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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這菜是你種的嗎?還長著紅果,倒好有趣的。”賈環蹲在一處菜畦前,饒有興致地盯著麵前黑土裡露出的一根根翠綠長%e8%8c%8e。

劉三七見他伸手要去撥,唬的連忙一時握住他的手,苦笑道:“我的祖宗,這玩意兒可碰不得。掉在土裡就摔壞了,可要叫老頭子好生心疼的!”

賈環道:“那麼嬌弱?這是甚菜?”

劉三七笑道:“這哪是什麼菜。原是人參來的,不過是六七年的嫩茬子,放在菜中提提鮮味兒的,您和主子前幾日喝的%e9%b8%a1湯,裡頭便放了這個,放在冬日很是滋補的!”

賈環略略吃驚,心道宮中人果然是個個有本事的。要知道人參可是真真兒的中藥之王,對生長條件之苛刻絕非一般,便是現世也要有極先進的技術支撐著,想不到這其貌不揚的老頭兒竟也有如此兩把刷子。

賈環正待再說,一雙手卻從身後把他抱起,劉三七端端地躬下腰背,蒼老麵皮上卻頗有幾絲戲謔。

“你作甚呢,也不讓我多瞧一會兒,難得見個稀奇。”賈環動了一陣兒,見擺%e8%84%b1不了,隻要眼巴巴地看著菜畦越發離得遠了,不由回頭賞了兩個白眼。

赫連扣空出一隻手來捏捏他鼻尖,淡淡道:“有什麼好看的,又臟又亂。你真喜歡,回頭叫他把法子寫給你也便罷了。另要說起人參,我那兒還有兩支三百年、一支五百年的,回頭給你打包送來。”

“這怎麼能比。”賈環鬱悶道,“那是續命的好東西,你一徑留著,給了我也是糟蹋。”

赫連扣隨意點點頭:“你決定便是。今兒我帶你見一個人,以後在宮外行走,我多是不好顧及,有他便容易多了。你隻管往他處去,不論麻煩不麻煩的,他總不敢說半個‘不’字!”

賈環奇道:“這是哪個倒黴的叫你霸上了,好使我知道名字,定要笑他一笑。”

“北靜郡王水溶。”

“......”

要說北靜王水溶,絕對是紅樓裡極出彩的一個角色。書裡曾言道他是秀麗好人物,更兼身份貴重、性情謙和,那真真是一等的人品一等的風流,使人心馳神往。

賈環對此人頗有好奇,早也想著要去見見,奈何並無適等的機會身份,此時得了機會,麵上便不免顯出幾分激動喜悅來。

赫連扣瞧得臉色陰沉,眸中更是熠熠生寒,在花廳外將他放下,冷冷道:“環兒很想見他?”

賈環哪裡看不到帝王的異常,隻道他疑心小氣的毛病又犯了,隻笑:“哪裡,不過是民間盛聞其人品,我父%e4%ba%b2也時時提到他,況你又似是信任的,難免有幾分好奇。”

赫連扣神情稍霽,伸出兩根手指撚了撚少年圓潤的耳垂,俯身道:“環兒可不要被他騙了,此人最是愛裝不錯,實質上卻絕不願使自己吃一點虧、煩一份心。”

賈環輕笑道:“赫連,你以為打從見了你後,我還對你家人有任何幻想嗎?”

赫連扣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正文 第33章 有個王爺叫水溶

北靜王水溶已在廳裡坐了許久,自開始時的饒有興致到此刻的意興索然,他倒也算是修養極好,竟鮮有怒氣,隻是心中頗具無奈。

可見果然是皇兄捧在心尖子的人物,這般好生藏著掩著,還不吝了給自己個兒這個%e4%ba%b2兄弟一個下馬威吃,倒竟不知是何等樣神仙般的人物!

一側的刑十五耷拉著眼皮,一副將睡未睡的模樣兒,水溶瞧他一眼、兩眼,盯著那張木頭般的臉孔竟有些微的手癢,忍不住要戳將一戳,品品可是如看上去一般的僵硬冰冷。

在將要觸到那微黃的麵皮時,現任龍鱗衛指揮使大人伸出二指,迅疾地夾住了,半睜的漆黑眸底掠過幾絲光影,嘟囔道:“原不是蒼蠅,還以為師傅又來了。”

水溶:“......”

刑十五鬆了桎梏,僵著麵皮,舉著手隨意行了禮:“冒犯王爺處,請多見諒。”

水溶默默揉著生疼的食指,苦笑道:“刑指揮使是習武之人,又是皇兄近臣,自然警惕十分,倒是水溶唐突了。”

刑十五拿眼神一瞟,分明是“知道你還戳甚戳,當我麵人兒啊”的意思,鄙夷之意溢於言表。

赫赫有名的北靜郡王隻得訕訕摸了摸鼻子,卻也不好多說,總不能告訴他自己的本意,按著這位指揮使不著調兒且膽大妄為的性子,隻怕把自己套了布袋拎到牆角胖揍一頓也是有的。

門外傳來低低笑聲,溫潤如洗,數不儘的柔和風致,很使人心馳神往。

“想不到堂堂北靜王,竟也有這等稚子行徑,著實有趣。”赫連扣牽著賈環的手跨進門來,小少年半個身子隱在帝王身後,隻見半片雪白衣袂,浮袖淺翠並蒂雙枝,水溶很認得那般工藝,當是蘇州頂級繡娘費廿月功夫製了的,可謂真真兒的一線千金也不為過。

“水溶參見皇兄。”北靜王起身拜倒。

赫連扣冷冷道:“不必多禮,你我原是一家,本不該有這樣的隔閡。”

水溶依言站起,淺笑道:“禮不可廢,皇兄於我先皇後兄,水溶不敢做那大逆不道之人。”

