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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285 字 6個月前

同僚,不分上下……胡大人可否說一說事情發生的經過?”

昨日這些人進城的時候,他還在軍營裡不能脫身。因此他隻大概聽說出了什麼事,詳情卻還沒來得及打聽。

鳳隨等人也都很想知道這件事從胡鬆的角度來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胡鬆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他知道鐘饒揍他也是為了保他,這番做派都是做給薛承恩、鳳隨這些人看的。大家其實也都心知肚明。但薛承恩和鳳隨這些人並沒有要將他推出去背鍋的意思,反而擺出了商量對策的架勢,不論真心還是假意,他心裡都是領情的。

胡鬆定了定神,開始回憶昨日他掩護車隊撤退時的情形。

“鐘大人與鳳大人帶著人去布置絆馬索,”胡鬆說:“下官就帶著人清點車隊……下官記得清楚,剛出發的時候,車隊還在。”

幾位大人一起點頭。

胡鬆又說:“還沒走出多遠,後麵就有廝殺聲,跟在車隊後方的商隊先亂了。有的乾脆丟下馬車到處亂跑,還有些就從我們車隊旁邊跑過去了,搞得到處都是灰塵。”

鐘饒冷著臉問他,“當時你在哪裡?”

胡鬆挨打雖然有做戲的成分,但鞭子抽在身上卻是實打實的疼,胡鬆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下官當時在隊伍前方,後來就聽手下兒郎來報,說後方的商隊炸了鍋,下官就打馬去了車隊的後方……這個時候車隊也還在!”

他再次強調了一下。

鐘饒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胡鬆悻悻說道:“下官趕到後方,才發現有馬匹受了驚,將附近的馬車都撞翻了,韓雲生正帶著人收攏受驚的馬匹……當時的情形特彆亂,人仰馬翻的,搞得灰塵揚起了半天高,眼睛都迷了,看不清周圍都是什麼人……”

鐘饒望向鳳隨,見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對韓雲生起了疑心——多一個懷疑目標,胡鬆身上的嫌疑就少了一分。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自己的副將,鐘饒還是想撈胡鬆一把的。

胡鬆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在這個過程中被人有意識地困住了,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悻悻的,“然後就聽有人喊,打過來了什麼的……商隊的人也亂了套,都一窩蜂的往前跑。下官雖然也擔心前方隊伍出什麼岔子,無奈峽穀中頗為狹窄,下官擠不過去。”

鳳隨輕聲提醒他,“峽穀地形複雜,撤退時,車隊是沿著大路走的,但大路兩側也有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路。”

胡鬆麵露慚色,“大人說的是,但當時下官一心要追到隊伍前方去,縱然看到有人沿著小路逃跑,也不可能追過去一一查看……等下官追上隊伍,才發現車隊中混進來不少商隊的馬車,但裝有歲幣的馬車卻不見了……”

這個時候,張世良也注意到馬車不見了。但大家都忙著逃命,他們就算想要掉頭回去找一找也是不可能的。

“馬車到底是什麼時候不見的,下官也說不清了。”胡鬆在自己腦袋上捶了兩下,哄著眼圈說:“也許商隊的馬車擠進來的時候,把咱們的馬車衝散了,或者被人故意趕進了小路……當時到處都是車……太亂了……”

鳳勉從小在邊城長大,京城裡來的人他幾乎都不認識,而且又是年輕氣盛的人設,說起話來也無所顧忌,他直接問胡鬆,“那個引你到隊伍後方去的韓雲生,他是不是故意的?”

胡鬆額頭滴下一滴汗,心想這話問的也太直白了!這讓他怎麼回答啊?!

鐘饒也有些為難,這一懷疑上韓雲生,等於把張世良也得罪了。這老家夥在官家麵前還是很有幾分寵愛的,不好得罪啊。

薛承恩見氣氛凝住,乾咳了兩聲說:“依我看,那一夥兒遼人嫌疑最大。他們穿著宋人的衣服,跟他們勾結的土匪到底什麼來頭?動手的時候還有沒有幫手?”

鳳隨也點頭,“內奸要查,但首先要給朝廷一個交代。剛好這些遼人來打劫,咱們就丟了歲幣……這事他們推脫不了。”

鐘饒心裡又鬆了一口氣,“下官這就回去寫折子,回頭交給大人,快馬加鞭一起發回京裡。”

薛承恩滿口答應,“正該如此。”

鳳勉得意一笑,“證據也一起派人送去。還有遼人那邊,也得送過去一份兒,就說歲幣都被他們自己人取走了,想要的話自己去找吧。”

他們撤退的時候,砍了不少屍首的腦袋,衣服也都扒了。這些對他們來說,可都是最直觀的證據。

這些屍首都是遼人的髨發,衣服卻是宋人的製式,到底怎麼回事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聽了這話,鐘饒又鬆了一口氣,覺得胡鬆的小命八成是保住了。至於遼人派來的官員承不承認,又會如何推諉,這種事情他就管不著了,那是文官的事,是張世良這個領隊的事。

事情有了解決方案,在座諸人神情都輕鬆了不少。

接下來的事,就是薛承恩跟鳳勉商議怎麼派出暗探,在涿州、易州這一帶打聽歲幣的下落。這些事鐘饒也插不上話,再心焦也隻能坐在一邊聽著。

正在這時,就聽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有人在門口喊道:“將軍!有急報!”

薛承恩忙說:“送進來!”

