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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266 字 6個月前

怎麼說的?”

黎有福沒想到他會問到黎章氏,愣了一下才說:“她說隔壁兄弟倆如今不在,東西若是劉氏送了人,那一定是早就送了,怕是找不回來……眼下要緊的,就是把劉氏看住了,彆讓她往外跑,再給家裡丟人。”

這就是要把小劉氏關起來的意思。

司空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可是我跟胡同裡的鄰居打聽的時候,沒聽有人說這樣的閒話。”

黎有福垂著頭沒有出聲。但司空的話,顯然並沒有觸動他。

司空就不再問了。

黎有福出去之後,就換了黎章氏和槐婆婆,她們的說辭與司空陪著葉成文過來問話的時候說的差不多。黎章氏頭疼,吃了藥早睡,槐婆婆也帶著孩子們在東廂睡下了。家裡出了什麼事,還是小劉氏的弟弟鬨起來之後才知道的。

司空悄悄對陳原禮說:“能不能想辦法看看黎章氏的房間?”

陳原禮想了想,“這簡單。看我的。”

陳原禮讓黎家的人都集中在了堂屋裡,讓之前看門的兩個漢子守在門前。他則帶著司空從灶房的後麵繞到了後院。

大白天,況且他們心知肚明黎家的人都在堂屋裡呆著。但司空和陳原禮還是小心翼翼的,有一種做賊似的鬼祟感。

司空自己分析了一下,他大概是因為闖進了彆人的私人領地,而陳原禮則是因為要時刻提防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危險。

他這種謹慎到了骨子裡的習慣,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衙役。司空越發懷疑他的身份。包括他在鳳隨的辦公室裡看到過的那幾個人,恐怕都是鳳隨的私人班底,鳳家軍的精銳,而非大理寺的下屬。

司空留意他落腳的輕重,暗想這也是個不好對付的厲害角色。

後院要比前院略小一些,正屋住著黎章氏,兩側耳房住著槐婆婆和黎章氏的兩個孫女。對麵是一排三間倒座房,都掛著鎖。司空從窗縫裡看了兩眼,似乎堆放著一些不用的舊家具一類的東西。

房間應該好久沒人開過,從門縫裡看進去,可以看到地麵上厚厚的塵土。

作為一家之主,黎章氏的生活水準要比前院的夫妻倆好一些。房屋寬敞,門窗都很新,不大的院落也打理的井井有條,還種了不少花花草草。

院角種了兩株柿樹,那口要了小劉氏性命的水井就在柿樹下,井口蓋著厚重的木蓋,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黎家的人都不會再用這口井了。

陳原禮跟著司空走上台階,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黎章氏的房門。

房門一推開,司空就聞到了一種仿佛是寺廟裡香灰的味道,香味兒要比佛香淡一些,但不知裡麵添加了什麼成分,略微有些嗆人。

黎章氏的房間就是一個上了年歲的婦人還有的樣子,整潔、簡樸、家具都顯得厚重,又帶了些許陳舊的味道。被褥、床帳也都是素淨的顏色,疊放得整整齊齊。

屋角立著一架竹製的四扇屏風,上麵繡著四君子,繡工也是普普通通。通常這樣的屏風後麵都擺放著洗漱用的東西。

但司空一轉頭就看見門邊立著的盆架,上麵擺著一個嶄新的紅漆木盆,架子上還搭著兩塊布巾——盆架立在門邊,屏風後麵顯然不是用來洗漱的地方。

司空繞到了竹屏後,卻見那裡立著一張高幾,上麵供著佛龕,佛龕前麵還擺著香燭瓜果等供品。而佛龕裡供奉的,則是一尊司空從未見過的佛像。

佛像的外形仿佛是一位威風凜凜的武將,濃眉立目,頜下還留著一把濃密的胡須。他身上披著鎧甲,一手持長刀,另一隻手中奉著火焰狀的法器。

司空見到了佛像手中的火焰,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與火有關的一些宗教信仰。

比如唐宋時期,在民間流傳極廣的拜火教。

司空對這時代的宗教信仰情況了解不深,隻知道與外國通商的緣故,伊斯蘭教、猶太教在大宋境內都有自己的信徒。還有祆教、摩尼教之流,晚唐時曾先後被禁,但後來又轉入地下,或與其他宗教結合,在民間秘密流傳。

安史之亂時,安祿山就曾打過“光明神”這樣的旗號來號召民眾。《水滸傳》中曾提到的方臘,也與祆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祆教也稱火祆教、拜火教,主張善惡二元論。主張火、光明、生是善,黑暗、惡濁、毀滅是惡,行善則死後上天堂,反之則會下地獄。

就司空個人而言,他是無法認同這樣的教義的。

他們將世界描繪得非黑即白,信仰光明神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不信的都是被惡魔蠱惑的人。這樣的劃分必然會引起教徒對非教徒的敵視。當這種敵視上升到一定的程度,引發矛盾衝突幾乎是必然的——因為要創建光明的世界,必須要消滅黑暗。

這些都是司空在見到了佛像手中的火焰時想到的事。他有些懷疑這尊佛像也與拜火教有關。

但佛龕中供奉的到底是什麼神,司空就不知道了。

司空轉頭去看陳原禮,卻見他也正注視著佛龕裡的佛像,眼神頗為奇異。

“你見過?”

