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江載初忽然說,“周景華給他下了藥。”
驀然間被他猜中心思,韓維桑有些尷尬:“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他自她懷中抬起頭,似笑非笑:“你心中從沒這麼想過?”
韓維桑轉開了視線,沒有說話。
“我找到他的時候,希逸就已經不能說話了。”江載初歎了口氣,“加之一路難逃,路上難免艱難困苦,又受了風寒,如今病重不起。信上說,恐怕會早夭。”
“他叫希逸嗎?”
江載初並不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低聲道:“名字好像是他母%e4%ba%b2取的。”
希逸希逸是希望孩子無拘無束的意思嗎?
韓維桑忽然想起孩子的母%e4%ba%b2,她是元家的小姐,本是江載初的未婚妻,最後卻嫁給先帝……那時也曾在含元殿見過她一麵,是個溫柔美麗的女子。他們……皆算是名門出身吧?可是,若能夠自己選擇,那位年輕的太後大概會和自己一樣想,寧可安安穩穩地生在尋常人家,遠勝留在帝王家,整日擔驚受怕。
“你打算瞞著元皓行嗎?”韓維桑輕聲問道。
江載初一時間沒有回答,這些天元皓行與自己攜手抗敵,一是因為國難當頭,而是為了自己手中掌握著皇帝生死。若是小皇帝一旦駕崩,自己手中變沒了可以掣肘他的把柄。
韓維桑摸索著去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元皓行那邊,我想,若是皇帝駕崩,與你們反倒是一次轉機。”
他抬起眸子,嘴角抿緊,如同刀鋒。
“你父皇隻有兩個兒子,你兄長那一支血脈若是斷了,本就應將天下交還你手。”她的聲音平靜,“元家向來忠君,元皓行除了向你效忠,還能再去輔佐誰呢?”
微弱的燭光之中,她的聲音很輕,卻極為清晰。一字一句刻在他心上,殘酷,帶著血腥彌散的味道。
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卻隻是輕輕合上眼睛:“維桑,這三年時間,我一直在想……若是在含元殿我未刺他一劍,總有一日,我與他也會反目,或是他將我賜死,或是我反出朝廷,將他逼死。”他的聲音有些恍惚,又笑了笑,“你說,我這樣想,其實不過是因為心中不安,極自私地找個借口吧?”
韓維桑隻覺得自己心尖的每一寸,皆被他這恍惚的語氣生生剪出了豁口。
他哪裡是在給自己找借口,他分明是……是在給她找借口。
當年若不是她,又怎會把他逼到這條路上,自此背負弑君弑兄之名?
敘事察覺到她忽然間地落下的情緒,江載初伸手攬緊了她,低聲道:“不說了。這些朝堂上的事,總是不令人省心罷了。”
她知道他隻是在安慰他,心下卻是一片空洞洞的涼:“我們這樣的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可常人所有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卻是最難得到的吧……江載初,有時我也慶幸自己沒有孩子。”她喃喃地說,“即便上天給了我一個孩子,我也想要他,永不入帝王家。”
她的話說的慘烈,他並沒有接話,也沒有安慰。
良久,燭火明滅,他側頭去看她如明玉般的側臉,長睫輕輕顫動,仿佛蝶翼,擦在他的心間。
忽然間便醒悟過來,他們彼此的人生,終究已是這樣不完整了。
隻留了當下而已。
他抬起頭,輕輕%e5%90%bb著她的下頜,最後遊移至%e5%94%87上,吮xī般的%e4%ba%b2%e5%90%bb由輕至重。最後幾乎變得如同狂風暴雨般,瞬間將她拉入極熱烈的情緒之中。
韓維桑勉強握住他開始不大安分的手,努力睜開眼睛,卻隻在他一雙如同深淵般吸噬光亮的眼眸中,看到了浸湧的深情。
“江載初……”她的聲音漸漸變得破碎。
他滾熱堅實的男性身軀已經覆蓋在她身上,一隻手輕柔地托著她的後頸,仿佛身下這具纖瘦的身子上抹著甜美的蜜糖,他正一寸寸地探索,不願錯過分毫。
他的%e5%90%bb纏綿動情,用儘了全力,想要讓她放鬆下來,卻終於還是頓了頓。
韓維桑並沒有再抗拒,隻是微微側過了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角落下的液體,溫熱而細微的,卻那樣的鹹澀。
江載初直起身子,捧著她的臉,拇指滑過她的臉頰,微微帶著粗糙,低聲說:“對不起。”
男女間的情事,本該是相愛之人自然而然的發生,是他那時強迫了她,而在那之後,她心中的陰影便一直橫亙在心間未化。
“我,我不是害怕。”韓維桑低低抽了抽鼻子,強自克製住微微發顫的身體,聲音低弱下來,“我真的……沒有害怕。”
蠟燭快要燃儘,靜謐的夜中發出嗶剝聲響。
他安靜地看著她,又俯下`身,重重%e5%90%bb在她%e5%94%87上:“從今以後,我隻有你一個。”
他修長的手指有力地按在她柔軟的%e8%83%b8`前,似乎要讓此刻的話深深銘刻進她的心上。
淚水接連地滑落下來,這個瞬間,韓維桑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過往的一切撲麵過來,塵煙紛繁間,他待她,卻猶如初識。
若是隻有初識,沒有後來種種,又該多好?
韓維桑的手臂攬在他堅實精瘦的腰身上,指尖輕輕扣攏,這樣輕微的一個動作,他卻讀出了暗示,伸出手,之間拂過她的額發,低聲道:“你真的可以嗎?”
