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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273 字 6個月前

絲毫的波動,“那日與你互換了衣裳的小娘子,到底是何人?”

春娘子麵色大變。

鳳隨又道:“你在她與喬大人之間穿針引線,還親自掩護她一同前往喬家彆院……你欺瞞本官,不給你點兒顏色,你還當本官好騙。來人,掌嘴!”

羅鬆大步流星地出列,拎起春娘子的衣領,劈裡啪啦打了幾個耳刮子,一邊打一邊還在想,這才對啊,這才是他熟悉的冷麵無私的鳳大人嘛。

幾巴掌打完,春娘子的雙頰已然紫漲起來,唇角也溢出血絲,再加上頭發蓬亂,看上去頗為狼狽。

這女人雖然做的是迎來送往的生意,但被一個男子這般粗暴的毆打還是第一次——花樓裡懲戒不聽話的花娘自有一套不損傷皮肉,卻又讓人叫苦不迭的陰毒手法。

不得不說,暴力帶給春娘子的衝擊是巨大的。

她癱軟在堂上,整個人都有點兒懵了,嘴裡顛來倒去隻知道說“大人饒命”。

“說吧,”鳳隨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那女人是什麼人?你跟她,又是怎麼回事。”

“我說,我說,”春娘子瑟瑟發抖,“這位娘子自稱姓謝,她……她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不過不是這一次,而是之前……”

鳳隨不得不拍了拍驚堂木,“你從頭講!你是何時認識謝娘子的?”

這般語無倫次,神仙也聽不懂她要說什麼。

春娘子被嚇了一跳,但到底冷靜了一些,“回大人的話,奴家第一次見到謝娘子,是三年前,約莫是這個時節,奴家記得當時樓裡擺了好些菊花……謝娘子帶著隨從來樓裡看南戲,叫了奴家彈琴湊趣,走的時候賞了奴家一錠銀子。”

鳳隨暗想這女人倒是有錢。

“後來謝娘子又來過兩次,每一次都有賞。她第三次來的時候,奴家正好接了喬家送來的帖子,要去喬家莊園裡陪夜,就讓身邊丫鬟婉拒了謝娘子。沒想到謝娘子直接闖進了奴家的閨房,說要與奴家同去。”

“奴家自然是不敢答應的,但是謝娘子又是威逼又是利誘,還說她與喬大人家極為相熟,若是喬大人對奴家有所埋怨,她必然一力承擔……她畢竟是貴客,後來奴家也就同意了。沒想到她隨著奴家的轎子進了喬家莊院,奴家才發現,原來她與喬大人竟然是舊識!”

鳳隨一下坐直了身體,“你確定?”

“確定。”春娘子連忙點頭,“奴家本來還擔心喬大人見到謝娘子,會責怪奴家自作主張。沒想到看見謝娘子,喬大人壓根就看不見奴家了,隻是拉著謝娘子的手去了內院,反而將奴家甩在一邊了。”

春娘子見到鳳隨的神情,也猜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更為重要,不敢再隱瞞,“自那之後,每個月初,喬大人回到鎮上彆院的時候,謝娘子都要搭著奴家的轎子去見喬大人,幾日之後,喬大人要回京,又會召奴家陪夜,然後接上謝娘子……奴家簡直成了一塊遮羞布了!”

鳳隨打斷了她的抱怨,“你是說,喬大人住在彆院的時候,你會將謝娘子送去,等他要走的時候,你再去將謝娘子接到玉香樓,然後謝娘子從玉香樓離開?”

春娘子點頭,“正是。”

三年前,如果鳳隨沒有記錯的話,豈不是喬暉剛剛迎娶蘇琳的時候?

蘇琳作為妻子,對丈夫身邊出現的異性應該是比較敏[gǎn]的,就算喬暉擅長掩飾,蘇琳多少也會有所察覺。

但她的優勢也同樣是劣勢。她或許會被某種仇視的情緒引導著,給他們錯誤的提示。

鳳隨一時間倒有些躊躇了,到底要不要請蘇琳來辨認這件披風呢?

或者先將此事放一放再說?畢竟目前來看,這位謝娘子不過是與喬暉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與喬穎兒被劫走一事卻是扯不上關係的。

鳳隨正躊躇,就聽大堂外衙役來傳話,說侍衛已經將關小虎帶了回來。

鳳隨精神一振,“帶上來!”

第42章 交易

關小虎帶上堂之前,一張有關他的調查報告已經放在了鳳隨的案頭上。

鳳隨一目十行的看過,對他的生平也算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關小虎是太平鎮人,父母早亡,家裡也沒給他留下什麼產業,他從六七歲開始就在鎮上乞討,這邊混混,那邊混混,晚上就住在鎮外的土地廟裡。

後來長大一些了,就跟一同乞討的乞兒們乾起了坑蒙拐騙的勾當,從擺攤做生意的人那裡訛點兒小錢,或者就乾脆找上麵生的外地人碰個瓷,有時候也被人雇傭去討個債,就這麼一路從小乞兒長成了大混子。

據鎮上的人說,關小虎有幾年在鏢行裡找了正經差事做,鏢行的老板看重他闖蕩江湖的經驗,讓他跟著押鏢。但他來回走了幾趟鏢之後,受不了鏢局的管事對他諸多挑剔,一氣之下又做回了大混子,而且還變本加厲的拉起了一幫兄弟,這些人都管他叫大哥,儼然就是一副地下幫派的樣子。

王順子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不過他這人膽子其實不大,關小虎不大看得上他,幾次行動,都安排他在外圍乾放哨的活兒,其團體內部的事,從不讓他參與。

