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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幼年時期,都得經受被魂靈侵蝕的折磨。

我站在走廊裡,看著這些專心致誌蹲在地上撫摸地上墓碑的小孩,久違的恐懼感再次從背後升起。我走到操場上,老頭們都盯著地下看,那兩個老師也站在這裡。

我問其中的一個老師:“這個學校的地址,就是當年的墳場吧。”

老師回答說:“當年這裡死了一個連的人,沒有一個活下來,我的父輩收斂他們的屍骨,埋在這裡,對,就是我們站的位置。”

我看了看,應該就是這片操場了。

“日本人投降後,”老師繼續說,“來了一個軍人,召集了附近的石匠,給這些烈士刻了墓碑。”

“人都埋了,還能辨認嗎?”

“沒有辨認。”老師回答說,“照著名單給刻的石碑,反正也錯不了。”

我想了一會說:“那個軍人是有本事的,他當年為什麼每沒有破了這個局。”

一個老頭終於說話了,“他說要六十年,當年打仗的時候,我看見過他,他說為了打仗,把這裡弄個死局。過了六十年後,會有人來解。”

我心裡飛快的計算時間,六十年,剛好就是孫拂塵在三峽的日子。但是他沒有做。

老年人繼續說:“六幾年的時候,鎮上來了一群人,是保皇派,他們帶著工具,來掘墳,但是這裡整片都是墳墓,他們挖了幾天就罷手了,走之前,把所有的墓碑都給推倒,砸斷。”

我一聽到這裡,嘴裡說了一句:“完了,這群壞事的家夥。”

旁邊的老師已經了解我的身份,所以對我的話並不驚異,冷漠的說:“我那時候剛好十六歲,我還記得當時我們所有小孩的樣子。”

我擺擺手,主動對老師說:“你們把那些造反派給怎麼了?”

這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卻不說話了,我明白,“轂”是一個需要安靜的陣法,一旦被驚動,就會發作,就像打仗的時候設的埋伏一樣。我想到這裡,心裡就想到,這本來就是打仗用的布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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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轂”被打擾了之後,那些小孩都變了,變得非常冷酷和具有攻擊性,但是讓他們打敗造反派的關鍵因素是,他們攻防有素,他們把這些造反派逼到江邊的懸崖上,造反派們無路可走,年紀大點的村民無奈,隻好弄來幾艘木船,停泊在懸崖下的江麵上。

那個老年人又開始說起當年的情形,造反派用繩索從懸崖上滑到江麵,登上漁船。

我聽到這裡,對老年人說:“沒這麼簡單,江邊的那個布局是死門。”

老年人盯著我看,“你記得當年轟動宜昌的沉船事故嗎?”

“沒有什麼書麵記載啊?”我仔細回憶,“沒有聽說過。”

“可是當年,事情鬨得很大,”老年人對我的反應很奇怪,“宜昌來人調查過,還說要上報中央的。”

“能說仔細點嗎?”

那個老師卻知道些什麼,咳嗽兩聲。

老年人不樂意了,對老師說:“過了這麼久,你還怕出事麼,要抓你們,早就抓了。”

於是我才第一次知道,當年那幾艘木船,接了造反派的人上船後,準備順江而下,到南津關上岸。

我一聽到南津關 ,我立即就說:“他們過不了南津關。”

老年人點點頭,彆說過南津關,他們距離南津關還有幾裡路的時候,就都沉了。

“不對,”我反駁老人,“他們絕不是在南津關沉下去的。”

那個老師又說話了,“他們根本就走不了。木船在長江裡逆著江水向上漂,到南沱的時候,就突然沉下去了。”

“不是沉下去的。”一直在旁邊無聊的孫六壬插嘴。

“江麵上沒了船,不是沉下去了還能怎麼樣?”老師問。

“問他?”孫六壬把手指指向我。

我一時沒弄明白,“我怎麼會知道,是我在問他們情況好不好。”我說了這句話,意識到點什麼,於是問麵前的老人,“沒有木船的殘骸,也沒有淹死的屍體?對不對?”

老年人茫然,我知道自己想對了。

中堡島到南津關之間的長江,問題出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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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理學家眼中,三峽是千萬年自然力量形成的地理麵貌;在古代船工的眼中,三峽是他們的噩夢;在軍事家的眼中,三峽是戰爭時期極為重要的要地;在水利專家的眼中,三峽是蘊含著最為豐富的水力資源;而在高級術士的眼中,三峽是一個巨大的陣局。而三峽之中,西陵峽最為凶險。

我在三峽做保安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中堡島到南津關的長江水,在某個時刻,是完全倒流的。當時我爺爺還沒有去世,於是我帶著這個聽來的傳聞,專門去詢問過我的爺爺。

我爺爺是重慶人,年輕時候因為賭博,在萬縣(今重慶市萬州區)欠了一大筆賭債,於是隻能和一個船運公司簽了類似於賣身的合同,然後他做了一輩子的水手,一直到六十五歲退休,所有人的日子都在船上生活。而他跑船的航線,就是重慶到宜昌、宜昌到重慶。

爺爺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他當年在長江上做水手的事情,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當我帶著那個疑問去詢問他的時候,他坐在大南門江邊的一個台階上。然後跟我說起了很多很多長江上的事情,說了很久,其中有一件事情,就印證了這個傳言,長江水在某個時段,是會倒流的,不僅會倒流,有時候還會斷流。