她眼角還帶著淚光,卻隻是溫柔地努力抬起頭,在他%e5%94%87上輕輕觸了一下。
那盞油燈噗的一聲滅了。
像是有人將火折扔進了鬆油之中,升騰而起的熊熊烈火,刹那間吞沒了江載初所有的理智。
秋雨瑟瑟的夜,兩人交疊的身影,在這落下的床幃間,從疏離漸至交融。
而他竭儘全力的,隻是將他自己的體溫,傳至她的身上。
寅時。
因為他折騰了她半宿,最後韓維桑睡去的時候,鬢邊的黑發還帶著濕漉漉的汗意。
他卻舍不得睡,輕柔的%e5%90%bb一再落在她眉心、臉頰,乃至%e5%94%87邊,她便不自覺地躲著,直到大半張臉埋在了錦被中。
起身穿衣的時候,他終是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刻,她是真的睡得極沉,他又俯下`身,在她眉心烙下一%e5%90%bb。
薄%e5%94%87輕輕一動,他說的是兩個字。
便是那時他留給她的手書——等我。
戰場上磷磷白骨,生死等閒,可我會為了這兩個字,努力活下去。
我亦知你重病纏身,一日日活得艱難,可你為了這兩個字,也請努力地活下去。
如此而已。
江載初輕輕帶上門,侍衛早已在院外候著。
阿莊是睡夢中被抱過來的,猶自揉著眼睛:“叔叔,要去哪裡?”
他伸手將他放在烏金駒上,淡淡笑著,並不回答:“韓東瀾,以後我不是你叔叔。”
小男孩懵懵懂懂看著他,他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是你姑父。”
“你不早就是了嗎?”阿莊又揉了揉眼睛,不解地問,“有什麼差彆?”
他爽然一笑,正要上馬,身後卻是厲先生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過來了:“殿下!”
“老先生。” 江載初走至他身前,伸手扶住,鄭重道,“內子的身子請務必上心,我不求蠱毒拔儘,隻求……她還能活著。”
厲先生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江載初聽完垂眸,淡淡一笑:“明白。”
翻身上馬時,終於還是轉身,望向她的方向,心中卻隻有三個字:“我信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雨水漸漸變大,這二十多騎快馬在小道間大氅飛揚,終於消匿在這一川煙雨中。
因是快馬,出洮道不過花了五六日時間。
阿莊是在第二日清早時,徹底醒了過來。
一行人停下歇息,阿莊呆呆地看著江載初:“姑姑呢?”
他塞了塊餅子給他,淡聲道:“韓東瀾,前幾日你不是還說要隨我去打仗嗎?”
“你真的帶我去?”阿莊立刻站了起來,雙眼放光。
江載初拍著他的肩膀,重新讓他坐下,慢聲道:“自然是不能讓你上戰場的,可怎麼打仗,怎麼治人,你可以慢慢學。”
阿莊埋頭狠狠咬了幾口餅子,驀然間又抬起頭:“那姑姑怎麼辦?”想了想,皺眉道,“我和你都走了,姑姑一個人留在那裡,誰來保護她?”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你姑姑比誰都要勇敢,也都要堅強。不過阿莊,我答應你,咱們打完了仗,就馬上回去找她,好嗎?”
小男孩將一塊餅子吃完了,默默點頭,自覺地爬上了馬匹:“姑父,咱們快點走吧!”
江載初應了一聲,翻身上馬,往東北方向疾馳而去。
前方戰報已經如雪片一般飛來,匈奴可汗冒頓入關,即將和左屠耆王冒曼會師函穀關。而中原軍隊主力亦在向函穀關移動,雙方如今尚未正式對陣,但是不日的一場決戰不可避免。
江載初策馬卻沒有直接馳向函穀關,出洮道至陳縣,又花了足足兩日時光。
縣城前的官道上,已經有一隊人馬停在那裡,似是在等人。甫一見到西南方向來人,便有人疾馳而出,翻身下馬道:“殿下,我家大人等候許久了。”
江載初策馬至那株大榆樹下,目光落在侍衛們簇擁著的年輕男人身上。
他無聲地點了點頭,勒轉馬頭,當先入了縣城,一行人在城西一座獨宅大院停下。
元皓行早已發現,此處守衛極其森嚴,他走近江載初身邊,冷道:“殿下費了不少心思。”
江載初亦不否認:“天子所在,便是皇城,本王豈敢大意。”
元皓行麵色不善:“如今我可以進去了嗎?”
江載初做了個請的姿勢,隨他一道入內。
遊廊上亦是站滿了士兵,最後一間屋子門口,元皓行聽到了裡邊低低的抽泣聲。他隱約識得是妹妹的聲音,心下一緊,用力推開了門。
屋子倒是通透明亮的,裡邊一股藥香苦澀,撲鼻而來。
年輕的太後半跪在床前,大約是在給皇帝喂藥,不時發出抽泣聲。
“阿逸,阿逸,張開口……”
她勸說的聲音忽然被一道尖銳又有些蒼老的女聲打斷了:“哭什麼哭!哭了皇帝就能聽到嗎?!”
太皇太後坐在床下靠榻上,背對著他們,聲音顯得煩躁不安:“的嘴掰開,喝不下去,就灌下去吧。”
兩位侍從正要上前,卻被太後擋住了,她轉過頭,幾乎用一種狠戾的目光看著那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