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精神一振,“俺這錢袋裡裝著五兩三錢銀子,不信你數數!”
少女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轉而望向那年輕公子。目光甫一觸到,她心下暗暗讚了一聲,這公子長得可真好看。
蜀地男子個子往往偏矮,外出勞作的緣故,膚色又黑,這年輕公子想是從中原過來的,膚色略淺,卻又不像她見過的那些羸弱的中原男子般白皙,一雙鳳眼微微勾著,沉靜溫和——想必父%e4%ba%b2見了,會讚一聲“這小夥長得精神”。
“喂,你說,這錢袋裡邊有多少銀錢?”
年輕公子卻怔了怔,道:“這裡邊有多少銀錢,我還真不清楚。許是六七兩吧。”
少女彎起眼角笑了笑。
那年輕人卻鬆了鬆手,覺得為這件事再爭執下去並無什麼意思,淡笑道:“幾兩銀子罷了,便算了吧。”
矮個男子哈哈一笑,伸手去接那錢袋,將觸未觸之時,少女卻搶先一步拿了過來,沉%e5%90%9f道:“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公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年輕人點點頭:“從中原來。”
“哼,若是不把事情弄清楚,豈不是讓你們這些中原人以為我蜀地乃蠻夷之地,無禮樂之教?”少女瞪他一眼,驕傲的揚起下頜,嘩的拉開錢袋,裡邊果然是五兩三錢銀子。
“我說這錢袋是我的吧?”矮個男人嘿嘿笑著,伸手去接。
少女卻將兩手平攤開:“我不是官爺,也不懂斷案,隻知道你倆糾纏不休,那麼我便將錢袋和銀子分開,你們一人拿一樣,這可公平?”
年輕人%e5%94%87角微勾,心想這姑娘果然年紀小,這般決斷,當真稀裡糊塗得很。他也不多言,抿了絲笑道:“公平得很。”
“喂,你要什麼?”少女轉向矮個男子。
“自然是銀子!”矮個男子伸手便去拿她左掌上的銀錢。
少女手掌卻輕輕一翻,右手順勢肘擊,啪的一聲,便將男子擊倒在地。
“呸,無恥小賊!偷人東西還敢倒打一耙,把我們蜀人的臉都丟儘了!”少女雙手插在腰間,“這錢袋若真是你的,你豈會不知這是上好的織錦緞做成,十倍於五兩三錢都不止!”她一腳踩在那小賊%e8%83%b8口,轉身將銀子和錢袋交還年輕公子,“喂,還給你。下次可彆丟了。”
年輕人目中滑過一絲詫異,接過來道了謝,又見那人伏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塵,微笑道:“我看這位小哥也是一念之差,家中許是等著用錢也不一定。姑娘,還是算了吧?”
“你……”少女鼓起腮幫子,看看那小賊,又看看眼前這氣度清貴的年輕人,終究還是鬆開了腳,“滾吧你!下次彆讓姑娘再撞見你!”
小賊連滾帶爬的走了,少女轉身向年輕人拱了拱手,歉然道:“這位公子,我蜀地其實並非盜賊橫流之地,隻是今日被你撞到,那是例外……許是你,穿得太好了些,又孤身一人在此。”她抓了抓發梢,又彎起眼角笑了笑,“總之,下次若是再見到這些無賴小賊,不需要同他們客氣,報官便是。”
年輕人客氣的笑了笑,“姑娘說的很是。”
“那就此彆過。”少女伸手招了招站在不遠處數螞蟻的小家夥,“阿莊,咱們走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走遠,年輕人卻兀自站在原地,不遠處有人匆匆奔近,輕聲問:“殿下……”
年輕人卻擺了擺手,兀自看著那個方向。
少女穿著鵝黃小襖,翠綠長褲,顏色是極鮮豔燦爛的。他忽然想起剛才她那一笑,似是天邊萬千丈軟紅、數十裡晚霞傾倒進了眼角,當真是明媚善睞,熠熠生輝。也隻有那般顏色,才能襯出這般笑顏吧。
年輕人眼底浸潤出笑意,卻聽那叮咚清脆聲越來越遠,漫漫隱入了杏花春事中,終於再不可望。
“殿下?你沒事吧?”適才奔近的年輕人見他站立不動,有些焦急。
“沒事。”年輕公子回過神,“景雲,蜀侯還不知我們已經先到了此處吧?”
