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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355 字 6個月前

邊歎氣,“我們想掙幾個養家糊口的錢,都得夾著尾巴忍氣吞聲。官府的人也不敢惹那些大爺啊。真是睡覺都得多上兩支門栓!我們這條街,把頭的那戶人家,有一次就被一夥兒喝醉酒的遼人給點火燒了,店裡的人差點兒沒跑出來,他們就站在街上哈哈笑……這些天殺的遼狗!”

李騫也聽的直皺眉,“這樣官府也不管嗎?”

“哪敢管?!”老板娘歎了口氣,神情卻又緩和下來,“現在城裡就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了。那些有錢有勢的遼狗都被攆走了,留下來的都是我們這樣的窮酸……錢掙得是少了些,但好歹安穩,不用擔心哪天會得罪了那些有勢力的遼狗,丟了性命。”

李騫點點頭。

老板娘又笑著說:“生意不好做,不過我們以後就有田地了……官府讓我們開荒呢。哎喲喲,以前在城外有田地的那些人家可吃香咯,種田的事,大家都要去問他們呀。”

李騫與司空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笑容。

“我們家也沒人懂種地,我家掌櫃的帶著兩個兒子也跑去聽人家講種地經,”老板娘說著就笑了起來,“還好官府不但發放種子,還發放農具,田地開出來頭五年的收益都是自己的。河對麵的新城也是一樣。再過些日子,我也要去侍弄田地啦。”

司空問她,“店還開嗎?”

“開。”老板娘乾脆的說:“咱們的軍隊打到燕州,榷場就開到燕州,打到檀州,以後就會開到檀州,遼人那邊沒有田地,他們自己又不懂織布,好些東西都要跟咱們來買的。這生意是斷不了的。”

她的五官輪廓比起漢人來要深一些,看在司空眼裡,這就是一個外域之人。但她卻是一副宋人的口%e5%90%bb。說起打仗的事,還很替大宋的軍隊自豪。

司空忍不住問她,“沒有人埋怨嗎?畢竟你們的生意沒有以前好做了。”

“生意是沒有以前好做了,”老板娘很認真的跟他講理,“但是比以前安穩呀。以前遼人說打就打過來了,就算我們想種田,也不敢種。你想,他們一打過來,我們的田地不都白種了?”

司空點點頭,

老板娘又道:“這兩年,官府的人三天兩頭就在街上給大家講道理,這燕雲十六州,就好比咱們大宋的北大門。北大門隻有握在自己人手裡,家裡人才能睡得安穩……再說,以後不打仗了,南北的生意還是會恢複的,我們還能安安穩穩的種地,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李騫也聽的連連點頭,“種田是個安穩營生。有了自己的田地收成,哪怕遇見災年也不怕了。”

“客官說的是。”老板娘將包好的毛皮交給李騫的隨從,大約是聊得舒心,老板娘還送了李騫一副護膝。

結賬的時候,李騫讚她的東西好,多給了她兩個銀錠子。老板娘歡天喜地的將他們送出門,還讓他們以後再來。

師徒倆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不知不覺就出了城。寬闊的河流就在不遠處,明亮的陽光照耀著清淩淩的河水和河岸上已經泛起了些微綠意的豐沃的土地。

李騫拉著司空在石塊上坐下,小魚連忙鋪上毛皮墊子,生怕他家先生受涼,又囑咐司空,“先生不可久坐,免得著涼。”

“知道了,謝謝小魚哥。”司空知道這墊子也是他沾了師父的光,道謝的話說的也十分誠心。

小魚退開一些,留他們師徒自己說話。

李騫知道司空心裡在想什麼,安慰他說:“世間事大抵如此,從來沒有滿世界的人都滿意的事。目光放長遠些,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司空點點頭,“我明白。”

李騫又說:“燕雲十六州的地理位置何等重要,難道朝堂上的貴人們會不知道嗎?”

“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司空問他,“自己家的大門被彆人守著,他們真能睡得著覺?”

“觀望而已。”李騫摸摸他的腦袋,“隻要鳳家軍還能守得住,就沒事。”

司空歎了口氣。

他想,萬一鳳家軍敗了,朝廷大概還是會繼續議和吧,給敵人送錢送東西,割讓土地,說不定還要再加上一條:把鳳家軍的人頭也送過去,好平息敵人的怒火。

無非就是這些套路。

司空默然不語。

他記得後世的時候,這裡也是一處很繁華的商品流通地,車來人往,熱鬨非凡。那個時候,這裡是我們自己的土地,想來隨時都可以來。而生活在這附近的百姓,也都過著安穩富足的日子。

司空有些想家了。

他想,在這裡活得可真累啊。

他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心中有種錯覺,仿佛水波再晃蕩一下,他抬起頭就會看見陪在他身邊的人是他的爸爸媽媽。

司空解下腰間的玉簫,“我給您吹個曲子吧。”

李騫腿一抖,心想這附近可沒有茅廁。真要被小徒弟吹出了生理需求,一把年紀的人了,難道要像山野間的黃毛小兒一般幕天席地去解決?

那可有些丟臉了。

李騫正糾結,簫聲已經揚起。

出乎他的意料,司空這一次的吹奏不但沒有破音,相反旋律還極為悠揚動聽,帶著綿長、濃烈的思念之情,惆悵的令人想要落淚。

悠長的餘韻在河麵上漂浮,乍暖還寒的春風吹散了司空心頭的沉悶。

司空心裡纏綿惆悵的情緒忽然就有些接不上了。

或許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風花雪月的人吧。對他來說,與其惆悵心煩,不如去找些能做的事情。

真實的改變,哪怕隻是一點一滴的改變,也比空想更重要。

李騫問他,“這曲子有名字嗎?”

