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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046 字 3個月前

壯豪闊,隻覺得心底某處空蕩蕩的。

“數日之後,這裡便是屍山血海,也不知這城池是否會被鐵騎踏破。”元皓行輕聲道,“殿下,你昨日實不該將她追回來。”

江載初轉頭看了他一眼,心知昨晚的舉動並沒有瞞過他。

“郡主曾求我不要將她放回你身邊,當時我不懂她是何意,現下卻有些懂了。”元皓行深深吸了口氣,眼神中浮現一絲憂慮,“我確實不該將她送還給你。”

江載初淡漠看了他一眼,不欲多言。

“永寧雖有你坐鎮,卻遠不如長風城穩固,依我看,留她在此處還是危險。若是城破全線後撤,你更是顧不上她。”

“元大人,你素來以天下為重,何時這般關心一個女子了?”江載初截斷他的話,冷冷笑道,“便是到了今日,你關心皇帝遠勝你的%e4%ba%b2妹妹吧?”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遞給元皓行道:“向各地征兵勤王的旨意我已擬好,大人不妨看看,是否還有不妥之處。”

元皓行心中微微一動,凝眸望向落款處,卻見天子之印端端正正的落在上邊。

“皇帝如今在哪裡?”元皓行不複之前輕緩的神容,正色問道。

“元大人覺得我會告訴你嗎?”江載初絲毫不避諱,輕笑道,“如今皇帝在何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攜手合作,先將這胡人之亂平定。”

元皓行遮去眼中怒意,這幾日他布了不少明線暗線,為的便是探知皇帝的下落,卻一無所獲。如今江載初已經將皇帝牢牢控製在手中,自此之後,天下局勢大變,江載初打的便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主意。

許是察覺到他的神色,江載初卻笑了:“你在擔心嗎?擔心我從此以後挾天子以令諸侯?”

元皓行麵色冷硬不答。

“本王再昏庸,也不會如太皇太後與周景華一般,放匈奴人入關!”江載初眼神中噙著淡淡的嘲諷,“不知元大人以為如何?”

元皓行一時語塞,卻見江載初眸色閃動,從容道:“你真想知道皇帝近況?”

江載初叫來一名士兵,不多時,便拖了一人到兩人麵前。

那人身子略有些肥胖,因被兩名士兵托挾著,背亦是佝僂的,暮然見到了元皓行,便猛撲過去:“元大人救我!”

元皓行踏上半步,臉色鐵青:“周景華,皇帝如今在何處?”

周景華此刻卻絲毫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猶自帶了幾分故作的傲慢道:“元大人你既然到了,又怎能和這逆賊在一起?還不勤王去救陛下和太皇太後?”

元皓行見他一副死到臨頭尚不自知的蠢樣,恨不得一腳將他踹下城牆去,隻能捺住了性子問道,“陛下可好?”

“陛下可不好。”江載初抿著一絲淡笑道:“我在淮水邊找到禦駕,陛下便已經病重了。”

“殿下自小一直體質健壯,得了什麼病?”元皓行一怔。

“這就要問周丞相了。”

周景華肥碩的身軀微微一抖,竟一個字說不出來。江載初便漠然道:“那麼我替你說。”

“匈奴騎兵兵臨皇城之下,朝中分為兩派,一派主張守城直到援軍前來,一派主張棄守南逃。周大人自然主張南逃的。可朝會之上,小皇帝卻堅持要守城。”江載初頓了頓,眸色略有些複雜,“於一個四五歲的孩童而言,自然沒有人將他的話當做真正的命令。隻是朝中有權臣開始覺得皇帝不好控製,於是在他的早膳中下了藥,保證這段時間,小皇帝不會再出聲反對自己。”

元皓行不知想到了什麼,身子一僵,隨即上前一步,抓起了周景華的衣領:“你竟敢給陛下下藥?”

“他這個逆賊說的話,元大人你不可相信!”周景華從未見過這個年輕人這般狠戾的神色,身子如抖篩一般,說話結結巴巴。

“陛下如今如何?”他用力推開周景華,轉向江載初。

“算是穩定下來,暫時不會有危險。”江載初淡淡道,“不論如何,他也是我%e4%ba%b2侄子,我會讓人照顧好他。”

元皓行一腳用力踹在周景華%e8%83%b8口,明秀清軍的臉上露出暴怒之色:“等到平定了內亂,我會好好同你算這筆賬!”

永嘉三年七月,在太皇太後和丞相的授意下,皇帝棄守京城南逃。途中頒下旨意,為平叛亂,擢皇叔寧王江載初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加封大司馬,節製各地兵馬,務必將匈奴驅除出關,光複中原。

聖旨一出,舉世皆驚。

三年前因為含元殿弑君一劍而成為叛逆的寧王,一日之間重回朝廷,引起了無數質疑。而頭一位響應這道聖旨的,是禦史大夫元皓行。他毫無怨言地將手中兵馬皆交予寧王,這一舉動,被視為皇帝真正認可了這位%e4%ba%b2皇叔,也全然堵住了天下人的疑心。

各地軍隊開始源源不斷的往永寧一線開拔,以此同時,左屠耆王冒曼的騎兵先鋒已經出現在永寧城郊,後續部隊在兩三日內必將抵達永寧城下。

此時的城內,馬車已經準備妥當,韓維桑站在府門口略等了一會兒,抬頭望望這天,盛夏的暑氣一層層逼上來,到了下午,或許便會有一場疾風驟雨。

天氣悶得一絲涼風也無,韓維桑下意識地望向北門方向,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卻隻是覺得,這一趟離彆之後,或許,真的相見無期。

