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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戰爭讓滿城鮮血,白骨成堆,是他造就了亂世。

所以重逢之後,她對謝瀟南懼怕,也抗拒,更多的一種難以化解的埋怨。

為什麼騙我?

為什麼要將我關起來?

這些沒有說出口的問題,終於從她爹的嘴裡得到了答案,原來這些全是她爹的主意啊,謝瀟南充其量隻算是個執行者。

溫梨笙想起前兩日謝瀟南曾說過,但當時的她已經聽不進去這些話了,隻覺得謝瀟南嘴裡是沒有真話的,然而實際上從一開始到現在,謝瀟南隻對她撒了一個謊。

在她去那個小宅子中沒等到她爹,又被攔著不準出門之後,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溫梨笙的心中突然生出一抹愧疚,但很快又被抹平。

愧疚什麼?這一年來她過得也並不好!

一想到此,她就氣憤地把茶當酒一飲而儘,哼了一聲道:“爹,你先前在沂關郡的時候分明說就算反賊真的打到城門外,也要誓死守衛沂關郡,寧可死於劍下,不可跪於人前,怎麼後來又變卦幫著反賊做事了?”

溫浦長卷著袖子對她腦袋打了一下:“從今日起,你的嘴裡不準出現反賊一詞,否則我就是再忙也要進宮揍你。”

溫梨笙捂著腦袋,癟著嘴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模樣,卻也不敢多說。

謝瀟南見狀,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溫浦長道:“做人,就是要識時務,若是我在沂關郡說我支持謝家人,那恐怕還沒等到皇上來沂關郡,咱們溫家就先被拆了,自然是要假裝一下的。”

溫梨笙提出的兩個問題,他隻回答了前一個。

當初溫浦長是第一個得知皇帝派來的援兵故意停留在百裡城外,不肯進入北境。

接到消息後他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趕去接濟謝瀟南,但終究晚了一步,去的時候他的軍隊已經全軍覆沒,屍體都被大雪掩埋,溫浦長讓人翻找了很久,也沒有看到謝瀟南的屍體,便堅定的認為他還活著。

後來就是在一戶鄉村人家中找到了他,彼時他中毒負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床邊的桌子上還擺著不知名的草藥,他正放在口中慢慢嚼著,從那時起,溫浦長就堅定了要支持謝瀟南造反的決心。

後來京城傳來謝家人儘數獲罪的消息,昔日勢力渾厚,軍功顯赫的百年大族就此傾倒,謝瀟南親人儘失,一無所有。

若是要說起為何在謝瀟南手下做事,就肯定要提起這些往事,溫浦長不想再揭謝瀟南的傷疤,所幸對後一個問題閉口不談,沉默了片刻,而後才道:“今日就說到這裡,日後再細談,如今新朝剛立,登基大典和封位大典尚在準備,我事情多著呢,你就老老實實在宮裡待著,等我忙過了這一陣,再來尋你,知道了嗎?”

溫梨笙沒有應聲。

溫浦長見她這樣,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抹起了眼淚:“我這一年來整日提醒吊膽的,從未有一日的放心,如今你在這皇宮之中我才安下心來,笙兒啊,為父又何嘗不思念你?但是為父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笙兒能理解的,對嗎?”

溫浦長也愛哭,以前隻要跪在溫家祠堂裡一哭,溫梨笙就沒招了。

眼下他又哭起來,溫梨笙隻眨了下眼,墨色的眼眸也蒙上一層晶瑩,她低聲說:“父親總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謝瀟南看她一眼,隻覺得她眼角眉梢都是滿滿的失落和難過,低著腦袋的樣子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於是說道:“溫相近日彆忙了,將手頭上的事轉交給旁人吧。”

溫浦長嚇得當即變了臉色,馬上就要給謝瀟南磕頭:“皇上,是臣哪裡做錯了嗎?”

