘇嘉言嚇得心臟都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她嗓子發緊,急促問道:”誰在哪裡!”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一陣響,隨即熟悉的腳步聲朝她走來。

蘇嘉言不由退後一步,心卻放回肚裡,微諷道:“三少真是說話算話。”

“我可沒答應你,”傅寧硯將煙夾在手指之間,掏出手機當做照明,邁開長%e8%85%bf,朝著蘇嘉言緩緩走來,“你不願意見到我,我卻不能不出現。”

借著微弱的光芒,蘇嘉言見他身影的輪廓更加清瘦,一路走來帶著一陣壓抑的沉淵之氣。

“就好像你不願意起訴謝澤雅,我卻不能不給你一個交代。”

他已走到近前,煙草和身上清冷的氣息將蘇嘉言緊緊包圍。一陣微風吹過,煙味直往蘇嘉言鼻腔裡鑽,她胃裡頓時泛起一陣惡心,退後一步捂住嘴乾嘔起來。

傅寧硯緊張伸手按住她的肩,“你怎麼了?”

“把煙熄了。”

傅寧硯立即扔了煙,抬起腳將煙頭碾熄。蘇嘉言乾嘔了一陣,聞到新鮮空氣,總算順過氣來。

“你身體不舒服?”

蘇嘉言緊蹙著眉,清冷一笑,“當然不是,大約是見到你就生理性反胃。”

傅寧硯擰住眉頭,過了片刻,方說:“我過來,還是想問你,你想要如何處置謝澤雅。”

“我也說過了,要麼你殺了謝澤雅,要麼從我麵前永遠消失。”

傅寧硯垂著眸,靜了片刻,說:“好。”

蘇嘉言一怔,轉而笑道:“三少這次彆再食言而肥,跟蹤什麼的可算不上光明正大,要消失就一定要做得徹底一點。”

“誰說我要消失。”

蘇嘉言又是一怔,抬眼去看傅寧硯的表情,卻見神色沉肅,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你……”

手機背光熄滅下去,這次傅寧硯也沒有將其點亮,兩人一起跌入濃重的黑暗之中,傅寧硯幾分沙啞的聲音清冷而嚴肅:“你希望我怎麼殺死她?用刀,下毒,還是溺水?”

作者有話要說:5000+肥章……

第58章 與世長辭

黑暗之中,彼此表情晦暗不明,然而蘇嘉言此刻雖看不到傅寧硯的臉,卻莫名覺得,他並不是在看玩笑。

過了許久,她方才開口,仍是微諷,“我早就說過,你這個人專會抓住彆人軟肋,你這麼說,不就是吃準了我決不會讓你去殺謝澤雅嗎?”

“我不是,”傅寧硯沉聲回答,“我沒有要挾你,如果這是你的本意,我一定會照做。”

“哪怕你會在牢裡蹲一輩子?”

“哪怕我會在牢裡蹲一輩子。”

蘇嘉言說不出話了。

傅寧硯忽然往前一步,伸手按住她的後背,將她緊緊按住懷中。霎時間,蘇嘉言便覺一顆心臟也好似從高中往下墜落,一陣讓人眩暈的失重之感。

“事到如今,都是我咎由自取,但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任何罪大惡極的犯人判刑之前都還要庭審,你不能把我一棍子打死。”

蘇嘉言閉上眼睛,呼吸之間全是傅寧硯身上沉冷的氣息,一顆心仍不斷往下墜,她開口,聲音卻是艱澀:“傅寧硯,我給過你不少機會。我沒有哪一次不留有餘地,可你是不是覺得,我性格堅強所以我就不會受傷?”

“每一次,你對著其他人真情流露也好,逢場作戲也好,你有沒有哪怕一分鐘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過我的感受?到頭來你反而要我給你機會,你覺得這公平嗎?”

“你以為愛情是什麼?尊重、扶持、獨占……這些哪一點你做到了?你有什麼資格來要求給你機會?機會從來不是人給的,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你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不顧及我的感受肆意妄為,不就是仗著我也喜歡你?”

