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彙倏然蹦入腦海,更有一個猜測盤亙不去:“琳哥兒,你這庶弟,小時可曾生過大病受過重傷不可?醒來可有性情大變的?”

龔琳狐疑地看他一眼:“自然不曾,我那祖母把他護的好著呢。倒也不曾聽過他有性情變化的,隻怕是生來如此。”

賈環點點頭,心裡仍是不甚放心。

他在此世第一個做的事兒便是竊了瓊瑤的幾本著作,以他現世人的眼光自然不以為如何,奈何放在大錦確乎是使人驚歎的,更勝出傳統書生狐妖、書生小姐此類不知幾籌。

平心而論,賈環是頗為不喜瓊瑤作品的。於他看來,那些缺少常識不知所謂的主角簡直是玷汙了曆史上真正的原型,整日為情生為愛死的,正經日子呢?正經家人呢?竟是全數撇之不理了,此等自私已極的愛情可不是叫人深深為之厭惡糟心嗎?

也因此,隻用了兩本打出五味居的名氣後,他便罷手不再動筆,唯有林黛玉倒像是被此書激發出許多靈感與詩情來,竟是接了他的活兒。賈環時常與她討論種種細節,心中也很為這個林姐姐的冰雪通透震驚,況又是讓她有了彆事寄心,不再成日介兒與寶玉胡混傷情卻是另一個好了!

經龔琳這麼一說,這個龔玥倒十足像了瓊瑤書裡的角色,現世多願稱此類人一句聖母小白花亦或湯姆蘇傑克蘇,反正那般情狀,賈環都是絕談不上喜歡的,想到這種人另一個特性,小少年撫著嘴%e5%94%87陰冷地笑將起來。

“環兒也被我這庶弟嚇著了罷!”龔琳搖著頭,深黑眼底流露出幾絲冷厲,“你竟不知,我那祖母已是瘋魔了,竟要使父%e4%ba%b2替他捐個官職,父%e4%ba%b2平生最恨此種行徑,但架不住那老太太一味癡纏打鬨,便替他謀了個蔭監生。我冷眼瞧著,這哪怕是考了,也不過徒增笑話罷了!”

賈環略略彎了彎眉眼,便是你那庶弟真真兒的有才,我也斷不能使這等人入了朝堂擾亂赫連!更甭提若是那貨看上了赫連該是怎麼個解法。依賈環從妹妹處那兒了解,此種人皆以為情愛天地大,絕不會顧忌彆人的感受,恨不能鬨個驚天動地才好,要真應了此條,那赫連可是一身的臟水兒洗都洗不掉了!

又聊了一會兒,蓮香捧著套簇新的白衣回來了,龔琳細瞅了瞅,卻也是合乎他的品味身份的,當下便轉進屏風裡換上。待出來後,賈環已不在雅間,夏生請他去下邊兒用膳,說是齊備了的。

龔琳有些摸不著頭腦,隻道賈環此人頗有怪癖。

來到一層大廳,果見賈環已在東側靠窗處治下酒席,桌上又有文房四寶等類,看得他滿頭霧水。

“琳哥兒來了?且坐吧,這是掌櫃特意從窖裡取出的十年女兒紅,香醇得很,你該多吃些!”賈環轉過頭,%e5%94%87角帶著日光一般溫和輕暖的意味,隻看得龔琳一愣一愣,竟是微紅了麵孔。

小少年今日穿的是件半舊立領折枝紋蓮花月白長袍,齊眉勒著金絲五蝠抹額,一頭長發隻以玳瑁長簪鬆鬆綰了,越發顯得眉目溫潤倦懶,膚色白皙滑膩,連嘴%e5%94%87也透出花兒一樣的鮮妍動人來。

