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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19 字 3個月前

攏鬢發,心中無限涼意:“都是江家的天下,大人何必這般執著……”

都是江家的天下……元皓行卻是心中輕輕一震,麵上卻未露端倪,隻道:“上將軍已在永寧等候。郡主,咱們趕路吧。”

離永寧城還有十多裡的時候,空氣中竟也彌散開一種古怪的味道,仿佛是血腥氣,又像是殺意,濃烈得胯下駿馬都感受到了不安。

元皓行離開已經足足有半日了。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中,他竟還能找到城外一座極為妥帖隱蔽的院落,讓韓維桑先行住了進去歇息。

一路風塵仆仆,日夜兼程,直到此刻才能沐浴休息,侍女替她輕柔地擦著頭發,又端上了一碗銀耳羹湯,放下之後便悄然退開了。

他就在離自己不遠的那座城池裡,此刻元皓行一定已經見到他了……韓維桑心中卻略有些把握,元皓行暫時不會將自己交出去,畢竟,他手中可用的籌碼不多。

“郡主,元大人從城中回來了。”

韓維桑連忙站起來,一頭長發來不及梳理,便簡單束了束:“帶我去見他。”

元皓行亦換了身衣裳,神清氣爽地坐在書桌後,低頭看著輿圖正在沉思。

“大人見到上將軍了嗎?”韓維桑不欲再與他兜圈子,徑直問道。

元皓行抬了抬頭,若無其事地繼續將目光落到桌麵上,涼涼道:“郡主當心著涼,否則我不好對寧王交代。”

“韓維桑隻是來問一句,大人準備將我交還至他手中嗎?”韓維桑眉梢微揚,伏下`身的時候,隻覺得涼意要滲透過%e8%83%b8腔,再難克製。

“交還是要交的,不過不是現在。”他用平淡的語氣道,“寧王出城去了,我並沒見到。”

“這些話,維桑想了一路,到了此刻,也不得不說了。”她依舊伏著身,不讓他看見此刻自己的表情,聲音卻極為鄭重,“請大人不要將我送回他身邊。”

元皓行手中的筆頓了頓,極自然地擱下,走至案桌前,%e4%ba%b2自將她扶起來,笑道:“你既然這般說,必然有了說服我的好理由。”

“大人欲要和他聯手,驅除匈奴,對嗎?”韓維桑雙眸灼灼地望向他。

“是。”

“對於外敵而言,他是一柄不世出的利劍,無人能擋其鋒芒,是嗎?”

“是。”

“那大人可知……我是什麼人?”韓維桑忽而輕笑,笑容卻極慘淡。

元皓行從未見她這樣自棄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動,卻不再追問下去了。

“利劍若是沒有合適的劍鞘,終日纏在泥汙油布中,終有一日,也是會鏽的。”韓維桑收起了那抹笑,長睫深瞳中,帶著難掩的黯然,“元大人,你若要收複故土,便不能將我送回他的身邊。於他而言,我……從來皆是不祥之人。”

許是在琢磨她這句話的含意,元皓行微微皺了皺眉,門外忽然有人道:“大人,寧王已經來了!”

韓維桑一驚,直直望向元皓行。

他反倒舒展了眉眼,掩去心事,重新望了韓維桑一眼,右手一拂,房間左壁豎著的那博古架緩緩打開了,露出黑漆漆一個暗室。

韓維桑立時會意,閃身躲進去,博古架剛剛複位,門已經被推開了。

她屏住呼吸,從牆麵上那一絲縫隙間望出去,視線撞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臟似在瞬間停止跳動。

江載初剛從戰場上巡視回來,一身戎甲尚未卸去便趕至此處。

進門之時,帶來一股淡淡血腥的味道,元皓行早已嗅到,眉心微微一蹙,起身迎道:“寧王,三年不見了。”

江載初冷冷笑了笑,略去一切應酬話語,沉聲道:“左屠耆王剛出京城,揮軍南下,至此大約還有十日。”

元皓行亦慢慢將笑容抹去了:“不是剛打了一場勝仗嗎?”

“匈奴的前鋒,不過萬餘人,贏了也沒什麼厲害。”江載初淡聲道,“待到他們兩軍會合,才是真正的硬仗。”

“我手中八萬人,如今停在陳留郡。以陛下的名義令各地勤王,總還能征十萬人。”元皓行明白他的意思,爽快道,“寧王你呢?”

“景雲手中十萬皆是精兵,我這裡還有六萬人。”江載初指間扣著瀝寬劍鞘,“便是全部。”

即便是江載初在朝中為%e4%ba%b2王時,這兩人也並無多少交道可言,遑論後來反出,兩人更是宿敵。可是此時,不用多言,彼此也都明白了心意。

“匈奴騎兵正不斷從平城等關口入關。若是不截斷源頭處,一味被動圍堵,便是殺不儘的外敵。”江載初輕舒一口氣,“若是元兄無異議,不如便請景雲、景貫兩位將軍攜手,收複平成關口。”

元皓行沉思片刻,道:“他二人不過與平成關口數百裡之遙,當可托付。如此,你我便皆下令吧。”

江載初一點頭:“如今永寧是抵禦匈奴由北往南的第一道重鎮防線,不知在十日之內,元兄能為我籌措多少人馬?”

