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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276 字 6個月前

咬牙說道:“也不知瑩娘子得罪了誰,家裡下人都在偷著傳她的閒話,說她想給阿爹當小妾,還說某某日阿爹過來找阿娘議事,結果阿娘沒在房中,瑩娘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主動跑過去朝阿爹獻殷勤……總之就是這一類的閒話。”

鳳隨剛才也注意到了瑩娘子的長相頗清秀,要說她動了想留在桑家做妾的念頭,倒也不算沒有本錢。

有錢人家的大丫鬟見慣了富貴生活,很多人都樂意留在主家做妾,不願嫁出去過清苦一些的日子。

桑二郎見鳳隨的神色就猜到了他在想什麼,連忙解釋說:“瑩娘子沒有這念頭!阿娘早就說過要讓她來照顧小的……她何必去跟阿爹獻殷勤呢。”

鳳隨點點頭,他聽明白了桑二郎的意思。他年輕英氣,瑩娘跟著他的話也是做妾,同樣都是妾,沒道理放著年輕的郎君不要,反而去給個中年男人做妾。

這麼說,好像也是有道理的。

鳳隨這麼想的時候,就聽司空很認真的問桑二郎,“你覺得你比你阿爹年輕英武,但或許站在女兒家的角度,會覺得你的阿爹更有成熟的魅力,或者說他比你更有錢,有權。這都是他的優勢。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桑二郎張口結舌的看著司空。

鳳隨和陳原禮也都有種想要扶額的衝動。

這種話……這樣直白的說出來真的合適嗎?!

桑二郎卻很快冷靜了下來。或許是司空的神色太認真了,這就給了桑二郎傳遞出了一種“咱們在討論問題”這樣的學術氣氛。

於是桑二郎也認真的考慮起了他說的這種可能性。

片刻之後,桑二郎還是搖了搖頭,“瑩娘子不是那樣的人。她一直跟著阿娘,阿娘也早說了會安排她的終身……不是放到小的身邊來,就是嫁給田莊上的管事……阿爹在的時候,她從來都不說話的。”

桑二郎的敘述稍有些淩亂。他不知道該怎麼讓這些公差相信瑩娘子的人品了。

鳳隨覺得話題稍微有些偏,“你方才說,你阿娘打算把瑩娘子放回家去,你跟她吵了一架……後來呢?”

桑二郎因自己的辯解並沒有讓他們相信瑩娘子的人品而稍稍有些沮喪,耷拉著腦袋說:“小的從阿娘那裡出來,就跑去找瑩娘子,她就求小的救救她。她說……她離開桑家便沒有活路的地方了,求小的收留她。”

鳳隨的目光掃過司空的麵孔。他因為桑二郎所說的“收留”一詞,而想到了司空所做的那些事。

這個桑二郎,也是心軟念舊的人。

鳳隨便問她,“那你知不知道瑩娘有身孕?”

桑二郎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瑩娘子說了。但她不肯說害了她的人是誰……”

說到這裡,他也意識到公差們還是會懷疑到桑掌櫃的頭上——家裡三個男人,除了桑掌櫃之外,還有兩位郎君。而桑家的大郎,聽說與繼母和弟弟感情不怎麼樣,除了年節,幾乎不與他們打照麵。

當然,桑家還有男仆,這些人也是有嫌疑的,需要一一排查。

瑩娘子搬進桂花胡同之後,桑二郎每隔數日會過來看看她,偶爾也會留下來過夜。但據他自己說,每一次他都是在西跨院陪著瑩娘子吃點兒宵夜,然後就回主院去住了,不曾在西跨院裡留宿。

這一點,西跨院的兩個小丫鬟無法肯定,唯一的證人就是桑二郎身邊的小廝。

不過小廝與桑二郎關係太親近,他的證詞,真假還有待驗證。

司空對桑二郎的第一印象是率直,但一番口舌交涉之後,這一點印象就變了。他開始覺得這位桑家的二郎並非毫無城府的人。

有些話,他大大咧咧就說了。有些話卻遮遮掩掩的點到即止。還有一些他們想要通過他知道的訊息,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司空也不禁在心裡暗暗感慨,果然是商戶人家的孩子,自小就是在複雜的人際關係網裡長大,就算天性憨直,也被這樣的環境熏陶得精明了。

桑宅人口不多,口供很快就錄完了。然案子未結,瑩娘子的屍身也要和春娘子一起送往義莊暫存,待結案之後才能處理後事。

瑩娘子的屍體抬走之後,臥房裡頓時顯得空空蕩蕩的。

司空又將各處檢查了一遍,回到鳳隨身邊,輕聲說:“這個桑二郎,怕是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故意沒說。”

鳳隨微微頜首,“若說他顧念舊情,將瑩娘子接回自己的私宅倒還沒什麼,但瑩娘子一個下人,讓她自己住在西跨院裡,還特意買了丫鬟伺候她……這就不大正常了。”

就算是桑二郎母親身邊的人,也隻是一個與桑二郎年齡相仿的下人,又不是打小伺候他的奶娘一類的長者,硬要說照顧過桑二郎也牽強得很——下人奉主母之命給家裡的小郎君做些針線活兒,這隻是本分,牽扯不到恩情。

這樣一想,桑二郎對瑩娘子的關照,就有些奇怪了。

司空想的不是這些,而是房間裡的擺設。

“床鋪、被褥、床帳……”司空捏起床帳的一角給他們看,“這樣的綢子,一般人家都用不起。她的寢衣、繡鞋上還繡著花草,比春娘子的看著還精致。這就不對。”

