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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319 字 6個月前

的東西上摩攃所致……看這淤痕,當時恐怕用力不小……”

鳳隨似乎問了一句什麼,宮大夫也壓低聲音回答他。

司空歎了口氣,“驗完這一遭,就能下葬了吧?”

徐嚴轉頭看了看停屍房,遲疑的說:“……能吧?”

司空覺得這女子死的可憐,但是死後就這麼停在義莊不能下葬,就更可憐了。

對這個年紀輕輕就枉死的女子,司空始終抱有一種悲憫的同情。在他自認驗屍的流程足夠仔細,沒有什麼遺漏的情況下,他不想再一次看到小劉氏屍首暴露於人前。

停屍房傳來說話聲,鳳隨和陳原禮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司空和徐嚴連忙起身,徐嚴才挨了陳原禮的白眼,這會兒就乖巧地起身去打水,端著木盆給他們洗手。

鳳隨一言不發地洗了手,抬起頭看著司空露出一個十分和煦的表情,“你非常細心。”

司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驗屍的事。鳳隨是上司,他說話不好不接,他便斟酌著自謙了一下,“小的優點不多,細心算一條吧。”

鳳隨,“……”

陳原禮和徐嚴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難儘。跟在鳳隨身邊這麼久了,還沒見過這麼能順杆爬誇自己的。

司空也察覺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兒不要臉,撓撓頭,解釋說:“其實小劉氏的驗屍,我們驗了兩遍。”

鳳隨挑眉,“何時?何地?”

第一次驗屍是在黎家的後院,葉成文從女監臨時調來一個牢頭,配合仵作一起勘驗屍體。小劉氏的屍首被布幔圍了起來,女牢頭在簾子裡做詳細的檢查,仵作在簾子外麵做記錄。

這樣的驗屍方式,司空隻覺得……這特麼的不是開玩笑嗎?!

仵作一眼都沒看見,鬼知道他記錄的玩意兒是真是假?!

無奈之餘,司空也不是不能理解。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準則,這是司法製度也不能夠輕易逾越的障礙。

但他不甘心就隻是這樣浮光掠影地走一遍流程。女牢頭畢竟不是仵作,如果她忽略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呢?

於是,屍首運到了義莊之後,司空又帶著仵作偷偷摸摸地重新驗了一遍。仵作被他脅迫,掀開小劉氏的屍布的時候,幾乎要哭了。

還是司空在旁邊點了香燭,念念有詞的禱告,說請小劉氏不要怪罪,他們是為了替她伸冤雲雲,才勉強把個膽小如鼠的仵作給安撫住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接下來的這些天,仵作看見司空都是繞著走的。

司空並不感到後悔,他雖然不是專業的法醫出身,也不敢說自己有多麼精通這些知識,但是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逝去,司空會覺得,想要替他(她)伸張正義的決心,是遠比專業知識更為重要的。

都像他們衙門的蔡大人那樣一天到晚你好我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他是個神仙轉世,又有什麼用?!

就拿小劉氏頸部的傷痕來說,女牢頭隻說“有傷”。但若不是親眼所見,司空和仵作恐怕也很難猜到具體是什麼樣的傷,又是什麼東西、什麼樣的用力方式造成的。

還有小劉氏翻卷的指甲,這很明顯是用力掙紮時造成的傷痕,若隻是按照女牢頭的說法,記一個“指甲斷裂”,恐怕任誰聽了,也隻會猜想這是小劉氏從井口跌落的時候在井壁上摩攃所致。

所以,司空是不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的。

聽了司空的這一番交代,陳原禮和徐嚴的表情都有些呆滯。

司空這樣膽大包天的做法,要是讓死者的家人知道了,非得打死他不可。就算不對他動私刑,也一定會到衙門裡去告他。

普通的百姓不會聽他辯解勘驗屍首的重要性,他們隻會把司空的行為看做是一種喪心病狂的褻辱。

或者說,駭人聽聞的冒犯。

不管蔡榮德是多麼佛性的一個長官,麵對這種會激起民憤的事件,也必然要拿出明確的態度來懲罰司空。

如此一來,司空的名聲、前途怕是都要完了。嚴重的話,他甚至有可能無法繼續在西京生活下去。

“這裡畢竟是京城,”陳原禮搖搖頭,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你可真是……太莽撞了。”

徐嚴點頭,附和道:“太莽撞!”

鳳隨轉過頭,淡淡的掃了一眼自己的這兩名侍衛,“這件事,誰也不許再說。”

兩人連忙挺直腰身,板起麵孔應了聲是。

鳳隨轉頭望向司空,目光中也有些不解,“你就沒想過後果?”

司空不知道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想了想才說:“她也是一條性命。若是不得已自儘,總要找出真實的原因,給她的家人一個交代。若是他殺,更要找出凶手留下的線索,替她討一個公道。律法之所以存在,難道不是為了伸張正義?!”

鳳隨打量著麵前這個看似愣頭青,卻又挺有思想的小年輕,一時竟覺得有些迷惑了。他自己,包括身邊的侍衛,在戰場上受到的教育都是能戰則戰,不能戰,要想辦法去爭取相對而言更大一些的利益。

換言之,就是當進則進,當退則退。

輕率、冒進,這是兵家大忌。

但麵前這位小捕快,他的思想,他為人處世的準則,仿佛從根本上就與鳳隨他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

他是明知有些事做了,後果可能會要命,卻偏要去做。

鳳隨就覺得一個人竟然會這樣莽撞,無疑是很愚蠢的。但他凝視著司空那雙坦然的、清澈的眼睛,又覺得他的愚蠢裡,透著幾分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

有點兒憨直、不大圓融,鳳隨心想,非常有主意。

這樣的一個人,真是歲寒山上那幫清心寡欲的老和尚養大的?!