蘇嘉言感覺傅寧硯擁著她的手臂更緊了幾分,而她心裡卻越發苦澀不堪,但仍是堅持著,繼續往下說:“但凡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思考過,就明白所謂的‘喜歡’一文不值,它除了讓我痛苦,讓我鄙視自己,讓我因為師傅的病痛悔恨不已,沒有絲毫用處。這樣的喜歡……我,寧願不要。”

說道最後一句時,她聲音低了下去,卻是極冷,又極其沉著,仿佛這些話早已經在她心裡排演過上百遍。

她深深呼吸,伸手撐在傅寧硯身前,想要將他推開,對方卻將她抱得更緊,用儘了力氣,勒得她骨頭都在發疼。

蘇嘉言眼眶刺痛,卻強撐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傅寧硯,你放過我吧。我師傅曾經是那樣驚采絕豔的人物,年輕時唱戲座無虛席,如今是國家一級演員,多所高校的客座教授,一生榮獲過諸多榮譽——這些你應該都知道,可就是因為我,因為我們,他現在生活都無法自理,你來告訴我,我需要寡廉鮮恥到什麼地步,才能堂而皇之繼續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痛苦,但我的痛苦尤甚你百倍。如果你不想逼死我,就……放過我吧。”

傅寧硯不說話,始終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

時間仿佛凝滯,一種無法言說的苦澀不斷醞釀,仿佛有人往心尖上捅了一道,又澆上滾燙的烈酒。那瞬間痛苦好似沒頂,卻又痛到極點,讓人心中隻剩麻木。

過了許久,蘇嘉言突然感覺到頸項間泛起一陣濕意,她頓時一怔,想要去看,傅寧硯卻率先鬆開她,退後半步。

夜色沉沉,隻能分辨出一個大略的輪廓,傅寧硯氣息如淵,聲音沙啞,便如夜風清冷,“你……早點休息。”

隨即越過她,朝著巷口走去。腳步沉沉,一聲一聲好似踏在心上。蘇嘉言神情怔忡,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脖子,指尖觸到了極小的一片水澤。腳步聲逐漸遠離,在無邊無際的夜色中,一切終於漸漸歸於沉寂,而她始終沒有回頭。

——

蘇嘉言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醒一陣夢一陣。時而夢到小時候被罰,一站一個下午,抬頭便是漫天血色的夕陽;時而夢到蘇懿行生病,高燒不止,她背著他在雨夜裡不斷跋涉,卻怎麼也看不到診所的身影;時而夢到自己牙齒%e8%84%b1落,牙齦大塊大塊出血,哭得難以自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而在最後一個夢裡,她看見了一隻毛皮油光水滑的黑貓,從高高的房頂上跳下來,踩著優雅的步子,睜著綠寶石一般靈動的眼睛,盯著她,圍著她轉了一圈,又隨即跑遠了。她拚命去追,每次眼看著要追上了,貓又一發力,跑得更快。最後她一腳踩空,掉進了一個窨井,她嚇得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心口處仿佛壓了一塊石頭,蘇嘉言深呼吸許久才順過氣來,再次躺下。這次終於沒再做夢。

第二天蘇嘉言醒得比平日遲,推開窗便看見太陽冒出寸許,看來今日仍是晴天。

她刷牙時又乾嘔了一陣,不由又開始走神,盤算著孩子的事情。既已答應了陳梓良,她自然不會食言。

但這孩子……

她和蘇懿行自小失去雙%e4%ba%b2,雖有陳梓良照拂,但到底是成長中的一大缺憾。早年便發誓,絕對要讓自己的孩子擁有完整的家庭。

如今看來,任何打算都抵不上世事無常。

蘇嘉言準備妥當之後就去了劇院,黎昕帶著一幫演員在院子裡練聲。剛剛過了年,休息夠了,又是天朗氣清,大家都乾勁十足。

“師傅起來了嗎?”蘇嘉言問黎昕。

“我起床的時候去看了,還沒醒。”

蘇嘉言“哦”了一聲,“那我再去看看。”

清透的陽光斜照著房前寸許,陳梓良房間靜悄悄的。蘇嘉言輕輕推開門,朝著床上望了一眼,便見枕邊放著昨晚那本《入蜀記》,而陳梓良闔著眼睛,表情甚是安詳。

時間已到九點,平日這個時候陳梓良早該醒了。蘇嘉言心裡頓有幾分不安,心想老人是不是生病了。便躡手躡腳走了過去,躬身輕輕拍了拍被子,“師傅?”

陳梓良神色安然,沒有絲毫動靜。

蘇嘉言又拍了拍,聲音微微抬高一分,“師傅?”

陳梓良仍然沒有反應。

一陣寒意頓時從腳底升起,飛快往上蔓延,蘇嘉言臉色霎時變得煞白,僵直站了片刻,她顫唞地伸出兩根手指,探到陳梓良鼻前……

蘇嘉言不知道這漫長的幾秒鐘是如何度過的,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大叫一聲,癱倒在床邊,從%e8%83%b8腔裡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黎昕聽見動靜,飛快跑進房間裡,見到房裡場景,卻不由踉蹌退後一步,“嘉,嘉言,師傅他……”

回應他的是壓抑而越發激烈的哭聲。

已有更多的演員圍了過來,也都站在門口,躊躇不敢往前。

黎昕站了片刻,邁著僵直的%e8%85%bf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走到近前,他“噗通”一聲,重重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