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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301 字 6個月前

小夥計去跟蹤那個老漢,氣得直喘粗氣,手都抖起來了。

黎章氏就跪在槐婆婆的身旁,大概是意識到槐婆婆背著她做了很多古怪的事,神色也有些恐慌起來。

鳳隨的語氣依然四平八穩,“那你可打聽到了?”

“打聽到了,”王老二急著戴罪立功,簡直不等著長官發問,就迫不及待的要交代了,“這老漢就住在南城門外麵的土地廟裡,來了大約有小半個月,剛來的時候,還跟廟裡的乞丐頭子打了兩架,後來人家看他一把老骨頭,就睜一眼閉一眼的讓他住下來了……他自稱姓喬,廟裡的乞兒都稱他喬老漢。”

黎章氏聽到這人姓喬,有些驚訝的看著槐婆婆,“姓喬?莫不是你說過的……家裡逼你再嫁你不肯答應的那個……”

她話未說完,就見槐婆婆猛地轉過頭,一臉凶光地衝她吼了一聲,“閉嘴!”

黎章氏被她嚇住了,呆呆的不知所措。

鳳隨手中驚堂木重重一拍,眉眼沉了下來,“咆哮公堂,掌嘴!”

一個身材高壯的衙役走過去,在槐婆婆那張有些虛浮的胖臉上啪啪扇了幾掌。

這人動作又快又狠,幾巴掌下去,槐婆婆的兩頰就紅腫了起來,嘴角也有血絲滲出,竟是將牙齒都打得鬆動了。

鳳隨又道:“帶喬老漢。”

司空就見形容狼狽的槐婆婆聽到這句話也下意識地望向堂外。挨了打,她的腰身似乎佝僂下去了一些,嗬斥黎章氏的那股凶悍氣不見了,反倒多了幾分淒惶。

這個喬老漢落網,司空心想,剛才有侍衛來義莊報信,說的就是這件事吧。

這王老二可真是個人才。

司空請鳳隨出麵抓住他的時候,可沒想到他能給他們帶來這麼大的驚喜。

腳步聲傳來,衙役帶著一個蓬頭垢麵的老漢上堂,將供狀並一個布包一並呈了上來。

鳳隨看過供狀,拉開布巾一角往裡看了一眼,又輕輕合了回去,問道:“黎章氏,你可見過此人?”

黎章氏上下打量這老漢,眼中露出驚疑的神色,“回大人,民婦從未見過他。”

鳳隨又問槐婆婆,“李錢氏,喬老漢已經招供了。”

槐婆婆目光閃躲,“民……民婦不知。”

鳳隨便道:“你既不知,那就讓喬老漢來說吧。”

說著,他將目光轉向喬老漢,上下打量道:“二十年前,想來也是孔武有力的漢子。喬老漢,當年之事,誰是主謀?”

喬老漢的年紀比堂上的兩個老婆子要大一些,頭發花白,形容頗為潦倒。但他確如鳳隨所說的那樣,身形高大,再加上麵相也帶著桀驁不馴的凶氣,想來年輕的時候也不是什麼溫馴的良民。

此刻他垂頭喪氣地跪在堂上,也是一副被打服了之後,不得不低頭的姿態,“回大人,當年的事,是李錢氏指使小人做的。”

槐婆婆這個時候突然迸發了一聲極為尖利的慘叫,“你胡說!”

鳳隨一敲驚堂木,“掌嘴!”

司空把頭扭向一邊。

巴掌聲聽起來就疼得很。鳳隨的手下不會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這個槐婆婆剛挨過打,肯定是真的心急了才會忍不住叫出來。

喬老漢也被震住,片刻之後緩過一口氣,才又說道:“這老婆子找上小的,說李大郎總是喝酒,喝醉了就拿她出氣,她實在是沒活路了,央求小的幫她……”

鳳隨打斷了他的話,他抖了抖手中的供書,“她為何彆人不求,隻求到你頭上?”