“不知。按照陛下聖諭,咱們該是在五月間來此處理事。”
“不知道便好,你我一切低調。彆讓旁人知道行蹤。”公子笑了笑,“這逍遙無拘的日子,我還能再過上一兩個月。”
景雲卻略帶憂慮:“陛下若是知道你悄悄跑了出來……”
公子卻隻漫不經心道:“我將兵符留在京裡,皇兄雖知我的病假是托辭,實則外出遊山玩水。他樂得見我如此,不會怪罪。”
“殿下,你在外領兵三年,出生入死,方才將匈奴趕出了這關外,領兵回朝不過一月,陛下便如此待你——我,我們做屬下的不服!”景雲恨恨道,“當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景雲,住口!”公子麵色一凜,看著下屬不忿的表情,終究還是放緩了語氣,“帝王之道,向來如此。我並無意與他爭這天下,便閒散了事,也能安然過此一生。”
隻是當時語氣蕭索的年輕人,卻並不知曉,自己的後半生,卻又該如何波瀾壯闊。
少女摘了數支杏花,剛要入城時,她那小侄兒走得有些乏了,坐在地上歇腳,隻是不肯起來。
“你不起來,我便不給你買糕吃!”少女也怒了,索性也坐下,“咱們也不回去了!”
小男孩哼哼兩聲,也轉過了頭。
兩相對峙,直到一道溫和男聲打破了安靜:“姑娘,又見麵了。”
“啊?是你啊?”少女跳起來,還扯了小侄兒一把,“這麼巧?”
小娃娃不明所以的看看兩人,偏過頭,坐著不動。
“這小公子是?”年輕人嘴角勾著溫文笑意,彬彬有禮的問。
“我家侄兒。”少女訕訕一笑,“我帶他出來踏青呢。”
“小兄弟是走不動了吧?”年輕公子蹲下來,%e4%ba%b2切道,“我來這裡之前就聽聞,蜀地小二郎擅行路,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和中原的小姑娘差不多。不如,我來背你吧?”
小家夥立刻坐直身子:“我才不累,我能走。”說罷小胖%e8%85%bf一擺,幾乎是小跑著往城門衝去了。
“哎——”少女還來不及叫住他,跺了跺腳,“走那麼快乾嗎!”
公子卻攔住了她,揮了揮手,身旁一直沉默的景雲快步走上來:“殿——”
他看看年輕公子的臉色,轉而道:“我去看著小公子。”
少女看著遠去的兩人,搖頭笑了笑:“這小笨蛋,真是激不得!”
“在下江載,從京都來此處,家中一直做錦緞生意。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我姓韓,唔,你叫我阿維好了。”阿維上下打量他,“江公子,你果然是來這裡做生意的。不知住在何處?”
……
很多年之後,江載初都還記得初識的那一日。
他是第一次來錦城,因閒來無事,漫步入了那片杏林,遇到了韓維桑。
他們並肩回城的時候,他的步履還很沉穩,可她走在他身邊,蹦蹦跳跳的,像是隻小兔子。
一動一靜,他的心跳竟然也隨著那叮咚作響的銀鈴聲,跳得快了一些。
那時他們用的都是假名,可後來想起來,彼此用假名的時候,竟是最真心相待的時光。
可見這世事,真正是,荒謬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杏林(二)
待到阿維和江載初入城之時,景雲已經帶著小家夥買了好幾包熱糕,就著酸梅湯,吃得不亦樂乎。阿維原本要坐下,抬頭看了看時辰,忽的跳了起來:“阿莊,走啦走啦!再晚就要被禁足了!”