陳原禮笑了笑沒有說話。

司空就感覺他應該是知道的。或許這隻是很普通的現象,是這個時代的人都會了解的常識性東西。他會覺得古怪,會覺得不適,是因為他從根本上就不認可這個時代的宗教信仰。

司空從竹屏後麵走了出來,走了兩步,又退了回去,從香爐裡捏了一把香灰包進手帕裡。

他是從小在寺廟裡長大的人,對佛香的熟悉程度遠遠超過了普通人。黎章氏房間裡的香味不同於普通的佛香,這讓他心中有些生疑。

他打算回去問問彆人,是不同的宗教信仰會有不同的供奉方式,還是這個佛香,真的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陳原禮手腳很輕地打開黎章氏的妝盒,裡麵放著幾支發釵和梳子,都是很尋常的東西。也不知黎章氏另有存放私房的地方,還是她平時就是這般簡樸。

窗邊的幾個衣箱陳原禮也都一一打開看過,裡麵裝著四季衣物和不用的被褥。看上去也都普普通通。

陳原禮就小聲嘀咕一句,“他們家鋪子生意還是不錯的,怎麼老太太連個值錢的衣裳首飾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拜佛的人都比較清心寡欲吧。”司空半真半假的解釋,“沒有物質上的那種世俗的欲望。”

陳原禮一樂,又把衣箱蓋好,恢複原樣。

陳原禮帶著司空回到前院,又請了黎章氏和槐婆婆來說話,問她們平時出門都去哪裡,會不會參加廟會,或者去哪裡拜佛。

司空小時候就是在城郊歲寒山的孤雲寺長大的,對於山上各家寺廟庵堂還是非常熟悉的,但想來想去也沒想起黎章氏說的青水庵在什麼地方,直到後來反應過來她們倆說的是一個名叫顧橋鎮的地方。

司空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聽她們的描述,這地方應該比歲寒山還要遠一些。據說許多與黎章氏年歲相當的婦人都拜青水庵的菩薩,她們也會在特定的日子裡,結伴一起出城去朝拜。

果然有宗教信仰的人就是不一樣。司空覺得她們說起青水庵和拜菩薩的時候,眼神都不一樣了。約莫是為了讓自己說的話更有可信度,她們還拿其他人來舉例子,這裡頭還有幾個是司空認識的人。

比如那個丟了孩子的杜氏前來投奔的親戚,開木器店的東家娘子。

再比如前街開米糧鋪的鐘家的老太太。

司空盤算了一下,感覺這些拜佛的人都是家中小有盈餘,又都上了歲數的老太太。也不知有沒有人去過他們家。顧婆子有一個丈夫留給她的鋪子,她就是靠出租鋪子收取租金過活,也算是個經濟上較為寬裕的人。

司空決定回家之後好好勸勸顧婆子,萬一有人來跟她傳什麼教,可彆輕而易舉的就去相信了。

他總覺得這些信奉光明神也好,火神也好的宗教團體,都不大對勁。

陳原禮之前提醒過的,不能夠外傳的話,也是指這一部分吧。

司空想到晚唐末年朝廷對這些宗教團體的打壓,忽然間一個激靈,覺得他有些猜到陳原禮說的不能外傳,以及鳳隨要派人看守住黎家的用意了。

司空驚愕了一霎,便迅速冷靜下來。

他想,不管自己想到了什麼,他都得擺正自己的位置。鳳隨和他的小團體要做什麼,朝廷要做什麼,其實是與他這個小老百姓無關的。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他隻是一個衙門裡借調過來的,熟悉案情的小捕快。彆人交給他的任務,也隻是查明小劉氏的死因是否還有彆的隱情。

除此之外,一切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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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香灰

從黎家出來,陳原禮要回大理寺找鳳隨複命,司空則直接去了柳樹村。

陳原禮點了一名叫徐嚴的侍衛跟著他一起去。

徐嚴就是之前幫著他們牽馬的那個漢子,他長得比陳原禮略矮一些,但是肩膀寬闊,人長得很壯實。

司空覺得他跟陳原禮有一點非常相似,那就是看著好像大大咧咧,但實際上是非常謹慎的人。兩人在出城的路上閒聊,徐嚴說他父母也住在昌平街,又說起街上哪家的糕餅好吃,誰家的生意做的黑心。

除了這些,徐嚴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司空就對大理寺裡那位臨時領導生出了一絲敬畏之意。會禦下,才華心計必然是都有的。

司空一向敬畏這樣有手段的人。

或者說,有謀略的人。

柳樹村就在城南二十裡外的柳樹溝,這一帶有大大小小的四五個村子,周圍的田地地勢較為平坦,又有從運河引過來的水源灌溉田地,算是西京郊外比較富庶的村落了。

周婆子家就在柳樹村的村頭,家裡兩個兒子,長子已經娶妻,小兒子還未娶親,目前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司空帶著人找上門的時候,周婆子的兩個兒子下地還沒回來,周婆子帶著一個懷孕的兒媳在家裡做飯。

見有公人上門,兒媳拘謹地避去了後院,周婆子也有些拘謹,手忙腳亂地引著兩個人在院子裡坐下。

周家院子寬敞,院中有一塊山石充作桌子,周圍幾把小凳,他們進門之前,婆媳倆正在這裡摘菜。

周婆子端上茶水,有些拘束的招呼他們,“都是鄰居去山裡采來的野茶,二位大人嘗嘗。”

司空招呼她也坐下,問她何時回村。

周婆子就說是小劉氏出事的第二天。

司空問她,“是因為你給劉家送了信嗎?”

周婆子想了想,歎了口氣說:“我不送,就再沒人給她送了。黎家那個老婆子跟周圍的人都打過招呼,話裡話外,說的都是劉家總愛插手黎家的事情,挑撥得小劉氏不安心過日子。甜水井胡同裡住的都是黎家的老街坊,跟劉家也不熟,犯不著為了劉家跟他們作對。”

“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