顧娘子好歹也是玉香樓的管事,算是一位有收入的職業女性了,她家裡用的東西還不如瑩娘子這個下人。

當然了,司空當初在玉香樓是闖過顧娘子的臥房的,那可是處處都精致得不得了。但她家客房裡供給春娘子使用的物件都很平常。兩相比較,明顯顧娘子是把春娘子當下屬看待,但在桑二郎眼裡,瑩娘子卻並不隻是下人這麼簡單。

“還有這些。”司空指了指臥房裡的梳妝台。

他是不懂這時代女人們都用些什麼樣的化妝品,但是大大小小好幾個香噴噴的瓶瓶罐罐,這一看就不是女傭的標配啊。

“妝盒裡還有首飾。”司空拉開存放首飾的盒子給他們看,若說銀鐲、幾支不同質地的頭花、發簪都還普通的話,紅玉鐲這樣的東西出現在這裡,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哪怕司空是個外行,也看得出這玉鐲的質地很不錯。瑩潤潔白,鐲身上遍布著深深淺淺的紅色斑點,看上去就不便宜的樣子。

鳳隨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一雙玉鐲上。

他對桑二郎的看法又一次轉變了:瑩娘子自己是置辦不起這樣的首飾的,如果送她首飾的人就是桑二郎……他其實還是瑩娘子的情郎吧?!

第55章 湊巧

驗過屍首,春娘子與瑩娘子都被送去了城外的義莊。

鳳隨放心不下,又帶著人回到了春娘子出事的西跨院。

春娘子被搬走之後,她穿過的衣物、用過的床帳被褥,包括床邊矮幾上的茶具、屋角盆架上的布巾等物都被收走了。

此時此刻,這裡看上去就是一間空空蕩蕩的客房。

顧娘子還守在院子裡,客房裡她不敢進去,又顧慮鳳隨可能還有話要問她,索性就讓人把廂房打開,坐在裡麵等著公差問話。

她其實也有話要問問鳳隨。

顧娘子請鳳隨坐下,又讓人送上茶水,才猶猶豫豫的問道:“聽說,桑家的東跨院跟奴家的院子一模一樣?”

鳳隨就知道她想問什麼了,搖搖頭說:“殺手未必會那麼蠢。”

能做殺手的人,無一不是武人中的尖子,身手心智,缺一不可。怎麼可能會犯了認錯門這種低級錯誤?

再說即便是認錯路,等見了自己要下手的目標還會認不出嗎?

春娘子熟睡中被殺,可見這人他是沒有認錯的。至於瑩娘子,她當時雖然是醒著的,但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又沒什麼武藝,殺手想要避開她,方法多得是,不存在撞見了殺手真麵目,以至於他不得不殺她滅口這回事兒。

而且殺手是自己進了瑩娘子的房間,進門之後又處處謹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這也不符合“慌亂之下被瑩娘子撞見”這樣的假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反倒是“這兩位娘子恰好都是殺手的目標”這樣一個聽起來有些過於湊巧的假設,反而更像是真相。

鳳隨就向顧娘子打聽春娘子近些日子可見了什麼不同尋常的客人。

這個問題,顧娘子還真答不上來。她管著整個玉香樓,每日裡處理的事情也多得很,從日常采買,到迎客時廂房座位的安排(彼此有仇的一定不能安排在一處)等等,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操心。

還有一些刁鑽的客人,時常挑剔花娘,惹出許多事情來,有時管事壓不住,也要她這個當家人出麵調停。

在這種情況下,像春娘子這樣懂事的花娘,能把客人們哄得服服帖帖,她通常是不會主動去過問的。

顧娘子含蓄的提醒鳳隨,“還是要問問她身邊伺候的人。一個姓劉的婆子,還有一個叫香草的丫鬟,如今都在樓裡。”

鳳隨立刻打發人去玉香樓,將這兩個人看住。

至於為什麼不是把人帶回大理寺審問,鳳隨是覺得玉香樓那個環境比較複雜一些。也許其他的花娘無意中看到了什麼情況,這都是不一定的事。

所以他覺得有必要親自過去一趟。

至於要不要打發司空自己跑一趟……

這個想法在鳳隨的腦海裡閃了閃,就被他掐滅了。

他不想安排司空去做某一個支線的任務,他想把這小子帶在身邊,讓他能夠及時了解整件事情的最新的動向,在這個基礎之上給出最全麵的建議——這才是一個幕僚真正應該做的事。

司空年輕力壯,能打能跑,但鳳隨從一開始看重的就不是這個。

他対司空的期待,也不止是一個能跑腿的伶俐的下屬。

司空又將春娘子住過的西跨院從裡到外搜了一遍,發現一株老梅樹上有一根細枝斷裂,裂痕很新鮮。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了。

離開顧宅之後,鳳隨一路上都在思索這兩樁案子當中的行凶者。

所謂的殺手組織,其實也沒有那麼神秘,不過就是遊離於正常社會之外的一小撮人。拋卻良知,賺些冷血黑心的錢。

這些人不會在明麵上露出端倪,要查他們,要走不一樣的路。

之前在玉香樓的時候,曹溶就提醒他們去查查京城裡的地下幫派。但鳳隨回來不久,対西京城的情況了解不深。說到地下幫派,還真有點兒抓瞎的感覺。

陳原禮騎在馬上,順著桂花胡同南邊的安順街跑了回來,対鳳隨說:“大人,桑家已經打發人去鋪子裡喊桑掌櫃了。”

桑二郎和大理寺的衙役先一步回桑家去報信,畢竟鳳隨要上門問情況,總要讓家裡有個準備才行。

等鳳隨在桑家的大門外下馬的時候,桑掌櫃已經在大門外迎著了。

桑掌櫃年過不惑,卻仍然身板挺直,雙目炯炯有神,相貌雖然談不上英俊,卻自帶一股習武之人的精乾氣,桑二郎在這一點上與他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