“大人!”喬老漢抬起頭,頗懇切的看看鳳隨,又慌忙垂頭,語氣卻急切了一些,“小的從她家門前過,她請小的進去喝茶……是她主動勾引小的!”

一句話,將槐婆婆釘死了。

槐婆婆的身形癱軟下來,雖然板著臉,眼中卻流下淚水。

鳳隨示意他繼續交代。

“後來,她就說李大郎遲早會打死她,她實在受不了了。”喬老漢一邊說一邊磕頭,“她指使小的埋伏在她家院子裡,等李大郎回來發作她的時候出來將他打暈,然後……然後這婆子就發了狠,按著李大郎的頭將他溺死在了水盆裡!”

司空聽的心驚肉跳。

他雖然已經猜到了小劉氏的死因,但這樣一個相似的行凶過程從嫌犯嘴裡說出來,卻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奇異的震顫。

大約是最主要的部分已經講了出來,喬老漢接下來的講述倒是順暢了許多,“然後李錢氏就指使小的與她一起,將李大郎拖到了村外的池塘邊丟……丟了進去!李大郎身上的錢袋裡有些銅錢還有兩塊碎銀,她都給了小的。小的還以為這婆娘有幾分真心,還琢磨等些日子就娶她過門,沒想到,李大郎的喪事一過,她就不聲不響地跑了!”

鳳隨轉頭望向槐婆婆,“他說的可屬實?”

槐婆婆苦笑了一聲,“民婦沒有主動勾引他,他在村裡就是個偷雞摸狗的爛賭鬼,有什麼值得勾引的。”

喬老漢罵道:“你這賤婦,滿口謊話!”

司空又一次把腦袋扭開了。

他想不明白,這喬老漢既然親眼見過槐婆婆亂插嘴的後果,竟然還急不可耐地找打。

當然,他也不會同情這種人就是了。

挨了揍,喬老漢頓時老實了。

槐婆婆卻仿佛被這一通巴掌聲喚醒了神智,她端端正正地跪好,朝著鳳隨磕了個頭,“大人,民婦願招。”

鳳隨微微頜首。

槐婆婆便道:“民婦家貧,從小就將民婦賣給了章家大娘子做丫鬟。後來民婦年紀大了,家裡便將民婦贖了回去……說是贖,其實大娘子一直待民婦極好,章家也沒要什麼錢,反而給了民婦一些嫁妝。”

旁邊一臉呆滯的黎章氏聽到這裡,也流露出了感慨的神色。

“家裡將民婦許給了同村的李大郎。李家有幾畝田地,日子也還過得。民婦嫁過去之後,起初還好,可好日子沒過多久,李大郎就原形畢露,成日在外麵遊蕩,家裡有點兒銀錢都被他拿去沽酒。回家就打人摔東西,民婦那時懷有身孕,也被他打得小產……”

槐婆婆哽咽道:“民婦身體尚未恢複,就被他攆出去砍柴。民婦昏倒在半山腰,被這喬六郎發現,送回了家,從那以後,便與此人有了來往。他有時會給民婦送些吃食……有一次他正與民婦私會,李大郎突然回來,撞破此事……”

鳳隨坐在高處,堂上諸人都是什麼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手下如陳原禮徐嚴之流,都是心思簡單的一根筋,此刻滿臉俱是“奸夫%e6%b7%ab婦該殺”。黎章氏被槐婆婆和喬老漢的供詞嚇住了,看著這兩人的眼神像是看見了活鬼。

而站在徐嚴身旁的司空,表情就比較有趣了。與陳原禮徐嚴那般直白的氣憤相比,他的眼神更為平靜。

但他的平靜裡,又仿佛包涵了更為複雜的東西。甚至,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同情與詰問。

鳳隨沒有猜錯。

司空這個時候,真的很想拎著槐婆婆的領子好好問問她:“既然你也是吃過苦的人,看到處境相似的小劉氏,你為什麼不肯幫她一把,反而要變本加厲地加害她?!”