“還有一條,”司空有些局促的看看鳳隨,再看看他身後的陳原禮和徐嚴,小聲的對鳳隨說:“仵作說,小劉氏不久之前小產過。”

這個發現,仵作也不敢記錄在驗屍文書裡。而且無論是他還是司空,暫時都無法確定這個細節,是否與她遇害的事情有關。

陳原禮和徐嚴果然瞪大了眼睛。但鳳隨卻隻是很平淡的點了點頭,“長輩都喜歡能生的兒媳。這樣的事或許會引起黎章氏對小劉氏的不滿,進一步激化婆媳之間的矛盾。”

司空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這時,大門外的土路上,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騎士身著薄甲,馬匹尚未停穩,他便飛身而下,朝著鳳隨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衝著鳳隨行禮,十分乾脆的說道:“大人,人已經抓住了!”

鳳隨精神一振,“徐嚴留下等著宮老,其他人跟我回去。”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立刻提審黎章氏。

黎章氏原本是一位身材豐腴的中年婦人,被帶到大理寺的監房也不過一夜的功夫,卻整個人都變得憔悴起來了。

她跪在堂下,戰戰兢兢地不知所措。

鳳隨問她,“指使王老二在你兒子麵前汙蔑小劉氏的人,是你吧?”

黎章氏大吃一驚,“民婦沒有!”

鳳隨打量她幾眼,又讓人喚了槐婆婆的上來。

槐婆婆看上去反倒比黎章氏鎮定一些,上堂之後規規矩矩地行禮。

鳳隨低下頭,修長的手指翻了翻麵前的幾份文書。

堂上寂靜,紙張被翻動的聲音好似被放大,帶著令人不安的味道。

“這麼巧,”鳳隨放下手中文書,抬起頭望向堂下,眼中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深意,“二十年前,你的丈夫也是死於溺水。”

槐婆婆猝然抬頭,眼中神色與其說是慌亂,不如說是震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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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當年

槐婆婆很快鎮定下來,“回大人,那死鬼確是酒醉之後,掉進池塘裡淹死了。”

“是嗎?”鳳隨的語氣十分平靜,“當真隻是酒醉溺水?”

槐婆婆身體微微發抖。

司空看著她,心中頗有些不可思議之感。對她,也對鳳隨,他沒想到鳳隨去查一個人,竟然能查到二十年前去——這效率,簡直能把蔡大人甩出十條街了。

至少黎家的鄰居,就沒有誰提過槐婆婆還曾經嫁過人。司空還以為這老婆子是一直跟在黎章氏身邊伺候的。

“傳王老二。”鳳隨俯視著跪在堂上的槐婆婆,十分平靜的問道:“李錢氏,你是否聽過一句話,叫做害人終害己?”

槐婆婆目光有些閃躲。

但她跪在那裡,後背挺得筆直,嘴唇也緊緊抿著。整個人的姿勢於無形中流露出一種極為強硬的姿態。

鳳隨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靜靜等著衙役領著人證上堂。

司空算起來已在衙門裡打過兩年小工了,也見識過犯了事的罪犯、膽大包天的惡人,他看得出槐婆婆這會兒還對自己的處境抱有希望。

除非證據確鑿,否則她什麼都不會承認的。

王老二很快被帶了上來。

他是一個有些虛胖的中年人,頭發有些蓬亂,身上的衣衫也帶著血跡,明顯是一副受過刑的樣子。

他瑟縮地跪下,不等有人催他,就劈裡啪啦地開始招供了,“大人,就是這個老婆子跑來店裡找小的,讓小的找個機會跟東家說一說東家娘子的閒話……小的在黎家鋪子裡做了十多年了,鋪子裡的夥計也都知道她是黎大娘身邊的人,哪裡想得到她會瞎說,還以為她是真心為東家著急……”

鳳隨打斷了他,“你隻說你後來看到了什麼。”

“這婆子說了一通東家娘子的閒話,”王老二的胖臉上露出委屈又嫌棄的神色,“小的一琢磨,到底有些不放心,就追上去想問個清楚,結果就看見……”

他停了下來,斜著眼去看跪在一旁的槐婆婆。

槐婆婆卻猛然抬頭,一雙眼睛冒出凶光,“你跟蹤我?!”

被她這樣喝問,王老二的膽氣反而被激發,嗓音都跟著拔高了,“這種事,問都不問就胡說,你當我是長嘴的八哥?!”

鳳隨敲了敲桌麵,“你追上去,看到了什麼?”

王老二轉頭望向鳳隨,表情立刻就變了,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親爹似的,“大人!小的那天追到了市集上,就見這老婆子正跟個老漢拉拉扯扯!小的繞到他們後麵,就聽這老婆子說讓他再等等,不許去甜水井胡同找她,還說要不然就魚死網破什麼的。”

他沒有回頭去看槐婆婆,不知道她正死死瞪著他,要不是周圍還有衙役,她怕是要衝過去掐死他了。

鳳隨點點頭,“你以前可曾見過這個老漢?”

王老二連忙搖頭,“沒見過,沒見過。這老漢衣衫襤褸,一張雞皮老臉,看著就凶得很。小的覺得這老漢鬼祟,就打發身邊的小夥計跟著去看看,看他到底住在哪裡。小的起初還以為他是這老婆子的什麼親戚,上門打秋風,這才遭了嫌棄。”

旁邊的槐婆婆聽他說還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