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1 / 1)

禦繁華 無處可逃 4048 字 3個月前

真和瘋了一樣。

將她撥轉至身前,明明見到了她絕望恐懼的眼神,還是衝動到無以複加。

那時她所有的保護隻剩下殘存的幾分驕傲,可他毫不憐惜地傷了她的自尊。

江載初停下了動作,重新在她身邊睡下,將她攬在懷裡,低聲道:“對不起。”

韓維桑努力將呼吸平緩下來,卻不願再想起往事,隻是側過了頭,隻是閉上了眼睛。

翌日醒來的時候,江載初已經不在枕邊。

時辰還早,外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韓維桑簡單洗漱了一下,剛走進前院,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在細雨中比劃著練劍。

韓維桑放輕了腳步,側身在一根廊柱之後,不想打攪他們,就隻靜靜看著。

江載初換了一身深藍色的長袍,正半蹲著,耐心糾正阿莊刺劍時的姿勢。

兩人不知在這細雨中淋了多久,比劃之間卻是興致勃勃,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未晞悄悄在韓維桑身上加了一件衣裳,笑道:“我都勸小公子不要在雨中練了,他不肯聽。”

“沒事,讓他練吧。”韓維桑淡淡道,“是男孩子,總要能吃苦些。”

江載初將阿莊的手肘往上抬了抬,點頭道:“再站一炷香時間,今日就練得差不多了。”

阿莊很是懂事,維持那樣的姿勢一動未動。

江載初走向韓維桑,低頭含笑道:“這裡風大,我先陪你進去。”

兩人用完澡膳,阿莊才跑進來,一臉的水,也不知是雨是汗,口中卻嚷嚷著:“叔叔,我練完了!”

“未晞,帶他去把衣服換了,小心著涼。”韓維桑摸摸他腦袋,誇道,“今日練得很好。”

“我還想再練一會兒。”小男孩卻盯著江載初,認真道,“叔叔,你趕緊將整套劍法都教我!若是這幾日不教完,往後又見不到了。”

“韓東瀾,要切記練武之事,不能心急.”江載初含笑道,“叔叔答應你,往後時時會指導你,這樣可好?”

“不能很快學會那套劍法嗎?”阿莊有些懊惱,“可我想快些學會,這樣……我就能保護姑姑了。”

韓維桑心底柔軟之處被這孩子簡單的一句話擊中了,幾乎要落下淚來,卻又怕孩子多想,將他拉至身邊,柔聲問:“阿莊,你還有多久才及弱冠?”

阿莊心中數了數年份,很是糾結,不由大聲道:“寧王叔叔很早就去戰場曆練了,那時他也未曾弱冠吧?”

“可即使是拿寧王叔叔的年歲來看,你還差著好幾年呢。”韓維桑溫柔地替他撥開一絲落下的頭發,“在這幾年裡,姑姑會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待到你長大了,那時,便是你照顧姑姑了,可好?”

終究是孩子,阿莊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又跟著未晞去換衣裳,韓維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又是在哄騙他……自己這身子,還能撐到什麼時候呢?又能照顧他多久呢?

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江載初一直看著自己,將她每一分表情都收在了眼底。韓維桑連忙收斂了思緒:“我已經問過厲先生,他說離開兩三日無關緊要,一會兒咱們就走吧?”

江載初猶自不放心:“你這身子,能騎馬嗎?”

商議了半天,帶上了厲先生熬製的丸藥。兩人趕在午膳前出發,韓維桑便和江載初同乘一騎,他拿一件防水的大氅將她密密裹起來,幾乎隻露出一雙眼睛,牢牢攬在%e8%83%b8`前,方才催動馬匹。

江載初來時帶的二十多人,並未全數跟去,隻挑了四人隨行。

雖下著綿綿密密的細雨,韓維桑躲在大氅中,倒是全無知覺,隻是馬匹總比大車顛簸些,江載初不敢弄得太快,途中停停歇歇,不遠的路程,卻到了傍晚時分,一行五人才入了一個名為“十崖”的小鎮。

小鎮外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細雨洗過之後,露出賞心悅目的深淺綠色來。層層疊疊,如波浪般鋪展開。韓維桑推了推江載初的手臂,示意他在道邊停下來。

他身後濕了一大片,卻小心替韓維桑拉下了頭上風帽,又觸了觸她的臉頰,並不覺得冰冷,方才鬆了口氣。

煙雨中,一個穿著灰袍的中年男子快步向他們走來。

韓維桑迎上去,那人麵無表情地向她行了一禮,轉過身走入深巷中。

“走吧。”韓維桑悄聲道,“他們的首領叫顧飛,喚一聲顧大哥便好。”

小巷竟是異常的綿長,東擱西繞,走了一炷香時間,方才停到了一座深門大院前。

門口立著一個身量頗矮的中年男人,麵色有些黑黃,容貌極為普通,站在那裡十分不起眼,韓維桑上前一步,笑道:“顧大哥,許久不見了。”

顧飛連忙行禮,笑道:“郡主。”

待到直起身子,看見韓維桑身後的江載初,顧飛的臉色頗有些複雜,冷冷道:“這不是寧王殿下嗎?”