她悵然轉身,踏上馬車之前,聽到身後馬蹄聲響動。在這座變得無聲無息的城池中,馬蹄踏在青石板上,清脆動聽,如同落雨。

她暮然轉身,撞入視線的卻是一個陌生軍士的身影。

“郡主留步。”軍士勒住了馬頭,利落地翻身下馬,遞上一封信箋。

韓維桑接過來,紙上卻隻有兩個字。

她怔怔看了許久,內心最柔軟的深處仿佛被重重一擊。

那淚水無聲落下,洇濕了挺拔峻峭的字跡,再抬頭望出去的時候,視線一片模糊。

“丫頭,走了走了!”前一輛馬車的簾子忽然間被掀開,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探出頭來,“再不走來不及了。”

韓維桑吸了吸鼻子,將那張紙小心折疊好放在掌心,對老先生揚起一個微笑道:“來了。”

城牆上,江載初看著馬車漸漸遠去,手中握著瀝寬劍柄,越握越緊,直到視線儘頭,再也看不見那一隊人馬。

“上將軍。”

江載初並不回身,隻問道:“交給她了嗎?”

“是。”

“她說了什麼?”

“郡主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他“嗯”了一聲,聲音中難分喜怒抑或失落。

此刻,所有的兒女情長,都已交付在那張紙上。

他想,她會懂的。

元熙三年七月,匈奴左屠耆王冒曼整合所有入關軍隊,一路氣勢洶洶而來,直插永寧。若是永寧失守,則中禹水以南隻剩長風重鎮作為最後防線,再無遮擋。⌒思⌒兔⌒在⌒線⌒閱⌒讀⌒

十三日下午,永寧城以北約五十裡處,一支急行軍的匈奴大軍停下休整,冒曼接到前鋒急報,不遠處已能見到洛軍斥候身影。

隨軍回來的匈奴貴族休屠王年歲稍長,行事頗為謹慎,一掃之前誌得意滿的模樣,皺著眉問:“他們是大部而出?還是至今仍在永寧關?寧王呢?”

尚未等到回答,冒曼笑道:“叔父,你未免太過謹慎了。連京城都被我們拿下,何況區區一個永寧城?”

“當年江載初出關之時,沒人知道他會打仗。”休屠王歎氣道,“等到知道的時候,已經一敗塗地了。”

左屠耆王是匈奴的儲君,能征善戰,當年江載初出征關外時,他恰好出征月氏,兩人並未對陣。因此,雖然久聞“黑羅刹”之名,冒曼心中並不恐懼,相反,心中存著躍躍欲試之心。

“這個人,你說他是狂妄呢,還是太過自信呢?”冒曼看著輿圖,指尖指著如今他們所在之地,“中原人武器精良,行陣嚴密,但騎術遠不如我們。他竟然敢在此處布陣,意圖與我騎兵對衝。”他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我倒要看看,這黑羅刹,到底是不是浪得虛名。”

十三日晚,元皓行和宋安坐鎮永寧城,大司馬江載初率軍出北門,精銳儘至永寧城北垂惠縣。在曆經了前期不戰而敗、京城失守的困局後,中原軍隊終於首次正麵迎擊匈奴軍團,軍隊中彌散著一種古怪的氛圍,約莫是緊張的躁動,隻有當年跟著江載初出過關的老兵們老神在在地就地閉目養神。

營帳內,江載初正在擦拭瀝寬,連秀站起踱步,暮光頻頻落在帳外。

“不知西北戰況如何了。”許是受不了戰前這樣沉悶的氛圍,連秀問道,“景雲那小子也不知能不能頂住。”

“他同他伯父在一道,景老將軍素來謹慎,無需擔心。平城的缺口不是那麼容易堵上的,也會是一場苦戰。”江載初頓了頓,插劍入鞘,隨意道,“走吧連將軍,咱們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

他說的甚是輕鬆隨意,仿佛是要去做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連秀看著他,眼神頗有些複雜。一日之前,他決意出城之時,遭到了幾乎所有麾下將領的反對。並不是怕死,隻是覺得沒有出擊的必要。

最後唯一出聲支持的,確實禦史大夫元皓行。

元皓行隻說了一句話:“是該先打一場勝仗了。”

江載初亦淡笑道:“這一仗不主動,天下人便以為我們不敢打。”

一文一武兩位統帥,其實彼此間並沒有事先約定,卻又不謀而合。正如後來寧王給將領們解釋的那樣——以永寧城為屏障,固然能穩守一時,哪怕敗退,也有背後長風城馳援,可是天下戰意卻為此而一再衰竭,這場戰事,也許會因此而綿延更久。

兩邊的兵馬都在無聲地調動,冒曼眯起眼睛,借看夕陽,遙望對陣。

怎麼,他們也正在把騎兵往前拉,步兵方陣往後退嗎?

真要與自己的騎兵實打實地對衝?

冒曼嘴角帶出一絲不自覺的笑意,半明半暗的光線中,他高高舉起手中長刀,身後是地動山搖一般的呼聲。

中原對匈奴的戰爭,之所以長久都占不到上風,並非雙方戰力差距過大,更多是因為長久以來中原士兵對匈奴人心理上積累起的恐懼。騎兵對衝時,轉瞬間敵人已經殺到眼前,那種恐怖的衝擊感,會令普通士兵在一瞬間起了怯意,放棄勇戰的決心。

江載初在關外待了三年多,頭兩年一戰未接,同麾下的士兵一起精煉騎術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