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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溫梨笙的房門就唰地一下打開,她頂著淩亂的長發滿臉怨念地走出來,看見遊宗手裡那把錘子之後便沒好氣道:“你這錘子不是讓我給藏起來了嗎?怎麼還有?”

遊宗笑了一下:“打擾溫姑娘休息了?”

“你這不是說廢話嗎?”溫梨笙抬頭看了一下:“天還沒亮你就開始了?你比雞都勤快。”

遊宗道:“我們這些人,如今又是反賊又是悍匪的,唯有勤快是唯一的美德了。”

溫梨笙氣得不行:“這也叫美德?這不是缺心眼嗎?你們造反大軍就這麼窮?連一把劍都買不起,還用得著讓軍師親自動手打啊?”

遊宗哈哈一笑:“勤儉節約,也是美德。”

溫梨笙閉了閉困倦的眼睛,打著商量道:“你們要是真的窮得那麼厲害,我可以借你們一些銀錢,彆在這裡折磨我了……”遊宗往粗劍上狠狠敲了一下,語氣隨意道:“溫家的錢庫已經被搬空了,捎帶著風伶山莊給你的那一批嫁妝,實在是價值不菲,足夠我們打上奚京了。”

溫梨笙大吃一驚,當下困意消散,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什麼?你們還去搶我家了?”

“不是搶啊,是得了溫郡守同意的。”遊宗道。

溫梨笙一時拿不準主意,思緒亂成一鍋粥。

她爹同意了?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真的倒戈謝瀟南了?還是說這隻不過是她爹不敢得罪謝瀟南出的緩兵之計,畢竟破財消災,恐怕這也是為了穩住謝瀟南,不讓他搜刮民財才做出的下策。

溫梨笙正肉疼的時聽遊宗說:“如今溫家傾囊相助,再加上你那份不菲的嫁妝,屆時我們打下奚京,世子定當會將你的功勞也算在其中的。”

溫梨笙便道:“千萬彆,我可不想跟反賊為伍,我忠心為國,堅決支持……”

說話間,她的餘光一下就看到了倚在門框邊的謝瀟南,情急之下嘴裡打了個禿嚕極快地改口:“支持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真理,若是你們到時候真的成功顛覆天下,那我也必將成為世子的忠實擁護者,希望世子千萬要記得我們溫家曾經的奉獻。”

聽她前言不搭後語,遊宗奇怪道:“那你究竟是要賞賜還是不要呢?”

溫梨笙沒說話,轉頭看了謝瀟南一眼,就見他嘴角輕動,扯出一個不算笑的笑容,轉身進了房中關上了門,這才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你不用管,隻需好好利用溫家的這筆錢就好,彆打水漂。”

“那是自然。”遊宗說著,將鐵錘狠狠砸在劍上。

溫梨笙與他說了兩句,困意也消失不見,抬眼看見天上竟飄起了雪花,於是問道:“今日是臘月多少了?”

“二十四吧?”遊宗道:“好像是沂關郡的小年日?”

溫梨笙嗯了一聲:“是啊,小年到了。”

她又與遊宗說了幾句話,轉身換好衣裳洗漱好,先是給溫浦長寫了信,然後又簡單吃了點東西,挨著正午的時候她跑去膳房,隨便找了個下人代替她敲鐘,自個則鑽進膳房中拉著老廚子教她煮麵。

折騰了好長時間,才將一碗香噴噴的骨湯麵做好,她端著麵出門,外頭的雪勢也大起來,跟柳絮似的飄在空中,她便讓魚桂撐著傘,緩步往庭院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鐘聲響起,正午時間到,所有士兵停下操練前往膳房用餐。

她則是上了石階,站在謝瀟南的寢房麵前,正準備讓魚桂敲門的時候,卻見房門自己開了,謝瀟南抬眸與她對視,然後目光一落,看見她手中的托盤裡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問道:“何事?”