赫連扣抿著嘴%e5%94%87,走向首座,賈環原不欲跟上,豈料被帝王一把抱了塞在懷裡,也隻得僵僵地坐在他大%e8%85%bf處不敢動彈。

水溶仍含著清淺笑意,君子端方模樣,賈環苦笑道:“草民賈環見過北靜王爺,恕我不便多禮,勞您見諒則個。”

水溶揖了揖手:“賈?哥兒係敕造榮國府中人?一向倒隻聽聞他家有麟兒寶玉,生的秀麗端方,竟不知另有子侄也是如此明媚耀人,是小王眼拙了。”

賈環搖了搖頭:“原怪不得王爺,賈環區區庶子,您知曉我已是天大榮耀,怎敢宵想更多的。王爺請坐,蓮香去我房裡,把剩下的那些六安瓜片取出的,另給十五取些溫好的奶茶和小點來,好叫他解個悶子消消鬱氣。”

刑十五眼睛一亮,麵上卻仍未有半分神色變動,攪得水溶越發覺得此人有意思的很。奈何此時皇帝高居首位,他二人雖不似彆個君臣,卻也斷不能逾越了禮製。

赫連扣把玩著手心一簇長發,纏在指間有若脈絡細軟的流蘇,端的是順直柔滑,使他萬分愛不釋手,但聽水溶說了那番話,嘴角便不免露出絲冷笑來:“賈寶玉那是個甚蠢貨?不過銜了塊玉落草,便真是什麼良才美質了?依朕看,也不過是個仰仗祖宗餘蔭不通人間疾苦的廢物了!”

言下之意竟是無一處能與賈環相比了?

水溶不掩驚異,抬眼向上看了看,卻見坐在皇帝大%e8%85%bf上衣衫勝雪三分的少年眉目沉靜,含笑而對,一時心中不知是畏懼還是感慨更多。

不過片刻,蓮香便端著沏好的茶水糕點等物進來,水溶言笑晏晏,與賈環聊了幾句時新的消息,又有他在民間聽來的許多怪談趣聞,除了埋頭苦吃的刑十五,廳子裡倒也熱鬨非常。

待得酒足飯飽,賈環今日見水溶的目的也算達成,赫連扣便不欲他再與水溶多有交集,故一路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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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不知您可曾聽聞京裡多出了一批子禦用貢品,開始臣弟隻當風傳,著管家去看過,竟是確有其事,不知您......”水溶看著走在自己三步之前的帝王,隻覺冷硬淡漠如冰山寒川,仿若適才在廳裡的言笑皆不過是假象罷了。

赫連扣負著雙手,仰頭看著偏西的日頭,淡淡道:“不該管的便不要插手進去,朕有龍鱗衛為耳目,你便以為刑十五是真正吃素的嗎?”

想到如今龍鱗衛的滔天權力和強大官能,素來以謙和慈善聞名的北靜郡王悚然而驚。

怪也怪刑十五的外表過於有欺騙性,一個清瘦高挑的青年,至多不過冷了些,麵無表情了些,放在閱人無數的王爺眼裡倒還真看不出幾分特彆。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可說是皇帝真正的左臂右膀,握有龍鱗衛此等天子近軍,在此種首輔之位懸空之際,可謂真真兒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像此種人,如果沒有十分的真本事,如何能常伴君側而如日中天?想來不過是自己個兒剃頭挑子一頭熱,沒白討了無趣的。

“皇兄教訓的是,臣弟逾矩了。”水溶深吸一口氣,端正作揖,俊美麵龐上略有幾分苦澀。

赫連扣睨他一眼,語聲平靜卻又似乎暗含不同的柔情:“朕把環兒交給你,必定保他在宮外平安。”

水溶頓了一頓,肅容道:“皇兄所托,必不敢辭。”

帝王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竟將他送到門口,又摘了一副長戴的鶺鴒香念珠給他才回。

“王爺,怎麼竟看著您跟打了場仗似的,累成這許樣?”

水溶到了馬車上,便不顧形象地倒在了軟座上,墨發散亂,銀白五爪坐龍白蟒袍也似失了一貫的貴氣,鬆垮垮地搭在身上,襯得那張本就白皙的臉麵竟顯出幾分蒼白來。

坐在車輦上的馬夫是他的一個清客,名喚狄文耀的,他一貫深得水溶信任,因此說起話來也少了那份顧忌。

水溶苦笑道:“你知道甚?今上如今日漸威嚴,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仍不免犯錯,隻消多說一句,我便是冷汗涔涔,竟覺下一刻當要俯首跪地一般。”

狄文耀打了個呼哨,馬車轉過長街,行入一處風光恬靜楊柳成蔭的河岸,瞧著波光粼粼如紅霞漸染的水麵,水溶心情好了數分,輕快道:“不過今日倒也不無收獲,可見皇兄還是信任我的。文耀,在饕樓前停一停,我時常聽聞那裡的點心茶水頗有新意,今日倒想嘗上一嘗了!”

想起刑十五啃著零嘴兒那般雙頰鼓鼓的模樣,水溶便不由噗嗤輕笑,隻覺世上再沒有如此可愛的人了,恐也少有人能猜到那權傾半朝的龍鱗衛指揮使竟是個端端兒愛吃小玩意兒的呢!

賈環在溫泉莊子處磨了半月,終是架不住王熙鳳與林黛玉的書信攻勢,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榮國府。

此時已近年關,府裡一片祥和歡騰。蓮香也湊至平兒鴛鴦處剪了好些窗花福紙回來,賈環原是寫好了對聯的,赫連扣又偏生使人從宮裡帶來數卷。言道他近日來不得此處,非要使他睹物思人,沒白的叫賈環好笑。

待熱熱鬨鬨煩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