謝瀟南道:“並非,隻是你也忙碌了許久,需要好好休息,今日才跑個兩步就喘得厲害,不能再勞累了。”溫浦長立馬道:“臣的體質向來如此,皇上不必多慮,臣手頭上的事已經進程到一半,若是交給彆人則更為麻煩,皇上三思!”

“我爹就是常年不愛運動才會如此,跟他累不累的沒關係。”溫梨笙轉頭小聲對溫浦長耳語:“爹,你還沒聽出來嗎?皇上是說你老了,不中用了,讓你趕緊退位讓賢呢。”

溫浦長驚得高聲哭喊:“皇上!老臣還想伴在皇上身邊儘忠!”

謝瀟南:“……”

他就不該多管這個閒事。

這個溫梨笙完全是個分不清誰是幫她的白眼狼。

謝瀟南扶了他一把,笑著道:“看到溫相生龍活虎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溫相便好好處理手頭上的事,令愛在宮中自是萬分安全的,隻要她不亂摔東西,一切好說。”

溫浦長一聽,當即瞪圓了眼睛瞅她,訓道:“笙兒,這皇宮裡的東西你當是菜市場的菜嗎?這些個摸得著碰得到的寶貝都是價值千金的,你還敢亂摔?若是行事再這般不知分寸,我就把你耳朵擰掉!”

溫梨笙氣得嘴都歪了,這謝瀟南到現在還在告狀,逮著機會了就可勁兒報複她。

她為自己辯解:“我也沒摔什麼貴重東西……”

“任何東西都不能摔!”

“知道啦。”溫梨笙不情不願地答了一句。

溫浦長這才滿意,擦了兩把眼淚,又跟溫梨笙交代了兩句,而後才依依不舍地離去,謝瀟南也跟著一並離開。

如今把溫浦長帶來,又告了一通狀,若是在留下來,溫梨笙指定是要跟他鬨的,反正他心裡舒坦了,就先回去處理政事去,等過段時間再來。

謝瀟南盤算的很好,他剛走溫梨笙就氣得要掀桌子,不過被魚桂按住了,沒掀成。

“謝瀟南就是成心的,我爹既然沒死,他為何不早點帶來讓我們重逢?我爹那麼疼我,知道我來奚京肯定是巴不得馬上就來見我的,謝瀟南指定是從中作梗,故意拖著我爹不讓他來,然後再給我送那些紙錢讓我誤會!”溫梨笙自個分析得頭頭是道,握著拳頭一邊說一邊在桌上捶,是越說越氣:“再把我爹叫來告狀,堂堂一個皇帝,竟然用這些卑劣的手段!”

魚桂在旁邊小聲道:“小姐,其實皇上之前說過……”

溫梨笙眼風一掃,魚桂馬上嚇得閉上嘴。

許是因為遭遇了那麼多事,溫梨笙這段時間的情緒很不穩定,有時候坐著坐著還會抓狂一般把自己的頭發揉得一團糟,無時無刻不懷著心事,對謝瀟南也極是排斥。

不過今日見到她爹了,也坐下來好好說了一會兒話,溫梨笙心中的鬱結好像慢慢消散了。

其實一直以來她也不願意認為是謝瀟南殺了她爹這種說法,在心中無比糾結,若是換個不熟識的人,她早就拿著東西上去拚命了,正因為他是當初那個親自上街給手下的將士采買衣裳,在小年是給他們一人買了一盞天燈的謝瀟南,溫梨笙才一直抱有微弱的希望。

幸好謝瀟南在這件事上未曾騙她。

總之,她爹還活著,這就是天大的喜事,雖然對謝瀟南陷害她一事心懷不滿,但歸根結底還是高興的,坐著沉思了片刻,她露出一個笑容。

也罷,一筆勾銷吧。

魚桂站在旁邊看著她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年少朝氣的笑,也跟著笑起來。

溫梨笙心結一下解開了,往後的幾日,寢宮裡的宮人立馬就發現了她與之前判若兩人。

先前的溫梨笙總是沉著臉皺著眉,情緒極不穩定,有時候坐著坐著就在宮裡鬨起來,非常難伺候。

偏生她極得新帝的盛寵,一眾宮人在她發怒的時候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平日站在溫梨笙麵前頭都不敢抬的。