龔琳心說這妖孽一般的小孩兒長大了卻不知該是何等風姿,一麵又急急地拍碎了桌上那酒壇子的泥封,凜冽酒香頓時彌散開來,使得在大堂裡用餐的許多人都發出了吞咽口水之聲。

龔琳此人很有些酒癮,如此佳釀簡直是再合心意沒有了,當下便直呼爽快地喝將起來。

賈環看了他一眼並不多說,隻單手支著下顎靜靜地聽著。

“要我說啊,這次的狀元,絕對是那山東江仲卿的沒跑兒!你看看人家那文章做的,真真兒開出了花一樣,由不得人不說好!”鄰桌一個商人模樣兒的胖子喝了兩口酒便拍桌道。

對坐那個瘦條兒高個立時反駁道:“我看山西沈不知也極是有才,況又是鄉試解元,你竟憑什麼說準了!”

胖子飲儘杯中物冷笑道:“你知道個%e5%b1%81!江仲卿是甚麼人?那可是周家的門生,山東布政使黃英的徒弟兼內定女婿,這次監考官三個裡邊兒倒是有兩個周家嫡係,沈不知區區草民,憑甚麼去爭又有甚麼資格爭?”

瘦高個兒咬著後槽牙倒吸涼氣:“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那、那周首輔竟、竟膽大至此?當真、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胖子搖著頭:“如今的聖上——唉,不說也罷......老李啊,咱們一介行商,竟是連個草民都不如,頂天了也不過花個萬兩謀個從九品縣官兒,穿個衣裳都要在綾羅外加套布衣,如今便隻過好自己的日子罷,上頭如何何必費那個心思去管!”

瘦高個兒艱難地鼓動頰肉擠出一個笑來,深吸口氣道:“可不是麼......吃酒吃酒,提這些做甚麼......”

賈環轉了轉手心裡攥著的瀟湘竹筆,眼底露出幾分微嘲,在素白的宣紙上細細地寫下幾條。

此種談話幾乎發生在酒樓的每一處,待龔琳吃飽喝足,蓮香和夏生分彆從二三樓走下來,手裡同樣拿著厚厚一疊紙稿。

龔琳不是蠢人,他的心中幾乎要掀起滔天巨浪,使力捏住的指骨泛起青白,低聲問道:“環兒這是做什麼呢?”

賈環眯著眼笑了笑:“你不是看見了?”

龔琳驚疑不定:“你與龍鱗——”

賈環豎起一根手指放於%e5%94%87前搖了搖,輕笑道:“琳哥兒,不問不錯,你說可對?”

龔琳無奈點頭,心道這是何等樣蔫壞的小人兒,也不知是上麵哪位敢用了他,當真不知是福是禍了!

“環兒,既你對此頗有興趣。我便與你說一人,名叫奚清流的,同是山東舉子。我日前送龔玥來科考時,見他急急匆匆騎馬自路口來,麵色極差,身後連隨從都沒有半個,待搜查完便直直進了考場。半日後,他的一個書童才到了此處,隻哭道,他家少爺十年苦讀,本該朝拜侍郎,卻險險叫一個貪官給毀了!”

“哦,倒是有趣,此話何解?”賈環朝前湊了湊,雙手撐腮、目露求知的模樣兒極為可愛。

龔琳遂笑道:“這其中還另有道理。說的是一個叫賈雨村的應天府尹,年前判了一案,言道有一張姓員外為連通十畝肥田造一處豪屋美宅,竟使打手趕走了其上數十佃戶。可憐其中有一家隻剩孤兒寡母老婦三人的,本就是可憐人了,誰料又那員外見新寡貌美,竟妄圖強行搶占。那老婦與小孩兒哪裡願意,追著馬車跑了百米,他心裡惱得很,隻放話‘既然他們要追,那便讓他們追的鬆快些’,打手便將繩索套在了二人脖頸上,使馬狂奔,那祖孫一雙便被活活地拖死了,說是連個全屍也找不見!”