書房門打開,薛承恩的副將手中拿著一個小竹管,急匆匆地送到薛承恩的手中。這是鳳家軍傳遞軍情的鴿信。

薛承恩打開竹管,將裡麵的紙卷取出,一眼掃過去,兩道濃眉就皺了起來,“蔚州刺史蕭有德,率二十萬大軍,直取涿州……申時二刻已出發。”

第152章 同行

司空在轅門外下馬,將腰牌遞給守門的士兵。

不多時便有人出來,引著司空往裡走。

司空一邊快步跟上,一邊偷偷摸摸往旁邊看。不過營地的格局都差不多,整齊、單調,講究紀律與行動的效率。

此刻夜幕已經降臨,營地裡已經掌燈。

司空一路過去,就見每隔一段距離就立著一支高高的旗杆,旗杆上掛著風燈,在夜色裡輕輕搖曳。遠遠看去,仿佛撒落在空曠營地裡的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雖然光芒微弱,卻也足夠讓夜間換崗的士兵辨清方向。

士兵將司空引到一座營房前,將他交給了守門的士兵。

守門的士兵檢查了司空的腰牌,將他放了進去。

門內就是一件寬敞的營房,分成了前後兩間,外間擺著寬大的桌椅,旁邊是書櫃和一口半人高的畫缸,裡麵放著幾幅卷軸。

書案上點著燈,鳳隨正坐在書案後麵埋頭寫著什麼。旁邊站著他的小書童貫節,正一下一下地磨墨,看見司空進來,他手上動作不停,隻是悄悄的衝著司空露出一個笑容。

司空也笑了笑,站著一邊打量這間簡陋的營房,就見牆麵上掛著幾張牛皮地圖,地圖下方還標著時間。

司空注意到離他最近的那副地圖上,標誌著邊界的紅線還在白溝的位置。但在書案的另一邊,這條紅線已經北移到了燕州。

從地形圖上,會對宋遼局勢有一個更為直觀的判斷,那條紅線從白溝上移到燕州,明明隻是短短的一段距離,但毫無疑問,這種改變對整個曆史走向的影響將是巨大的。

等這條紅線囊括了順州,檀州,繼而向西推移,將朔州、雲州等州府也收入囊中,大宋版圖上的北方門戶就終於可以完完整整地回到自己人手中了。

到那個時候,遼人、金人、蒙古人……這些盤踞在北方草原上的強盜們揮刀南下,長驅直入這種事,就不會再發生了吧?!

司空看得心潮澎湃,兩隻拳頭都緊緊握了起來。

鳳隨一抬頭,看到的就是司空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他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凝視著地圖上燕雲十六州所在的位置,眼睛裡的光芒仿佛倒映了漫天繁星。

鳳隨奇跡一般的與他心意相通了。

鳳隨放下筆,起身走到他身後,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輕聲說:“會的。”

會有那麼一天的。

司空回頭望著他,覺得這種什麼都不用說,另外一個人卻完全明白你在想什麼的感覺,有些令人著迷。

司空心裡有一點兒迷惑。●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是通過曆史知道幾十年後,中原大地上將會遭受一場浩劫。這個繁盛的王朝因為當權者的輕敵、傲慢、部署不當……等等原因,痛失半壁江山,百姓在異族的鐵蹄之下流離失所。

這一場劫難也造就了曆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遷徙。史書中記載:“中原士人,扶攜南渡,不知幾千萬人。”

但鳳隨卻是一個天生的戰士,他依靠自己的戰鬥直覺,以及對於戰局的了解,洞悉了這種潛在的危險。

而同一時期的朝臣,甚至武將,大約都會覺得這種危機感是杞人憂天吧。

所以鳳家軍的處境才會如此艱難。

這種對於危機的敏銳的感知,讓司空對他生出了一種近乎崇拜的心理。

鳳隨和他的家族有能力去做一些司空想做卻又無力去做的事情,而他們也正在做。

這種……看到一直以來期待的事,被彆人一步一步去實現,司空甚至於有一種感激的心情在裡麵。

仿佛彆人替他實現了理想。

司空在這種溫情脈脈的對視裡,隱隱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它像是一種有節奏的轟鳴,一下挨著一下,不停地撞擊著他的耳膜。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就反應過來,那是他的心跳。

司空的臉一下就熱了。

意識到自己的心跳竟然又快又急,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遮掩才好了。站在他旁邊的人一定已經聽見了!

鳳隨見他轉頭,下意識地追著他的視線靠了過去。

站在他們身後的貫節簡直看傻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這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未免太近了!簡直就要摟抱到一起去了!

貫節緊張的咳嗽了兩聲,“大人,二老爺還等著你的回信兒呢。“

二老爺說的是鳳雲池。

鳳隨這才想起他大晚上讓人把司空給喊回來,並不僅僅是為了跟他見個麵,閒聊兩句,而是有著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辦的。

鳳隨有些遺憾的鬆開手,“我二叔那裡有點兒事,他說想請你過去商議一下。”

司空的腦子還有些懵,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立刻想到了之前交給鳳彥帶走的幾張圖紙。

腦子裡開始琢磨正經事,司空也顧不上尷尬了,“鳳大人現在何處?”

鳳隨接過貫節遞來的鬥篷,“我帶你過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匆匆離開了營房。

貫節站在他們身後,悄悄抹一把額頭的冷汗。為了讓他家大人彆禍害無辜的下屬,他也是操碎了心。

火器局在軍營內部,防守嚴密,要經過一道一道的關卡,若是沒有鳳隨帶路,隻靠司空一個人的腰牌,是根本無權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