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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48 字 3個月前

上元節過後,宮廷內外卻為了一件事擔憂不已——好不容易皇帝有了儲君,小太子卻偏偏在上元節賞煙花時著了涼。

本以為是普通不過的傷風,太子雖年幼,身子卻好,多吃幾服藥便能痊愈。未想到這病卻越來越凶險,連治了十幾日,反反複複的總是不見好。一月過後,竟轉為沉屙,儲君日日躺在床上昏睡,牙關緊閉,連一滴藥都灌不進去。

江載初日日守在病床前,十餘日不曾上早朝,更是一連罷黜了五名禦醫,儲君卻始終不得好轉。

所謂病急亂投醫,各地開始不斷遣送珍稀藥物和所謂名醫入京,甚至不乏所謂“秘術”,卻無法讓這個幼小的身軀再獲得新生的力量。

宮闈深處,燒得滿臉通紅的孩子勉力睜開眼睛,似是在找尋什麼,最終卻歸於失望,喃喃說了句“娘%e4%ba%b2”便又昏睡過去。

江載初陪了他一天,終於慢慢站起:“命欽天監選一個吉日,朕去天壇祭天,祈求上天憐佑吾兒平安。”

“陛下,有關殿下的病……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江載初眼中布滿血絲,聲音亦是啞澀:“朕連秘術都信了,還有什麼不當講?”

“京城外有個盲人,算命很是靈驗,昨日臣遣人去算了一卦……那人說,說是殿下命格與這紫宸殿不合……若是能送出靜養,當能疫愈。”

江載初仔細想了想,不由道:“宮外的數處彆苑,那人可說哪個方位與太子合宜?”

“城西的天攬閣最為合宜。”

江載初嘴角帶了一絲苦笑,長歎了口氣:“也罷,命人將天攬閣收拾出來,明日便送太子過去。”

城西的天攬閣是皇家彆院,每年中秋,皇家皆愛在此登高閣賞明月,往常卻是沒人住的。因要移為儲君養病之所,頓時喧鬨了許多。

儲君在第二日便悄無聲息地被送出宮。

江載初%e4%ba%b2自抱著他,心急如焚,送至閣樓內,又是無眠無休地照看了一夜。

欽天監選的吉日是三月二十四,皇帝因要提早齋戒沐浴,便早早離開了天攬閣。

此處的守衛雖不比大內,卻也極為森嚴。

入了夜,儲君所在的暖閣內門窗緊閉,雖是初春,天氣已不再嚴寒,卻依然燒著暖爐,彌散淡淡一股藥香。

侍女靜靜守在一旁,忽然宮中李女官走到門口,悄聲吩咐道:“你們先出去。”

她是宮內品級最高的女官,侍女們聞言忙退了出去。

待到她們走後,女官帶著隨從進了屋內,那隨從急步走向床邊,低頭望向的孩子,卻見他滿臉通紅,用力閉著眼睛,幾乎要將長長的睫毛夾斷了。

她心中一痛,伸手探向孩子的額頭,低聲喚他:“阿恒……”

阿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恍惚間見到了娘%e4%ba%b2,猶自不敢相信,搖頭道:“是娘%e4%ba%b2?”

“是我。”韓維桑扮作了極不起眼的宮女,想儘了辦法方才進來。

如今見到了兒子這副樣子,既後悔不該讓他離開自己身邊,卻又怨恨江載初不曾好好照顧他,隻恨自己不能分擔去孩子身上的痛苦。

“娘%e4%ba%b2,我好難受……”阿恒輕聲道,“好難受……”

韓維桑一開始得知孩子生病,還以為是江載初想了法子,總歸是要騙自己出現。未想到阿恒這一病便足足病了一個多月,幾乎驚動了整個帝國。她想方設法找人去詢問了好幾名禦醫,又苦心安排民間良醫入宮,得到的消息確鑿無誤——太子真正是病重了。

她趕回京城,得知江載初在祭天的前一晚要離開此處,便想了法子來探視孩子。

“阿恒,娘%e4%ba%b2在這裡。”她心中焦灼,“如何難受了?”

“就是……就是……”阿恒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踢開了被子,大口喘著氣道,“熱得難受!”

“你——”韓維桑一時不曾反應過來,還要替他蓋上被子。

“娘%e4%ba%b2,我裝病也裝得很難受!”阿恒跳起來,哈哈大笑,順勢抱住了她的脖子,“娘%e4%ba%b2你終於回來了!阿爹沒騙我!你回來了!” 身後腳步聲響起,韓維桑一顆心倏然間漏跳了一拍。

“阿爹,你看,娘%e4%ba%b2回來了!”阿恒的聲音歡天喜地。

韓維桑輕緩地掰開兒子的手臂,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

江載初就站在那裡。

她眼中驀然泛起水光,便看不清他的五官與表情,隻能一步步走過去,微顫著伸出手去,用指尖描摹那在時光長河中變得越發清晰的眉眼。

手指剛剛觸到他的臉頰,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就放在自己臉頰邊,用力握著,雙眸深邃,仿佛要將她吸納到無底的漩渦中去。

“韓維桑,你怎麼敢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江載初一字一句地說。

明明是想做出威嚴的恐嚇的樣子,如同五年前在青州府一樣,可他知道自己克製不了嘴角的笑意,因那是從心底泛起的喜悅,失而複得的喜悅,隻怕這世上,再沒一種情感,能強烈如此。

她被他握住了手,滾燙的淚落下來,燙得要灼傷他的手背。

可她隻是揚了揚眉,聲音清泠,又帶著哽咽:“這些年,你好嗎?”