這就是一個市井間廝混長大的潑皮無賴,成日裡不是跟他的那幫兄弟在外麵喝酒打架,就是在賭坊、娼寮裡廝混。

總之就是沒見他乾過什麼喪心病狂的壞事,但也沒乾過什麼正經事。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沒娶上個媳婦兒。

鳳隨放下這份調查報告,抬頭望向被推到堂前跪著的關小虎。

隻看外表,關小虎倒是一個壯實的漢子,個頭也高,肩背寬厚,雖然時節已經入了冬,他卻仍然是一身短打扮,%e8%a3%b8露在外的手臂上帶著不少傷疤,更添一股彪悍的凶氣。

“關小虎,”鳳隨上下打量他,“你年紀輕輕,又有一身好力氣,無論做什麼行當,都足以養活自己。你就沒想過你將來也會有兒有女?到那時,難道你還要靠偷雞摸狗,或者在外麵敲詐勒索來養活自己的孩兒?倘若有朝一日,他們問起你這位阿爹是做什麼的,你要如何回答?”

關小虎被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問題給問懵了,片刻之後,支支吾吾的答道,“小的就這麼混了……也沒想過日後會成家生子……”

“那秀蘭呢?”

這出其不意的一問,又把他問的怔住了。

鳳隨淡淡說道:“秀蘭是你從老鴇的鞭子下麵救下來的雛妓,你把她帶在身邊養了這麼幾年,總不會隻是想著做善事吧。”

雖然從調查報告上看,這位名叫秀蘭的小娘子跟在關小虎的身邊,每日裡做的就是做飯洗衣,打掃庭院這樣的活兒,但關小虎對她的態度卻是與那些廝混的狐朋狗友不同的。

關小虎聽堂上的大人問起了秀蘭,眉眼之間反而多了幾分頹唐之氣,“秀蘭跟小的沒啥關係,她當初是被人拐賣到娼寮裡去的,原本也是正經人家的小娘子。”

鳳隨又問他,“你跟她相處這麼久,就沒想過後半輩子也好好照顧她?”

關小虎整個人都萎靡了,“小的就是個潑皮無賴,打打殺殺的事情做的多了,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弄死了……何必連累人家跟著小的擔驚受怕……”

鳳隨居然也不嫌煩,就這麼跟他聊起天來,“那你就沒想過,她跟在你身邊這麼久了,真要把她嫁給彆人,彆人會不會嫌棄她?她以後的公公婆婆會不會拿你做借口拿捏她?她若是真被婆家人欺負……你連親戚都算不上,想替她出頭也不能吧?到那時又該如何?”

關小虎呆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這麼遠的事。

堂上的衙役們聽了這話也是各有心思。

司空是覺得鳳隨是個有智慧的領導,特彆會找切入點。像關小虎這樣的潑皮,給他來硬的,他隻會更硬,那恐怕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但要來軟的,也是有講究的。太露形跡,反而會引起他的警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鳳隨把握的這個尺度,就恰恰好。

羅鬆則是再一次感歎他家大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變了一個人似的。至少在他的記憶裡,還不曾看到過鳳隨這般站在另一個人的角度,設身處地的考慮他的立場。

羅鬆覺得,鳳隨身上好像多了一些東西,這些叫不出名字的東西,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更加像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單純的“頭領”。

這種感覺挺微妙的,但卻又是鮮明的。

西京這個城市,可真神奇,真會改造人啊。

羅鬆如是想。

鳳隨由著跪在堂下的人陷入沉思。

他也在想關小虎的出路。

如果關小虎真的參與甚至策劃了劫持喬穎兒的案件,按照《賊盜律》的規定,但凡擒獲強盜,不論有贓無贓,並集眾決殺。

最輕也要刺配三千裡。

但是這樣一個人,年輕、強壯、好勇鬥狠,又有豐富的混跡江湖的經驗,懂得跟任何階層的人打交道,如果隻是流放到荒蠻之地去做苦力,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而且他能救下秀蘭這樣的弱女子,相處數年,卻並不曾起過霸占的念頭,足見此人心中並非全無善念。

鳳隨伸出手指,在案桌上輕輕叩了兩下,“小時候是小流氓,大了是大流氓,老了呢?難道老了也要讓街坊戳著脊梁骨罵一句老流氓?關小虎,你也是有父母的人,如果他們看到你如今這番模樣,可會感到滿意?可會感到驕傲?如果他們入你的夢,問你一句:我兒長大成人,可曾有功於朝廷?有利於百姓?你要怎生回答?”

關小虎羞愧地低頭,懊喪欲死。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自己的父母了。因為知道自己沒出息,沒臉去想他們……好像他不去想,就沒人知道他的父母養出了他這樣沒出息的兒子。

鳳隨深吸一口氣,看到關小虎這樣的反應,他也終於做出了決定,“關小虎,本官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關小虎的耳朵微微一動,愕然抬頭。

“我知道喬府的小娘子,就是你帶人劫走的。你把你所知、所犯的事一一交代清楚,不許再有隱瞞,包括你背後還有什麼人。”鳳隨一雙利目緊緊盯著他,神情鄭重無比,“我將你發配到北方軍中,將你交給我的長兄右驍衛上將軍鳳錦。你在他的手下受訓,作為一名士兵和鳳家軍一起守衛北方防線,或者受訓之後,以斥候的身份前往遼國打探軍情……如何?”

北方的防線上填多少人都不嫌多。而像關小虎這樣的老油條,既熟悉市井之間的規則,又有走南闖北、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經驗,最適合混入敵後去搜集情報。

至於“黥麵”,鳳隨琢磨了一會兒,決定先寫進文書裡,注明人犯送到鳳錦手下之後再行刑。

一個臉上有黥痕的人,特征太過明顯,是不適合做情報工作的。

鳳隨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把人送到鳳錦手上,鳳錦又不傻,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