溫梨笙揚起個笑:“世子,我來給你送麵的。”

“我不吃麵。”

“吃一點吧,這是我親手做的。”溫梨笙仍舊是笑:“而且這麵可不一般呢。”

“什麼?”謝瀟南被她這神秘的模樣勾起了興趣。

“你先吃,吃完我再告訴你。”溫梨笙端著麵,壓根就不見外,抬步就走進了房中,將麵擱在外間的桌子上。

謝瀟南也折返回來,關上門阻隔寒氣,房中又變得暖和起來,他脫下大氅坐於桌前,看了她好幾眼,見她麵上始終都是笑,就跟她先前托他送信的時候一樣。

也許又是為了送信。

謝瀟南在心中猜測,然後拿起筷子開始吃麵。

骨湯熬煮得很香,裡麵還打了個雞蛋,麵條根根分明有嚼勁,吃起來很香,正好又趕上謝瀟南餓了,於是方才還說著不吃麵的人,不一會兒就將一碗麵給吃完了。

他擱下筷子擦擦嘴:“說吧,又是什麼事,送信還是買東西?”

溫梨笙先是露出個意外的神色,繼而又笑著說:“都不是,為了答謝世子對我這些日子的照拂,我也沒有其他的東西能送給世子,便想著自己煮一碗麵。”

“這麼說來,你什麼都不要?”

溫梨笙道:“今日是我生辰,這碗麵是我的長壽麵,我便將這長壽麵讓給世子,讓世子沾沾我這個壽星的喜氣,自此前路坦途,所向披靡戰無不勝,一舉打敗梁氏皇族,成為天下之主。”

謝瀟南心跳一滯,千萬情緒同時湧出。

他明知道溫梨笙說的這番話並非是出自真心,但卻還是難忍心中悸動,眸光緊緊地盯著她,久久不曾挪動。

恍惚間他想到,自從十八歲生辰起,他已經有六年未曾吃過長壽麵了。

第124章 前世番外12

謝瀟南想起年少時每次生辰,父母總是先量一量他的身高,而後笑著說:“又長高了,日後我們晏蘇定能長成奚京裡數一數二的大高個。”

謝瀟南的身量果然一年躥得比一年高,最後甚至比他爹都高了一點,哪怕是站在人群裡也永遠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他以前不愛吃麵,每回吃長壽麵的時候都是吃個幾口就不樂意吃了,他娘總是不滿道:“不吃麵如何能長壽?今日你是壽星,這碗麵必須吃乾淨。”

那時候他總是對這些不屑一顧,什麼壽星不壽星的,一年裡那麼多節日,每個節日人們都忙著祈福,不是風調雨順家庭和睦,就是前路坦蕩步步高升,但該有的災難還是一個都不會少,所以謝瀟南向來不信這些。

所以爹娘逝去之後,再往後的每一個生辰都跟普通的日子一樣,也再也不會有人給他煮長壽麵吃。

沒想到時隔幾年,他還能再吃到這種東西,還是溫梨笙的長壽麵。

溫梨笙向來嘴甜心思多,喜歡用好聽的話哄人,每回笑得燦爛的時候,那嘴裡的話是八成都信不了的,但謝瀟南還是因為她的話心悸不止,方才吃進肚子裡的麵好似溫暖了四肢百骸,從心中湧出暖洋洋的感覺,驅散他骨頭裡的冰冷。

臘月二十四是溫梨笙的誕生日,每年這個時候溫浦長就會一大早將她喊起來,跪在祠堂裡向她那個從未見過的娘親祭拜。

今年她不在溫家,也沒有她娘的靈牌,爹也沒在身邊,連長壽麵都讓給謝瀟南吃了,總結下來好像處境挺悲慘的,但她看著謝瀟南一口一口把麵吃完的時候,心情卻莫名其妙的晴朗。

她笑著問:“世子覺得這麵好吃不?”