“那些水好像全部漏到了河底之下,”爺爺向我描述當年的事情,“突然就全部乾涸,但是過一段時間,上遊的水就會鋪天蓋地的湧過來。。。。。。”

爺爺還說,江水也會在某個時刻從下至上的流動,隻有經驗最豐富的船工,才會利用這種詭異的流向,把船隻駛向上遊,節約一大筆纖夫的費用。如果經驗稍差,逆流的江水,會把船隻衝向江心的礁石。而且逆流的時候,長江中心有一道水流仍然保持著順流的方向,那一道水流會比旁邊的水流低一點點,順逆的江水會引起一連串的巨大漩渦,就算是洋人製造的輪船也會被拉入水底。

我後來才知道,爺爺之所以告訴我,是因為他時日無多了,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是他的葬禮上。

現在我麵前這個老年人的描述,讓我想起了爺爺生前所說的那件事情,長江水在某個時刻是會從下至上的流動的,那個“轂”能讓那些木船逆流而上衝向礁石,也不足為奇。

學校的鈴聲響了,那些蹲在走廊裡的小孩都站起來,一個挨著一個走進教室。我想著整個走廊都是墓碑鋪就,下意識的不去看向那頭,那種陰森森的感覺讓我難受。

我很好奇當年是誰在這裡做了一個“轂”的布局。我甚至更加無稽的去設想,中堡島和南津關剛好修建了兩個世界級的大水壩,是不是還有更多的用意在裡麵。

我發現我想問題的角度,在慢慢的擴大,這是因為我當了過陰人後的補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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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對孫六壬說:“這事我一個人辦不了,要做法事,我不會做法事。”

孫六壬搖頭,“這事你不能找其他的人了。”

我看著麵前的這些老年人,其中的幾個老頭也慢慢蹲在地上,用手扒拉這地麵,和剛才那些小孩的姿勢一模一樣。

我靠,我又想明白了一點,於是我指著這幾個老頭,“你們、你們。。。。。。”

我一時說不出來話。

那幾個老頭抬起頭,對著我說:“是的,我們雖然沒死,但是我們也出不去。”

“那,那她們呢?”我指著另外幾個老婆婆。

“護士。”一個老婆婆說。

“我們見過當年做法事的情形。”一個老頭對我說,“可以幫你。”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還有那些小孩,”我遲疑著問:“他們也要都在。。。。。。”

老年人點頭,“我們都是一起的兄弟。”

現在我是徹底明白了,這個山凹裡,除了我和孫六壬,還有兩個五十多歲的老師,他們全部都是當年的士兵。隻是有的幸存活下來,卻不能離開,有的死了,也一樣,不能離開。

孫拂塵到底讓我做什麼呢,也許他當年真的沒法做到,也沒法讓趙一二來做。事情又繞回來了,還是我的身份,過陰人的身份。

要說這個身份,對我來說一直可有可無,形同%e9%b8%a1肋。但是自從見了老嚴之後,情況就突然變了。我本以為沒有多大用處的身份,現在卻無處不在顯示它的存在。

我對老頭說:“你們都想清楚了?”

老頭說:“我們願意再拚一次。”

既然到了這一步,我該把“轂”的事情再說一次。這裡當年是打了一場非常險惡的戰役,幾乎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但是我來了這裡,看到了這麼多詭異的事情,但是一個重要的環節我們一直在回避。

那就是這個“轂”並不是用來對付國民黨軍隊自己的。而是對付進攻的那一方:日本人。

“轂”的力量還在延續,布局一直把日本人的魂魄死死給壓住。但是當年布局的人沒有再回來解開“轂”,導致了國民黨這邊的軍人也無法解%e8%84%b1。

孫拂塵這個老狐狸,他當年沒有做這件事,是不是因為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我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把女兒當做人質放在我手上,應該是相信我能處理好這件事情。

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帶著這些老頭子老太太,還有那幾十個小%e5%b1%81孩,當然還有我能召集到的陰差聚集在一起。然後等著我把被“轂”一直壓製的日本人給放出來,再把他們給殺一次。讓陰差帶著他們離開這裡。

然後這個“轂”就失去了存在意義。

可是我,除了念書的時候打過幾次群架,哪裡會指揮人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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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寫故事。

我問麵前的老人,他們當年打仗的時候,是什麼時間。

老人就說,當時打了幾天幾夜,哪裡說得上來是什麼時候。我想也是的,這打仗一旦打起來,當然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那我也沒必要去算什麼時刻了。

然後我叫上兩個老師——他們相對年輕一點,我們三個人就在操場上拚命的挖起來。其實也沒挖多深,從午飯前一直挖到傍晚,坑不大,就是一個人能站在裡麵,還能活動的範圍,我們三個人挖了一米多深。

我見差不多了,就跳下去,果然泥土裡有屍骸。可見當年埋葬的時候,非常草率,無論敵友,就隨便弄了一個淺淺的大坑給放進去,然後掩埋了。

當年是造反派砸了墓碑驚擾了被“轂”壓製的東西,現在我重新做一次,把地下的那些東西再放出來。我在坑底點了一隻蠟燭,然後爬上來。

和這群老人站在坑邊。老人問我有什麼計劃沒有。我也回答不了。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術士,很多最基本的東西根本就不太擅長。我隻能看到方向,卻做不到過程,看來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很久,也許永遠都要這麼持續下去。

我們站了有一會了,可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從這幾個老年人的神色中也能看出來,他們對我的質疑已經寫在臉上了:你到底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