第12章 木盆

嫌犯不再負隅頑抗,接下來的審訊就變得順利了。

槐婆婆與喬老漢勾結在一起,溺死了李大郎,拋屍在村外的池塘裡。村長請了郎中來驗,之後上報裡長。一連串的流程走過來之後,判定李大郎是醉酒失足落水。

嫁人不足半年的李錢氏就這麼成了寡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大郎家境尚可,也有幾畝田地,不過李家的其他人是不會由著一個寡婦霸占李家的田地的,李錢氏在村裡沒了活路,與她有私情的喬六郎又因為擔心案子會追查到自己頭上,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槐婆婆走投無路,她擔心娘家會將她再賣掉,不敢回娘家,索性回來投奔舊主人。黎章氏那時正在籌備婚事,身邊也缺少得用的人,便留下了槐婆婆。

“民婦也沒想過喬六郎竟然會找到黎家來,並以舊事威脅。”槐婆婆慘笑,“民婦沒有辦法,隻好拿些銀錢給他……”

鳳隨問她,“銀錢何處得來?”

“起初,民婦拿自己攢下來的體己給他。”槐婆婆眼中流露出怒意,“沒想到他都拿去賭,很快又找上門來。民婦沒有辦法,就說乾脆一起死好了。這老東西見民婦身上沒有多餘的油水,便說讓民婦再給他一筆錢,他就回鄉去,再也不來找民婦。”

鳳隨冷笑,“你信?”

槐婆婆拭淚,“民婦走投無路,不得不信。”

是了,她是不敢去告官的。

槐婆婆沉默下來。

鳳隨便問她,“後來,你從哪裡搞來銀錢堵這個大窟窿?”

槐婆婆微微側過臉,好像不去看黎章氏就可以當她不存在一樣,聲音也不自覺的氣弱了,“民婦積蓄有限,都給了喬老漢……”

她仿佛有些難以啟齒,吞吞吐吐道:“娘子剛好要去青水庵供奉,又害了頭疼,就……就讓民婦帶著這些銀錢跟幾位相熟的娘子一起去。民婦就尋個由頭,半路上推脫有事……將銀錢給了喬老漢。”

黎章氏大吃一驚,但顧慮到剛才的兩次掌嘴,不敢出聲,隻是氣憤不已地盯著槐婆婆,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做這樣的事。

鳳隨便道:“不止是銀錢吧?”

槐婆婆瑟縮,“民婦與娘子朝夕相處,不敢輕易動她的東西。就……就拿了小娘子的幾樣首飾……”

“你偷走小劉氏的雀頭釵,又怕事發之後,牽扯出你的麻煩,就跑到黎章氏麵前造她的謠。”鳳隨也是大開眼界,他一向認為上歲數的人多是吃齋念佛,心慈手軟,想不到還有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槐婆婆垂頭應了聲是,“民婦對大娘子說,這雀頭釵,小娘子平時喜愛的很,尋常日子都不舍得戴。如今不見了,怕是……怕是送了情郎……”

司空這個時候也想明白了,為什麼小劉氏送信回家的時候要說黎家逼死她這樣的話。

她那時已經知道槐婆婆不安好心了,但無奈婆母和丈夫都十分信任她,反而懷疑她與彆人有了私情。

小劉氏便想著把話說的嚴重一些,引起娘家人的重視,儘快來一趟黎家,給她撐腰,同時將這件事撕扯清楚。

但槐婆婆知道她讓周婆子送了信,狗急跳牆之下,當夜就動了手。

鳳隨又問,“小劉氏怎麼知道是你偷了她的首飾?”

槐婆婆不敢抬頭,“她看到民婦帶著孩子在她房裡玩耍,猜到是民婦所為。但民婦跟娘子住在一起,她是不敢到婆婆房裡來亂翻的。”

鳳隨掃了一眼黎章氏,見她眼圈通紅,滿臉都是愧意,便猜到小劉氏必然曾跟她說過槐婆婆不可靠這樣的話,隻是她不肯相信,反而懷疑小劉氏是倒打一耙。

槐婆婆說著說著竟然開始叫屈,“小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