謝瀟南被這句話拉回了思緒,怔然地點了下頭。

溫梨笙就道:“那就好,我本來也沒有什麼東西拿得出手,想來想去唯有我這一份長壽麵能夠贈與世子,雖說不是什麼珍貴東西,但是我聽彆人說壽星最大,便想著將我這壽星的福氣分你一點。”

謝瀟南見她笑意融融,愣愣問道:“我吃了你的長壽麵,你吃什麼?”

溫梨笙道:“我已經吃了二十來年了,不差一碗,世子這些年肯定忙於戰事,約莫也沒什麼機會吃長壽麵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些都是她猜測的,畢竟當初謝瀟南揭旗造反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風光,那會兒他的勢力不是現在這般龐大,肯定每日都扛著世人辱罵的壓力與皇室勢力拉扯鬥爭,逆風而行慢慢站穩腳跟,這樣的情況下,他哪還有什麼閒工夫過生日。

謝瀟南伸出手指,在碗底邊輕輕摩挲著,描繪著碗上麵的花紋,過了會兒問:“還能把福氣讓給彆人的嗎?”

“可以的呀。”溫梨笙的發言像個幾歲的小孩:“我是壽星,我說了算!”

謝瀟南沒有應聲,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溫梨笙也不說話了,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眉眼,想從其中窺得謝瀟南的幾分情緒,以此揣摩他的心思。

到底在想什麼呢?

那雙漂亮的眼睛幾乎沒有什麼情緒泄露出來,哪怕是一直盯著看,也猜不出來謝瀟南的想法,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溫梨笙看不出他現在有沒有因為這碗麵對她消氣。

謝瀟南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良久之後才慢慢抬眼,與溫梨笙對上視線,“多少歲的生辰?”、

溫梨笙比了幾個手指頭:“二十一。”

“那我便應允你一個承諾當做你二十一歲的生辰禮,不論何時隻要你利用這個承諾提出的要求,我都會滿足你。”謝瀟南道。

溫梨笙笑了一下,覺得說這種話的謝瀟南還挺有趣的。

這就好比是話本裡的負心漢常說的話,總是許下一個又一個的承諾,到最後還是拋棄舊愛尋新歡,用一句抱歉就抵了當年許下的承諾。

但溫梨笙不需要謝瀟南的什麼承諾,便像開玩笑似的說道:“多謝世子爺,那這個承諾我先收下了,日後說不定有用到的地方呢。”

正說著,外麵傳來遊宗的聲音:“世子,被抓的那個女人提出見你。”

溫梨笙知道他平日裡事多,便也不再停留耽擱他的時間,將碗收進托盤裡道:“那世子就先去忙吧,我先告辭。”

她端著東西從房中出去的時候,倒是把遊宗嚇了一跳,見她手裡是一碗吃碗的麵,大吃一驚:“這麵是給世子吃的?”

溫梨笙應了一聲。

“世子吃了?”遊宗又問。

溫梨笙怪異地看他一眼:“乾嘛?吃個麵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遊宗頓一下,狐疑地看她:“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溫姑娘不會是在飯裡下了什麼東西吧?”

溫梨笙嗤笑:“我若要下毒自然早就下了,何須等到現在?”

說完她端著空碗離去,遊宗麵上又驚又疑的表情還沒有散去,彆人不知道,但遊宗是很清楚的,謝瀟南從不吃彆人給的東西。

幾年前謝瀟南率兵在北境與諾樓人對戰,尋找他爹的下落,卻因為惡劣的天氣和軍糧告罄漸呈敗勢,在援軍遲遲未到的情況下,他們一退再退,無可奈何被逼進了山中,但就是在這危急的時刻,軍隊裡出了內鬼,在軍糧裡下了毒,導致謝瀟南中毒險些身亡,後九死一生僥幸存活,休養了足足半年才完全康複,自那之後他在吃食方麵是絕對謹慎小心的。

由於養成的習慣,有時候遊宗給他的東西,他都不吃,卻