元皓行淡淡一笑:“籌措兵馬不難,難的是,如今我找不到皇帝。”

“我若替元兄找到了呢?連同太皇太後、太後,以及朝中數位大人。”江載初不動聲色道,“到了那時,他們可不如元兄這般好說話。”

“亂世之中,寧王手中有兵,又有何懼?”元皓行道,“至於亂世之後,天下誰主沉浮,元某尚不敢定論。”

江載初定定看著這個男人,他的風儀如同三年前一般,美好得令人難以移開目光。可這般風姿之下,此人智謀之深遠,心智之堅定,足以讓自己心生警惕。

“出兵之前,我便一直在想,若一切順利,在長風城下抄你家底,逼你回軍自救,最後臣服於皇帝腳下,三年內亂當可了結。”元皓行似是讀出他心中所想,慨然一笑,“未料世事變遷竟如此之快,我竟要與你聯手,當真可歎。”

江載初的神容卻極平靜,薄薄%e5%94%87中,隻吐出四個字:“天意如此。”

這一刻,拋開一切朝堂上的爭鬥,他們都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再不複言。

沒有盟書,沒有密信,沒有任何的佐證,隻是言語的約定,便終結了綿延了三年的內亂。永嘉胡亂中,中原抵禦關外敵寇最為強悍的聯盟,便在這兩個男人輕描淡寫的數句話中結下了。後世之人提及這場中原王朝兒戲一般引起的動亂,唯有感慨這永嘉之盟,是為萬民之中流砥柱,無形長城!

江載初轉身便欲出門,目光不經意落在左牆博古架上,淡淡掃視片刻,開口道:“元兄,你在長風城下這些日子,不知可曾見到我的一位家眷?”

元皓行微微訝然:“哦?何人?”

“當年含元殿上,也有過一麵之緣。”他頓了頓,“嘉卉郡主。”

元皓行從容笑道:“嘉卉郡主?哈,城下倒是有一麵之緣。不過此趟前來著實時間緊迫,郡主金枝玉葉,我實在不敢將她帶來前線,自然留在後方妥帖命人照顧了。”

“如此。”江載初微微頷首,“那暫且有勞元兄了。”

他轉身便走,許是太過匆匆,叮咚一聲,竟落下腰間一樣物品。

元皓行上前拾起來,竟是一小塊上好的和田白玉。

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年輕人臉色卻倏然間變了。

韓維桑從暗室中出來,看到元皓行緩緩轉過身,眼神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潭,心中立時一沉。

果然,元皓行舉起手中已經碎掉的和田玉佩,輕聲道:“郡主,對不住了,我需將你送回他身邊。”

韓維桑深吸了一口氣,卻難敵此刻%e8%83%b8口寒意:“他手中……握了什麼把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難怪他這般從容,竟不與我談任何條件。”元皓行低低歎了口氣,掌心摩挲著那塊碎玉,“他已經找到了皇帝。”

江載初走至門口,無影剛將烏金駒牽了出來,他卻不急著上馬,略略等了一等。

果然,內裡有紛亂腳步聲傳來,侍衛喊道:“請將軍留步,元大人說,將軍漏了一個人。”

他在此刻才看到侍衛們簇擁著的年輕女人,明明是七月的天氣,天地間熱得如同火爐一般,她卻拿風帽兜住臉,垂著頭站著,無聲無息,也了無生氣。

江載初靜靜注視了她一瞬,卻什麼都沒說,隻翻身上馬,往永寧城,絕塵而去。

他並未急著入城,又去北門外查看工事,直到深夜方才和連秀一道回到城內。

同往常一樣,進了將軍府,宋安還是不肯放過他,等著他聽自己彙報完各地征來的糧草方才離開。宋安的個性極為堅毅,即便是前幾日打了勝仗,也沒見幾分喜悅,倒是一如往常地早出晚歸,整編軍隊,這幾日幾乎累得瘦%e8%84%b1了形。連秀一見到他都頭大,好不容易等他走了,打著哈欠道:“他可是我見過的最較真的人了。”

“去休息吧。這幾日還會有兵馬不斷收整而來,你得撐著。”江載初若有所思,“宋安打仗一般,後期倒是做得細致謹慎。”

“我寧可和匈奴出去乾一仗,也不耐煩做這些事了。”連秀露出疲態,嘟囔著告退了。

屋內之餘江載初一人,無事可做的時候,那道淡淡的影子便再也無法閃避,從思緒最深處的幽潭中,慢慢地浮起來。

她以為元皓行能庇佑她嗎?普天之下,但凡有一個利字,一個權字,便沒有換不來的人或物。她也一樣。

可這個道理,聰慧如她,卻還是不懂。

耳邊依舊滑過她說起的那些話,刻骨的,傷人的,在這個金戈鐵馬的夜裡,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愛與恨攪作了一團,能在局勢如迷霧一般的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將軍,此刻卻也有些茫然。

終究還是一步步地往那間屋子走去,屋內油燈已熄,目光在黑暗中望定床上的瘦弱人影。

窗外月光清淩淩灑落進來,淡色柔光抹去了臉頰上的嫣紅,長睫隨著呼吸輕動,她睡著的時候,總是這般平和柔美。

江載初在她枕邊坐下,慢慢伸手過去,在觸到臉頰那一刹那,她卻醒了。

猶不知身處何處,亦忘卻歲月流光,她帶著睡意的憨態抱怨:“江載初,你又這麼晚來,還吵醒我……”又十分慣性地將頭放在他膝上,換了個姿勢,重新睡去。

那些甜蜜的記憶紛亂而來,他一時間竟沒有推開她,亦忘了來這裡的原因,就這般在暗夜中坐著。過往緩緩而過,懷中的女子第二次睜開眼睛,這一次是真的清醒了,幾乎是毫不猶豫離開他的懷抱,跪倒在一旁,誠惶誠恐,一言不發。

他心中怒火又躥了起來,無形之中,越燒越盛,可這樣的激怒之下,他的語氣越發平淡,隻輕聲道:“知道回來了嗎?”

她伏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仿佛是被獵住的小動物。

“啞了?”他探手過去,扣住她下頷用力抬起來,“韓維桑,你不是很會說?對薄姬你說過什麼?”

他手勁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