江載初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忽然微微用力,輕而易舉地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薄%e5%94%87貼著她的耳側,閉上了眼睛:“承君深意無以報……韓維桑,你負我整整八年。”

她在他懷裡用力點頭,勉力控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此刻他不再是冷酷的帝王,隻是和妻子久彆重逢的丈夫,他輕柔至極地拍著她的背:

“望君此生禦繁華……維桑,你可知道……你在何處,那處便是我的繁華。”

番外 溫柔

帝國的儲君略略有些不開心。

娘%e4%ba%b2已經找回來了,可是他卻沒見上幾麵,第二日便被送回了皇宮內,又過上了背書習武的老日子。

表兄倒是傍晚才回來的,兄弟倆一道用的晚膳,他看看表兄微腫的眼睛,好奇道:“阿莊哥哥,你哭過了嗎?”

俊秀的少年還有些不好意思,掩飾般擦了擦眼睛:“沒有,沙子吹進了眼睛。”

“見到我娘%e4%ba%b2了嗎?”

“見到了。”韓東瀾沉默了片刻,“姑姑……終於回來了。”

“你怎的這麼早就回來了?”

“姑父說姑姑一路趕來累了,就讓人送我回來了。”

“……阿爹還在那裡?”

“嗯。”

阿爹居然還在那裡!

阿恒委屈得有點想哭!

昨日是誰一本正經地教育自己,說是作為國之儲君,不可一日荒廢學業。到頭來呢,他一國君主都沒回來。而辛苦裝病的分明是自己,被熱得半死的也是自己,他卻不能多和娘%e4%ba%b2多待一會兒呢?

此刻在天攬閣,江載初陪韓維桑用了晚膳,心情甚好,攜了她的手道:“咱們去園子裡走走可好?”

韓維桑默默看了他幾眼:“你今日不走了嗎?”

“自然不走了。”他神清氣爽,理所當然道,“要去哪裡?”

白日裡終於見到數年未見的侄子,見他如今俊秀挺拔的眉眼,她這個姑姑,隻覺得說不出的高興。-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隻是江載初早早地將他送走了。

至於兒子,今日壓根沒送過來。

“可……阿恒和阿莊,他們……”韓維桑略有些躊躇。

“他們每日在宮中都有許多功課要做。”江載初輕描淡寫,“天子侯爵,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做的。”

“可我……著實想他們。”

韓維桑的聲音輕輕柔柔,又低著頭,皇帝便瞧不見她的臉色,心中驀然想到一件事,聲音有些沉沉。

“若隻是一個我,這輩子,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再見我?”

初春的夜晚,天氣涼涼的,又仿佛帶些微甜,韓維桑知他心中的鬱結,想了想,反手與他十指交扣,輕聲道:“那時我中了你那一箭,一時閉了氣,他們就以為我死了,將我拋在了那裡,是顧飛找到了我。我那時還醒著,求他帶我離開……我怕自己死在你麵前,若是那樣,你不知道該多難過。”

江載初停下了步子,澀然一笑。

“這一生,我在你麵前出現,又離開,反反複複那麼多次,我若是你,也早已放棄了。”她緩緩將頭靠在他%e8%83%b8口,聽到那顆跳動得平穩有力的心,低聲道,“多謝你一直這樣堅持,一直不曾放棄我。”

他伸手將他攔在懷裡,恍惚間想起前塵往事,忽然覺得能有靜靜相擁的這一刻,真正如同奇跡,他和她,竟也這樣走過來了。

“後來他們告訴我,我已經有了阿恒。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緣故,身子也好的快了。那時你已稱帝,我心中想著,天下女子千千萬萬,如今你萬人之上,總能找到合適之人……”

“所以你就躲著,原本是打算這輩子都不讓我知道你們母子還活著嗎?”

她自他懷中仰起頭,討好地蹭了蹭:“這幾年過去,卻一直沒聽說皇帝立後納妃。”她眼睛晶晶亮,“我猜,是你的倔脾氣又犯了。”

江載初低頭在她眉心輕輕一%e5%90%bb,皎皎月色落在兩人身上,涼涼似水:“當日我一箭射你%e8%83%b8口,往後的每一日,我都在這樣的夢中驚醒……你要我怎樣去接受枕邊睡著旁的女人?再說,我也曾答應過你,從今往後,再不會有彆人。”

“那時你自說自話時許下的諾言,我都已忘了。”韓維桑低低笑了聲,卻被他一把攫住下頜,抬了起來。

“維桑,每一次,我向你許下的承諾,心中都是當做一等一重要的事!”江載初有些惱怒,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猛然間低頭%e5%90%bb了下去。

她微微踮起腳尖,雙手亦攬在他的頸後,溫柔地應承著他,最後,輕喘著氣,笑著躲閃開:“這次我真的記住了……”

他略略放開她,%e5%94%87指間的甜美尚在流連,心中的微怒也散儘了。

“說真的,如果我不把阿恒送回你身邊,你真打算就這樣和大臣們對峙嗎?”

“是啊。”江載初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不想娶彆人,他們還能奈我何?就算是死了,死前給他們找個皇帝不就行了。”

韓維桑咬了咬%e5%94%87,他似乎沒對自己說實話。

“江載初,你實話告訴我……你心中,原本是不是打算立……”她輕輕吸了口氣,“阿莊。”

他略帶詫異地看他一眼,眸色旋即如常,朗朗一笑道:“瞞不過你。”

“這怎麼可以!朝中百官怎麼會答應?”韓維桑苦笑,“你太胡鬨了。”

“怎麼不可以?你不在的時候,阿莊跟在我身邊,和%e4%ba%b2生兒子也沒差。”他深深凝睇她,“再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