阿莊抬頭左右看了看,垂頭喪氣:“好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維桑匆匆對江載初和景雲拱了拱手,心急火燎一般道:“下次再見。”
“姑娘,我住在玉池街,你若有空,可來尋我,咱們一道結伴遊錦城。”江載初站起身來,追著少女的背影喊道。
景雲微微側目,有些吃驚,卻見那姑娘百忙之中回頭應道:“一定來,一定來!”
“殿下。”景雲若有所思,“你可看見那小公子手中戴著的銀鐲子,上邊的圖騰是金烏。”
江載初略略回想了下,淡道:“是麼?”
“殿下,還是小心些好……”
維桑帶著阿莊溜到偏門口,門果然開著一條細縫。
“快進去。”維桑拍了阿莊一下,兩人鬼鬼祟祟的正要進門,卻聽到一聲重重的歎氣聲。
維桑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硬著頭皮轉過身:“嬤嬤。”
嬤嬤果然早就在守株待兔了,上下打量了維桑許久,這才伸手抱過了阿莊,搖頭道:“郡主,你自個兒溜出去玩,侯爺不說什麼,老婆子也沒話講。可你還把小世孫也帶出去……”
維桑暗暗翻個白眼,掐指算來,幾乎每個月她都會聽好幾遍,幾乎能背下來了:“……世子妃身子不好,世子又不在此處,若是小世孫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向侯爺交待?”
不過嬤嬤今日話鋒一轉,卻並未嘮叨她,隻道:“快去侯爺那邊,世子來信了。”
“真的?”維桑喜笑顏開,拔%e8%85%bf就往前廳奔去,看得嬤嬤又大搖其頭,連連歎氣。
繞過了偏門的遊廊,維桑差點撞上另一條走來的侍女,其實是她太過莽撞了,可侍女們呼啦啦跪了一地,皆低著頭道:“郡主。”
維桑一眼就看見世子妃站在侍女們身後,微笑望著自己:“郡主,世子來信了。”
“阿嫂,我來扶你。”維桑示意侍女們都起來,繞到世子妃身邊,伸手扶住了她,“大哥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世子妃的娘家在蜀地是望族,她生得柔美孱弱,性子又溫和大度,維桑很是喜歡她。隻是她身子不大好,生下世孫之後極少外出,府裡就維桑帶著小侄子四處瞎鬨。
“我也還沒看到呢,一起過去吧。”世子妃由她扶著,忽道,“阿莊貪吃,你可彆老縱著他。”
“啊……哈哈!”維桑驀然被戳中心事,略略有些心虛,“嬤嬤們會看著的。”
世子妃隻是一笑,日光從她的身側落進來,透過遊廊便翠竹,淅淅瀝瀝,襯得她的側臉尤為柔和美麗。維桑看得有些發呆,忍不住稱讚了一句:“阿嫂,你真好看。”
眸色流轉,世子妃撲哧一聲:“彆說些討巧的話,想要糊弄過去。”
維桑嘿嘿笑了笑,索性閉口不談。
因為自個兒身子的緣故,世子妃總是盼著兒子長得活潑健壯,維桑帶著他四處亂跑,她心下是清楚的。於是堵住嬤嬤們的嘴,有時還在老侯爺麵前美言幾句,世子妃明裡暗裡,總是幫著維桑。
“阿嫂,台階小心。”維桑小心的引著阿嫂跨過一處台階,興致勃勃道,“我瞧大哥快回來了吧?也不知我讓他給我帶京城的玩意兒,他找到沒有。”
老侯爺麵色沉沉,撚著花白的胡須站在窗邊,一見維桑的打扮就沒好氣:“又溜出去了?”
維桑卻不怕,吐吐%e8%88%8c頭,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