賈環眉眼生厲,他與赫連呆的時日久了,兼之更有前世縱橫商場的氣魄,此時便直如利刃出鞘,唬的龔琳心內驚悸,小少年低喝:“繼續說。”

龔琳點頭道:“那賈雨村原聽說是打算嚴懲張姓員外的,隻是不知被何人告知那員外與京裡王家很有點關係。當地人口口相傳的護官符上有一句‘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說的,便是這個王家!賈雨村聽了,便立刻改了主意,再不提張員外縱凶殺人,隻說那刁民獅子開口欲要千兩金做遣散費,主人家也不過是過失殺人,便隨意地關了幾個打手杖責了事。奚清流途經應天府,聽到此節,當場拍案,尋到那十餘戶佃農了解事情始末後立下血書狀紙,以頭磕鳴冤鼓,誓為此三人尋一個公正道理!豈料賈雨村將其拒之門外,更是欲使人向他下黑手。隻是奚清流此人性敏聰慧,便在衙門前築了草屋一麵溫書一麵告狀,又有許多鄉%e4%ba%b2自發陪伴,那貪官一時竟也是無可奈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事情拖了三月有餘,眼看科考之日迫在眉睫,眾人都勸奚清流前程重要,他此番心意隻有到了京裡才能上達天聽。此人頑固至極,直到五十餘歲的老母從鄉下趕來使拐杖狠狠將他抽打才攜了狀紙上京來,固險些誤了科考!環兒,你可以為這是個可塑之才?”龔琳雙目炯炯,如燃著兩團焰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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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帝王心道隻道伴君如伴虎

賈環整了整書稿,淡淡道:“半數罷。他有此番氣節良心自然使人欽佩,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那應天府拖了三月鬨至老母杖責才進京來。”

“我竟聽不明白了,言臣最需要此等頑固傲骨,你卻說他不該,原很沒有這樣的道理!”龔琳深深蹙了眉,口氣裡也帶上幾分不愉。

賈環輕笑:“你隻看其表而不看其裡,確乎不適合做個文官。奚清流若是隻搜集罪證悄悄上京來,那便保準能把賈雨村告個措手不及。隻是他在那處癡等三月,不說黃花菜都涼了,想必那貪官早已將他的底兒都摸清了。”

“黃花菜都涼了?”龔琳撓了撓頭,對小少年話中意頗為不解。

賈環沒搭理,繼續道:“既已證明奚清流確實是趕考的舉子,賈雨村恐怕早已有了章程。京裡上下打點使那狀紙到不了禦前不說,便是萬幸到了,隻怕他也備下了數套應付之辭且抹平了所有證據,你不信隻管使人去查,恐怕那日見證的佃農百姓,早已不知何處去了!如此一來,便是他奚清流中了舉呈了狀,聖上一查卻空無此事自然雷霆震怒,賈雨村最多受些流言之禍,奚清流卻是真個兒的欺君之罪啦!”

龔琳簡直震驚得不能自已,猛地站起身來低吼道:“那——那那些與奚清流一起守在衙門口的百姓呢?”

賈環皺了皺眉,把他拉下來,輕聲道:“你且動作小點兒。誘之以利,脅之以%e4%ba%b2,又有哪樣不行的?人總是以自身為重的,對百姓來說,可沒有什麼比全家平安更重要的,況那又是許久前的案子了,你太小瞧人的忘性和冷漠了!”

不自覺的,賈環用上了許多現世的理論,他沒辦法與龔琳解釋關於人的遺忘度、新鮮感或者彆的什麼心理學上的知識,其實這在任何朝代都有共通,因為人的本性便是如此。

龔琳頹喪地揉了揉腦袋,滿心都是不甘與絕望之時又聽小少年道:“你也不要急,這事我聽到了,許多人都聽到了,那必然是要有個結果出來的。”

“你要、要——”龔琳頓時覺得天仙下凡也不外如是了,恨不能抱著賈環狠狠%e4%ba%b2上兩口。

賈環見他好轉,也很有些發笑,這琳哥兒倒還是個心善的,端過蓮香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