江載初並不意外他能認出自己,隻以為是韓維桑事先遣人告知了,笑道:“顧大哥。”

顧飛陰陽怪氣地看了他幾眼,冷冷哼了一聲:“當年寧王殿下洮地剝皮的名聲,當真響亮的很。”

他對江載初這般不敬,四名侍衛頗有怒容,江載初卻對他們輕輕搖頭,示意不可惹事。

韓維桑隻當做沒有聽見,顧飛伸手相扶:“裡邊有熱茶,郡主請。”

屋內果然奉了茶,卻隻有一杯放在首座。韓維桑並無不悅之色,徑直坐了,捧起茶盅笑道:“這天氣忽然就冷了。”

她轉頭看了江載初一眼,重又向顧飛道:“寧王一路送我過來,身上都已淋濕,顧大哥可否允他換件衣服?”

江載初深深看了韓維桑一眼,拱了拱手道:“有勞顧大哥了。”

待江載初離開,堂內隻剩兩人,韓維桑喝了口熱茶,開門見山便道:“顧大哥,這一趟來,實是有事相求。”

顧飛摸了摸鼻子,爽朗笑道:“郡主開口的事,顧某義不容辭。”在她開口之前,他又補充道,“隻是郡主也知道我的規矩,洛人的事是不幫的。”

韓維桑從容放下茶盅,淡淡道:“顧大哥這樣特意關照我,是覺得我會做出一些對不起自己身份的事嗎?”

顧飛怔了怔,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空氣中漸漸沉寂下來,似是有看不見的張力橫亙在兩人之間。

韓維桑十指交疊在膝上,輕聲道:“這一趟來,是為了寧王,卻也不儘然是。”

顧飛不置可否。

“匈奴入關,中原大亂的事,大哥一定比我還清楚。”

“他們洛人也有這一日。”顧飛噙著一絲冷笑,眼神十分狠戾。

“我便是想請顧大哥能出關,助寧王抵抗匈奴。”

顧飛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韓維桑,良久,方笑道:“郡主說笑了。”停了停,言辭間毫不客氣道,“郡主忘了當年狗皇帝強征我洮人出征,三萬子弟儘數埋骨關外的慘劇了嗎?郡主忘了洮地大旱,朝廷的稅率逢五抽一卻不變 ,各處賣兒鬻女,盜賊四起的往事了嗎?若是我沒記錯,當時的轉運使便是這位寧王吧?”

窗外的秋雨越下越大。

“我都記得,甚至記得比你清楚得多。”韓維桑終於開口,聲線清晰而堅定,“我的兄長在關外戰死,我的父%e4%ba%b2和大嫂因此病逝,我卻要嫁給皇帝……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記得這些深仇大恨了。”→思→兔→在→線→閱→讀→

顧飛有三年多未見到她了,那時候匆匆見過一麵,印象中是個極漂亮又帶著幾絲天真的少女,可如今看,她的容顏依舊,隻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曆經世事的從容與滄桑。

他心中一動,低聲道:“是。”

“我記得父%e4%ba%b2說過,顧大哥當年是因為家中母%e4%ba%b2病重,卻無力醫治,才做了馬賊。其情可憫,其因可歎,是以,他想儘方法救了你們。後來蕭將軍又找到你,顧大哥和弟兄們答應他的囑托,不惜劫持我入京的車隊,傷亡極重。這些韓維桑皆記在心中。

顧飛聽她提起劫持送%e4%ba%b2車隊一事,心知有異,隻是他當年並不知道其中內情,全然是出於對蕭讓的信任,方才答應下來。

此刻便忍不住問道:“郡主,當年一事,我始終不明白原因。”

韓維桑慘然一笑,並不避諱,直言將原委說了。

她平鋪直敘,並無一絲刻意的轉折,其間動人心魄之處,卻令顧飛脊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我洮地三年的休養生息,一半功勞是顧大哥和兄弟們用命博來的,維桑很承你們的情。”

顧飛眼中看著這個嬌滴滴的年輕女孩,心中便是多了敬重之意:“那,那寧王這般深仇大恨,他如今……”

韓維桑心中泛起一陣苦澀:“我很感激他到了今日,卻還是這般包容我,可是顧大哥,我今日來求你之事,並非是因為他的緣故。”

“中原抵抗匈奴的統帥,如今以他為首。可即便不是他,是元皓行,是彆人,我也一樣會來救你。”

“匈奴若當真滅了大洛中,下一步,必然是吞並我川洮。顧大哥覺得,以我川洮的兵力,能抵抗他們的鐵騎嗎?”

顧飛心中衡量了片刻,搖頭說:“的確不能。”

“洛人的骨子裡的貪婪,卻也講究假惺惺的禮義廉恥,便是要盤剝我們,也作出一副斯文的樣子,可是換了匈奴呢?”韓維桑低聲道,“他們燒殺搶掠,毫無顧忌,顧大哥,咱們好不容易掙來這三年平和,很快又要毀於一旦。”

被一語驚醒,顧飛思及這般前景,越是覺得可怖。

“況且,此時我們選擇幫助洛朝,還可以提出條件:他日平定了中原胡亂,他們必得遵循約定,廣設學堂,減輕賦稅,再不能如往日般在這裡橫行。

“隻是……洛朝人信得過嗎?”

韓維桑微微一笑:“我信得過江載初,也請顧大哥能信得過我。”

顧飛手指在桌麵上輕叩,良久,終於抬起頭,決然道:“如此,顧某願聽君主調遣。”

韓維桑亦鄭重站起,輕輕一道:“此戰艱難,維桑先行謝過諸位了。”

江載初“拾好”換好了衣裳,緩步走進大廳。

顧飛再看著他時,便無初始那般排斥,隻拱了拱手,命人端上了茶。

“這杯茶喝的可不易。”江載初意味深長道,“此行前來,所求之事,不知郡主告知顧大哥了嗎?”

他已見到韓維桑如釋重負般的微笑,心知此事已成,倒也不再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