司空遲疑了一下,“它的名字叫……穿越時空的思念。”

李騫挑眉,“這是什麼怪名字?”

司空心想,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動畫片啊,說了你這老古董也不會明白的。

李騫思索了一下,“奇奇怪怪的……不像是讀書人起的名字,乾脆就叫長相思吧。”

司空,“……”

司空頗無奈,心想您這樣隨心所欲的瞎改,還嫌人家沒文化……您問過犬夜叉了嗎?!您問過和田薰了嗎?

您猜他們都同意嗎?!

李騫輕聲哼唱了一段,點點頭,“頗易上口……你思念誰?”

司空輕聲說:“前世的爸……阿爹阿娘。”

李騫,“……”

李騫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然後他像是被他的話氣著了,抖著嘴唇質問他,“那今生的阿爹阿娘呢?你沒想過?”

司空很認真的看著他,“阿娘把我放在寺廟門外的時候,我聽見她在哭……我對他們隻有這點兒印象了,您想讓我想什麼呢?”

李騫,“……”

師徒倆麵麵相覷。

李騫捂住%e8%83%b8口,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樣子。

司空連忙扶住他,“師父你彆嚇我……你彆生氣……我會孝順你的,我給你養老……”

李騫抓住他的手,“你阿娘她……她有苦衷……”

“我知道啊,”司空被遺棄的時候並不是心智未開的幼童,他什麼都明白的,“她已經不在了吧?”

李騫的眼角微微滲出淚意。

“雖然我想說,隻要人活著總會有希望,但我不是她,我沒有經曆過她的苦楚,沒有資格評價她的選擇。所以我不怨恨她。”

司空認真的看著他,想要解釋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她讓自己的兒子變成一個孤兒……她可有想過,沒有父母親人的照顧,這個孩子能不能活得下去?寺廟是清修之地,條件並不好,連一口羊%e4%b9%b3也十分難得,年紀小的孩子往往熬不過冬天,師傅們也無能為力。”

李騫握住了他的手,眼神哀慟。

司空硬著心腸說:“她並不在意我是不是真的能活下去……她在放棄自己的生命之前,就已經放棄了我的生命。所以,我也不愛她。”

無怨,亦無情。

說白了,還是沒有做親人的緣分。

李騫舉起袖子拭淚,“你阿爹……”

“師父不必說了。”司空按住他的手,“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有沒有苦衷……這些,我都不想知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看見遠處的河堤上有熟悉的人影朝這邊走了過來。大氅被河風吹起,在他的身後展開,如同正在蓄力的雙翼。

司空的眼睛裡微微泛起亮光。

“師父,”司空握住他的兩隻手,放在自己的臉頰旁邊貼了貼,露出一個有些孩子氣的表情,“不是所有的親人,都有做親人的緣分。我們這樣就很好……我有師父就足夠了。”

李騫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司空連忙幫他擦掉,有些不安,“師父你怪我嗎?”

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是不相信人與人之間有什麼天生的血脈親情,但在這個孝道大過天的時代,彆人是不是也這樣認為呢?

司空有些擔心李騫會覺得他太冷血。

但李騫望著他,眼底淚光浮動,目光中有疼惜,也有他看不懂的哀慟之意,卻並沒有對他的嫌棄。

“我不怪你。”他說:“我隻是遺憾。”

我隻是遺憾,你這樣好的孩子卻活得那般艱難,遺憾你的父母沒有緣分被你靠在肩頭,被你握住雙手,聽你喊一聲阿爹阿娘。

遺憾他們沒有機會聽你吹奏一曲思念的小調。

明明那曲子是那麼的……那麼的溫暖又多情。

第144章 片頭曲

李騫也看到了從河堤上走下來的鳳隨,他握住司空的手,滿心都是惆悵之意,最終卻也沒說什麼,隻是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說:“上了歲數,走走就累了。”

司空忙說:“我送您回去。”

李騫搖了搖頭,“鳳大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找過來。你留著,我帶他們先回去。”

司空也不確定鳳隨這個時候找過來是不是有什麼公事要說,隻能將他送上馬車,囑咐小魚留神照顧。

小魚也沒見過他家先生這般滿腹愁腸的模樣,有些被嚇住,顧不上衝著司空翻白眼了,連忙招呼人帶著李騫回去休息。

鳳隨走到近處,見司空還在目送李騫的馬車離開,忍不住問道:“你師父怎麼了?”

司空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說:“大約是被我嚇到了。我剛才跟他說我想我前世的阿爹阿娘。”

鳳隨,“……”

鳳隨也有種被這小子嚇一跳的感覺。司空自己不說,他險些都要忘記了這小子曾經說過的那些驚人之語。

鳳隨想到司空的身世,從他出生起,父母就都是缺失的狀態,他能想的,也隻有前世的父母了。

這樣一些,鳳隨又覺得司空很有些可憐。

他伸手在司空的肩上輕輕拍了拍,有些笨拙的轉移話題,“我遠遠就聽見你吹的曲子……非常動聽。再吹一遍?”

“不,”司空轉頭看著他,雙眼亮閃閃的,“你不適合這首曲子。”

鳳隨失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