但她這幾日卻一下子開朗起來,笑聲從寢殿裡傳出來的時候,宮人還都以為是耳朵出問題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緊接著就見她在院子中喊著宮人們一起嬉鬨,或者是爬到樹上去越過宮牆往外眺望,要不就是親手做風箏爬上屋頂上放著玩,跟之前一樣,她一刻也不曾消停。

但不一樣的是,先前的她總是在發怒,扔東西,要不就是對前來寢宮的皇上冷眼相對,現在的她卻滿身洋溢著歡愉的氣息,讓整個寢宮的氛圍全變了。

當然,溫梨笙自然是不拘於此的,她想出去,哪怕是能在皇宮裡轉轉也是好的,於是頻繁地爬上屋頂,縱使一群宮人極力勸阻也攔不住。

這日謝瀟南來尋她的時候,就看到所有人站在簷下抬頭往上看,麵色極為緊張。他腳步輕緩地走過去,跟著其他人一同往上看,就見房頂上是不是飄出一截細紗衣擺,他登時臉色一變:“誰在上麵?”

這一聲可把宮人們嚇得魂飛魄散,一轉頭發現當今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走到身後了,急忙跪了一群人開始磕頭求饒,七嘴八舌之間謝瀟南總算聽了個清楚,果然是溫梨笙不聽勸阻爬上房頂了。

他沉著臉色道:“你們這麼多人,連個人都攔不住?吃白飯的?”

這寢宮本是謝瀟南的寢宮,建築十分宏大,牆體的高度比尋常房屋要高很多,若是不小心從上頭摔下來了,骨頭摔斷幾根都是輕的,這麼一群宮人竟然讓溫梨笙爬上去了。

宮人們連忙告饒:“皇上恕罪,不是奴才們攔不住,實在是不敢攔啊!”

聽見下麵一片雜亂聲,溫梨笙就將眺望的目光收回來,挪動身子而後在房頂邊緣往下看,就見謝瀟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身邊跪著衣裙宮人,也正仰頭看她。

謝瀟南看見她探出個腦袋,說道:“下來。”

溫梨笙眼珠子轉了一下:“我不,這上麵風景好,我看風景。”

“那屋頂是斜麵的,站不住腳太危險,你快下來。”謝瀟南耐著性子道。

溫梨笙知道站不住,所以她也沒站著,是找了處地方坐著呢,之前上來過幾回,她已經輕車熟路,知道坐在什麼地方不會滑下去,就道:“皇上還是彆操這些沒用的心,若真是可憐我,就彆把我關在這寢宮裡。”

謝瀟南此次來,也是為這件事的,他說道:“你若是現在下來,我就應允你走出這殿門。”

溫梨笙一喜,雙眸好似發亮:“真的?”

“君王一言九鼎。”

溫梨笙當下就樂開了花,迫不及待想馬上就出去走走轉轉,畢竟這裡是皇宮,是她從來都沒有想象過的地方。

她性子向來急,起身的時候動作快了些,腳底就在打了霜的瓦片上滑了一下,身子立刻就失了重心,從屋頂上滑了下去,一聲尖叫脫口而出。

下麵的宮人見了,也下意識發出驚呼,忙站起來伸手去接。

謝瀟南卻一躍而起,踏著其中一個宮人的肩膀借力,高高地跳到空中,身手敏捷地將溫梨笙抱在懷中,穩穩接住。

溫梨笙落入他懷抱的瞬間,就本能地用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緊緊給抱住,隨後謝瀟南落在地上,倒沒有第一時間放她下來,隻低頭看她驚慌失措的臉,說道:“說了危險你還不聽,若是沒人接你,你猜猜你這身骨頭能斷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